“库尔图瓦，有人在正门门口等你。”他忘记名字的同学探出头来，打趣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
处在男生包围圈中心的库尔图瓦抬头，露出明亮的笑容，大步向外走去。
正午的阳光过于强烈，他分不清是谁人影在操场上训练。
但可以肯定的是，来找他的人他永远不会认错。
靠着围墙的同龄少女，棕色头发随意地搭在锁骨附近，被风吹得乱糟糟。
“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要迟到了。”
库尔图瓦看到那对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今天心情不错，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似乎是得寸进尺的好时机。
“我真的说不出更多爱你的话，莱西。你知道青训营的生活有多无聊吗？我整天看着天空，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监狱。”
十五岁的库尔图瓦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这让阿莱西亚有股不安。她最擅长应付他的时期是十岁之前，作为彼此唯一形影不离的伙伴。
当然，这只是对她来说。蒂博·库尔图瓦是孩子王，他温柔皮囊下的恶魔没人在意。只要是合群的、听话的、撒娇的，他们都乐意接纳。
刺猬一样孤僻冷漠的小女孩是不会被喜欢的。
库尔图瓦上周给她打电话要求根克北部知名烘焙坊的面包，被期中考试忙得焦头烂额的阿莱西亚不得不挤出时间去排队。她很好奇库尔图瓦作为运动员为什么可以吃高热量食物，然而回复却只有“我们还不是正式球员嘛，况且大家都很想吃”。
两袋牛皮纸里的牛角包香气四溢，阿莱西亚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我回学校了，祝你的足球之旅一路顺风。”腕表的指针来到一点钟，转动的秒针不断消磨她的精力。
身穿宽松服装的阿莱西亚非常容易被人误认性别，她无所谓，总会被看出来的——
她是个刺猬的事实。
“莱西！再见！希望明天也见到你！”双手握紧栏杆、朝她大喊的库尔图瓦语气满是兴奋，没有比现在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黑白皮球充斥的生活中，阿莱西亚是彩色的一部分。
库尔图瓦和阿莱西亚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双方家长正在备孕的时期。出生自排球世家的库尔图瓦比阿莱西亚小九个月，而作为邻居，无论阿斯泰尔·海因里希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库尔图瓦的父母都愿意让蒂博和她的孩子交朋友——尤其当阿莱西亚是个女孩的时候。
他们很高兴：我们的蒂博也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啦！然后惊讶地发现两个孩子的成长之路颠沛流离。
准确来说，库尔图瓦一家的邻居是一对即将六十岁的老夫妻——海因里希夫妇。阿斯泰尔是他们的女儿，二十七岁回到家中生产，孩子父亲是个没有姓名的男人。好在阿斯泰尔事业稳定，否则是愚蠢女人的代表。
从牙牙学语的时期，他们就是“朋友”了。
阿莱西亚翻开外祖父用于记录她的相册，很少找到自己的单人照。无论什么照片，总会有那个同龄人的身影。
阿莱西亚的背影瘦削极了，可她却将自己套在宽大的风衣里，为自己打造一个任何人无法击破的保护壳。
手捧牛皮纸袋返回教室的库尔图瓦十分幸福，他热情地招呼同学们来吃。每一个同学都收获了黄油味的礼物，包括后排不苟言笑的德布劳内。
“给你的，不用说谢谢。当然，也不要拒绝。”
一只形状标准的牛角包放在防油纸上，看向窗外发呆的德布劳内回过神来，防油纸已经被浸湿了，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谢谢。”
对他表示善意的人，他不忍心太冷漠。
库尔图瓦眯起眼睛，他确信德布劳内不讨厌甜食。
不过不重要，本来就是给谁都无所谓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只有被他麻烦的那个人。
——
阿莱西亚的日常简单朴实。
