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见刘据如此盯着自己,心中顿时发慌,连忙低下头打量自己面前的食物。

    自己面前的案板上,正井然有序的排放着几个素色陶瓷食具。食具中正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美食。左上角则是鹿肉芋白羹,紧接着的便是炙鹿肉与鱼脍。最右边则是近日刚做成的大豆酱和雕胡饭。

    点心自然是重阳节要吃的蓬饵与菊花酒。这蓬饵则是用蓬草加黍米或秫米制成的糕饼,上面滴上几滴蜂蜜,一口咬下,满嘴都是蜜香与蓬草的清香。而这菊花酒,便是在菊花盛开时节,将菊花与其茎叶一并摘下,用黍米一同酿之,等来年重阳节之时取出,在宴会上与众人分享。

    而右下角则是用陶盆排放的一些水果,最左边的则是杨梅,紧接着香瓜。最右边陶盆中盛放着赵如从未见过的水果。只见果子的红衣外皮坚硬无比,用小刀划开,里面蹦出无数颗紫色小果粒。

    赵如将几颗紫色果粒塞入口中,果肉甜中微酸,汁水充足。

    “瑶儿,咱们几人中你在宫中呆的最久,必定见多识广,你可知此等果物为何物?我还从未吃过此等果物呢?”赵如又塞了几颗紫色果粒入口中,口齿含糊不清的询问道。

    “此等果物名为安石榴,并非出自咱们大汉本土,而是出自西域小国。由博望侯出使西域时带回中国。由于引进时安石榴稀少,不如咱们中国本土的果蔬多,我这种低位的少使也只得在宴会之时才能吃得。”凌瑶看着手中的安石榴,缓缓解释道。

    “博望侯二次出使西域,凿空大道,引进了许多种类蔬果呢,你吃的安石榴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去年宴会时吃的葡萄,个头肥大,甘甜多汁,好吃的很。”王秒用箸子夹了一口自己案板前盛放的蓬饵,含糊不清的解释道。

    赵如用手拿起案上的陶杯,小心抿了一口里面的菊花酒,又看着宴席前方皇后和尹婕妤鼎中的食物,喃喃道,“我看卫皇后和尹婕妤都有炙牛肉吃,而我们几人只得吃豕肉犬肉,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尝过牛肉的滋味呢。”

    “牛位列于三牲之首,这牛肉可是最难吃得的肉,礼记中曾说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平日里这牛肉也只得帝后用餐时才得常吃。像尹婕妤等受宠的高位嫔妃,也只得在宴会时才能吃得。像咱们这样的低位嫔妃,就想也别想了。”凌瑶看着眼前馋的撇了撇嘴的赵如,笑着解释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这宫里的规矩可真恼人。”赵如将杯中的菊花酒一饮而尽,小声抱怨道。

    就在这时,刘彻身旁的侍从走了过来。

    “赵少使,圣上喊您去他身旁。”侍从朝赵少使行了个礼,缓缓道。

    “本主?”赵如愣了愣,随即跟着侍从去了刘彻身旁。

    刘彻见赵如走来,顿时笑的乐不可支,眼神色眯眯的望着赵如,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延展开来。他一把搂过赵如,对着众人介绍道,“今日重阳佳节,众人都在这未央宫,朕得和众人介绍一下,这是朕本次出巡时新得的美人,赵少使。”

    “恭喜陛下再得佳人。”宫内众眷纷纷祝贺道。

    唯独刘据一人愣坐在原地,手中的酒杯由于没拿稳,从手中滑落在地上。

    “殿下,你怎么了?可是胃病又犯了?”一旁的史良娣见刘据状态异常,连忙关切道。

    “滚,少关心本宫。”刘据看也不看一旁的史良娣,一把打掉她伸过来的手,不耐烦的呵斥道。

    史良娣见太子一如既往的对自己不耐烦,只得叹了口气,收回口中的关怀话。

    紧接着,她同样望向正被刘彻搂在怀中的赵如,突然一惊。

    “她?”史良娣惊恐未定,恐惧的喃喃道。

    另一边,掖庭。

    傅昭正独自坐在院中,寂寞的看着树叶凋零。她身为赵如的贴身侍女,今日本该陪着赵如一同前去宴会,然而自己却着了凉,赵如见自己身体实在不适,又听闻宴会不带侍女也无妨,于是自己一人前往。

    现如今,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后,实在烦闷无聊,于是起来去院落中散了散心。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过。

    “谁?”傅昭顿时警惕起来,连忙呵斥道。

    “是我。”一道低沉的男音响起。

    傅昭闻着声音望去,是一个身量修长,身着黄袍的男子。此人正是太子刘据最信任的舍人,淳于无且。

    “淳于大哥?”傅昭愣声道,“你不去太子那边做事,来这掖庭做什么?”

    淳于无且并未回答傅昭的质疑,而是认真询问道,“阿昭,听闻你如今去了赵少使那处做事了?”

    “正是。”傅昭仿佛一眼看穿似的,淡淡道,“淳于大哥,我们已经四年未见了。你今儿来掖庭找我,怕不只是叙旧吧?”

    淳于无且摇了摇头,紧接着从袖中拿出几靛金饼,悄悄塞入傅昭手中,认真解释道,“我家太子在那日宫中遇见你家赵少使时,对赵少使一见钟情,现如今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我也是看太子实在难受,趁今日你独自在院中,瞒着太子偷偷前来找你。”

    傅昭眼见淳于无且如此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将自己手中的金饼狠狠的扔在地上,厉声道,“我虽只是皇宫里最为底层的宫女,可做人坦坦荡荡,你却要拿这种赃物授予我,当我是什么龌龊之辈呢。”

    由于气的厉害,傅昭眼眶红红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淳于无且眼见自己送金饼反而惹的傅昭发怒,顿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俊脸涨的通红,连忙小声喃喃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太替太子担心了。侯明说,求人办事得需要送礼,我才来送的,没想到你却恼了。这好心办了坏事,我也是没想到啊。”

    “侯明?可是太子的另一名舍人?”傅昭挠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这厮儿向来油嘴滑舌,是个不着调之人,怪不得会提出如此不着调的建议来。”

    “阿昭,你可是不生我的气了?”淳于无且见傅昭神色好了一些,顿时松了口气,连忙询问道。

    “看你表现咯。”傅昭笑了笑,紧接着神情变得严肃,认真说道,“你家太子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赵少使从名份上说,可是太子的庶母。”

    “这…我知道。所以太子只得埋在心中,也不敢和他人所说。也是一日他醉酒后,喃着赵少使的名字,我才得知。”淳于无且缓缓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家小主前几日去椒房殿便与我说,你家太子一直盯着她看,她心想着这太子可是有什么怪癖,也不知是否得罪了他。”傅昭一想起上次赵如离开椒房殿后对她所说,连忙提到此事,“当时,我还以为是小主第一次拜见皇后太过紧张,没想到,居然太子果真一直偷看我家小主。”

    淳于无且没想到赵如竟是如此看待刘据,脸上表情惊讶无比。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着傅昭嘱咐到,“傅昭,我与你早已相识,自是最信任与你。太子这事,可不能与旁人所说。包括赵少使,也别先告诉与她。此番来寻你,我也是瞒着太子的。若赵少使得知了,疏远了太子,太子必