八点半踩着自行车出门前往学校，根克最有名的私立中学。她正在读九年级，课业任务还算轻松。中午在学校吃完饭便一个人找地方发呆，等快上课了再慢悠悠回到教室。哪怕三点半放学她都会立刻回家——然后自己出来玩，尽管没有玩耍的必要。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时不时犯些老毛病。白种人的特点在他们身上十分明显，托马斯先生的皱纹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
回学校的路途很安静，没人在乎路上的孤魂野鬼。
其实，学校里也没有。
她一直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不争不抢，甚至让人无法意识到她与他们一样是会呼吸的人类。
老师点名时也总忘记她的名字，以“那个最高的女孩”来代替“阿莱西亚”。她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边缘的位置就好，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报道。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该死的荷尔蒙散发的时候，男女生之间逐渐模糊的过渡，性别意识的增强，天生不同的生理特征都让刚接触情感的少年们热血沸腾。阿莱西亚无意间看到树下一对情侣接吻，仿佛那棵比托马斯还老的树是圣诞节的一棵槲寄生，他们只要用唾液侵蚀对方口腔就能永远在一起。
【失去大脑的家伙们。】她在心底评价，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她不是多么好学努力的人，课业只要及格就行，反正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曾经她想做个像模像样的上流精英，毕竟阿斯泰尔女士隶属于这她最自豪的部分——阿莱西亚的生母是博士毕业、目前是汉堡最大外贸企业的老板，阿斯泰尔自然希望女儿优秀一点——
【她才不会。】阿莱西亚嗤笑一声，目光来到黑板附近。黑板上的各大洲地图烂熟于心，同学们正压低声线讨论问题。她的身边没有同桌，前方是社交关系仅停留在“同学”层面的背影。
她是否优秀，是否颓废，阿斯泰尔女士都无关紧要。
——
“明天见。”在互相道别的声音中阿莱西亚走出教室，没背书包，她低着头走路的姿势意外地引人注目。
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少男少女的目标可不是温暖的家，而是不知名的酒吧和电影院，去那里享受他们的青春。
阿莱西亚来到自行车棚，角落沉默的褐色自行车是她上学的交通工具。
隔一张铁丝网，她看到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男生，他们的小腿肌肉发达，手臂舒张，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但是如果他们认识库尔图瓦便会自惭形秽，一个足球青训营里的门将远比他们要强，阿莱西亚毫不怀疑他能轻松抬手抓到篮筐。弹跳类的游戏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反正他的身高能弥补一切。
她慢慢推着自行车离开，下午的阳光正好，影子被拉的很长。
“莱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的库尔图瓦走过来，来到她的身边。她正在盯着自己的脚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略带恼怒的眼神打量他一遍。
“没训练吗？或者说你今天休假？”她自顾自地说，“可是你中午在上文化课啊。”
“都不是，因为想见你。”他外衣下的足球服露了出来，库尔图瓦给她展示训练时产生的污渍，“这是我在扑救一个精彩的世界波时弄到的。”
阿莱西亚眉毛上挑：“你没让那一球造成你的失败吧？”
“当然了。”库尔图瓦大笑，“谁让我们很厉害。”
他的笑声太有辨识度，阿莱西亚被吵得心烦，“你可以直接说【因为我很厉害】。”
晶莹剔透的褐色眼珠在她面前闪烁，库尔图瓦俯身凑近她的脸，一动不动地直视她，轻声说：“我清楚你永远都认可我。”
他确实很厉害，从某些方面来说。
比如阿莱西亚其实不会骑自行车，是在布雷的时候，并排别墅前的小路上，库尔图瓦抓紧车后座教她好久才会的。
她第一次骑摔得很惨，右手肘磕得鲜血淋漓，小腿似乎也被划了几道。
猩红顺着白皙手臂蔓延，她不感觉疼痛，只是【不想破坏身体的完整】的想法占据整个大脑。比她更着急的是库尔图瓦，疯了一般拉着她的手去他家里包扎。排球世家里的所有人都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客厅的角落堆着医疗箱，一尘不染。
“我下周会去市体育场踢球，你要来啊。”库尔图瓦推推她僵硬的胳膊，阿莱西亚神游的思绪回归，机械地点头。
她只知道【他需要她】。
他似乎很开心，盯着她的脸微笑。
阿莱西亚感到不知所措，回头看夕阳下影子，就连光与影都在告诉她——你们之间天生的差距是不可被填补的。
曾经库尔图瓦拉着她手腕的手，前往别墅时她观察了很久，和她的差不多大。
但是他现在已经比她大一圈了。
处在男生包围圈中心的库尔图瓦抬头，露出明亮的笑容，大步向外走去。
正午的阳光过于强烈，他分不清是谁人影在操场上训练。
但可以肯定的是，来找他的人他永远不会认错。
靠着围墙的同龄少女，棕色头发随意地搭在锁骨附近，被风吹得乱糟糟。
“还有半个小时我就要迟到了。”
库尔图瓦看到那对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她今天心情不错，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似乎是得寸进尺的好时机。
“我真的说不出更多爱你的话，莱西。你知道青训营的生活有多无聊吗？我整天看着天空，感觉自己处在一个监狱。”
十五岁的库尔图瓦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这让阿莱西亚有股不安。她最擅长应付他的时期是十岁之前，作为彼此唯一形影不离的伙伴。
当然，这只是对她来说。蒂博·库尔图瓦是孩子王，他温柔皮囊下的恶魔没人在意。只要是合群的、听话的、撒娇的，他们都乐意接纳。
刺猬一样孤僻冷漠的小女孩是不会被喜欢的。
库尔图瓦上周给她打电话要求根克北部知名烘焙坊的面包，被期中考试忙得焦头烂额的阿莱西亚不得不挤出时间去排队。她很好奇库尔图瓦作为运动员为什么可以吃高热量食物，然而回复却只有“我们还不是正式球员嘛，况且大家都很想吃”。
两袋牛皮纸里的牛角包香气四溢，阿莱西亚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我回学校了，祝你的足球之旅一路顺风。”腕表的指针来到一点钟，转动的秒针不断消磨她的精力。
身穿宽松服装的阿莱西亚非常容易被人误认性别，她无所谓，总会被看出来的——
她是个刺猬的事实。
“莱西！再见！希望明天也见到你！”双手握紧栏杆、朝她大喊的库尔图瓦语气满是兴奋，没有比现在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黑白皮球充斥的生活中，阿莱西亚是彩色的一部分。
库尔图瓦和阿莱西亚的孽缘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双方家长正在备孕的时期。出生自排球世家的库尔图瓦比阿莱西亚小九个月，而作为邻居，无论阿斯泰尔·海因里希是个多么可怕的女人，库尔图瓦的父母都愿意让蒂博和她的孩子交朋友——尤其当阿莱西亚是个女孩的时候。
他们很高兴：我们的蒂博也有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啦！然后惊讶地发现两个孩子的成长之路颠沛流离。
准确来说，库尔图瓦一家的邻居是一对即将六十岁的老夫妻——海因里希夫妇。阿斯泰尔是他们的女儿，二十七岁回到家中生产，孩子父亲是个没有姓名的男人。好在阿斯泰尔事业稳定，否则是愚蠢女人的代表。
从牙牙学语的时期，他们就是“朋友”了。
阿莱西亚翻开外祖父用于记录她的相册，很少找到自己的单人照。无论什么照片，总会有那个同龄人的身影。
阿莱西亚的背影瘦削极了，可她却将自己套在宽大的风衣里，为自己打造一个任何人无法击破的保护壳。
手捧牛皮纸袋返回教室的库尔图瓦十分幸福，他热情地招呼同学们来吃。每一个同学都收获了黄油味的礼物，包括后排不苟言笑的德布劳内。
“给你的，不用说谢谢。当然，也不要拒绝。”
一只形状标准的牛角包放在防油纸上，看向窗外发呆的德布劳内回过神来，防油纸已经被浸湿了，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谢谢。”
对他表示善意的人，他不忍心太冷漠。
库尔图瓦眯起眼睛，他确信德布劳内不讨厌甜食。
不过不重要，本来就是给谁都无所谓的东西。
真正重要的只有被他麻烦的那个人。
——
阿莱西亚的日常简单朴实。
八点半踩着自行车出门前往学校，根克最有名的私立中学。她正在读九年级，课业任务还算轻松。中午在学校吃完饭便一个人找地方发呆，等快上课了再慢悠悠回到教室。哪怕三点半放学她都会立刻回家——然后自己出来玩，尽管没有玩耍的必要。
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时不时犯些老毛病。白种人的特点在他们身上十分明显，托马斯先生的皱纹已经可以夹死苍蝇了。
回学校的路途很安静，没人在乎路上的孤魂野鬼。
其实，学校里也没有。
她一直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不争不抢，甚至让人无法意识到她与他们一样是会呼吸的人类。
老师点名时也总忘记她的名字，以“那个最高的女孩”来代替“阿莱西亚”。她不想成为人群的焦点，边缘的位置就好，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报道。
十五岁的年纪正是青春期该死的荷尔蒙散发的时候，男女生之间逐渐模糊的过渡，性别意识的增强，天生不同的生理特征都让刚接触情感的少年们热血沸腾。阿莱西亚无意间看到树下一对情侣接吻，仿佛那棵比托马斯还老的树是圣诞节的一棵槲寄生，他们只要用唾液侵蚀对方口腔就能永远在一起。
【失去大脑的家伙们。】她在心底评价，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她不是多么好学努力的人，课业只要及格就行，反正没有人会多说什么。
曾经她想做个像模像样的上流精英，毕竟阿斯泰尔女士隶属于这她最自豪的部分——阿莱西亚的生母是博士毕业、目前是汉堡最大外贸企业的老板，阿斯泰尔自然希望女儿优秀一点——
【她才不会。】阿莱西亚嗤笑一声，目光来到黑板附近。黑板上的各大洲地图烂熟于心，同学们正压低声线讨论问题。她的身边没有同桌，前方是社交关系仅停留在“同学”层面的背影。
她是否优秀，是否颓废，阿斯泰尔女士都无关紧要。
——
“明天见。”在互相道别的声音中阿莱西亚走出教室，没背书包，她低着头走路的姿势意外地引人注目。
三三两两结伴同行的少男少女的目标可不是温暖的家，而是不知名的酒吧和电影院，去那里享受他们的青春。
阿莱西亚来到自行车棚，角落沉默的褐色自行车是她上学的交通工具。
隔一张铁丝网，她看到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男生，他们的小腿肌肉发达，手臂舒张，一举一动都是精心设计好的。
但是如果他们认识库尔图瓦便会自惭形秽，一个足球青训营里的门将远比他们要强，阿莱西亚毫不怀疑他能轻松抬手抓到篮筐。弹跳类的游戏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反正他的身高能弥补一切。
她慢慢推着自行车离开，下午的阳光正好，影子被拉的很长。
“莱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跳出来的库尔图瓦走过来，来到她的身边。她正在盯着自己的脚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震，略带恼怒的眼神打量他一遍。
“没训练吗？或者说你今天休假？”她自顾自地说，“可是你中午在上文化课啊。”
“都不是，因为想见你。”他外衣下的足球服露了出来，库尔图瓦给她展示训练时产生的污渍，“这是我在扑救一个精彩的世界波时弄到的。”
阿莱西亚眉毛上挑：“你没让那一球造成你的失败吧？”
“当然了。”库尔图瓦大笑，“谁让我们很厉害。”
他的笑声太有辨识度，阿莱西亚被吵得心烦，“你可以直接说【因为我很厉害】。”
晶莹剔透的褐色眼珠在她面前闪烁，库尔图瓦俯身凑近她的脸，一动不动地直视她，轻声说：“我清楚你永远都认可我。”
他确实很厉害，从某些方面来说。
比如阿莱西亚其实不会骑自行车，是在布雷的时候，并排别墅前的小路上，库尔图瓦抓紧车后座教她好久才会的。
她第一次骑摔得很惨，右手肘磕得鲜血淋漓，小腿似乎也被划了几道。
猩红顺着白皙手臂蔓延，她不感觉疼痛，只是【不想破坏身体的完整】的想法占据整个大脑。比她更着急的是库尔图瓦，疯了一般拉着她的手去他家里包扎。排球世家里的所有人都会照顾自己的身体，客厅的角落堆着医疗箱，一尘不染。
“我下周会去市体育场踢球，你要来啊。”库尔图瓦推推她僵硬的胳膊，阿莱西亚神游的思绪回归，机械地点头。
她只知道【他需要她】。
他似乎很开心，盯着她的脸微笑。
阿莱西亚感到不知所措，回头看夕阳下影子，就连光与影都在告诉她——你们之间天生的差距是不可被填补的。
曾经库尔图瓦拉着她手腕的手，前往别墅时她观察了很久，和她的差不多大。
但是他现在已经比她大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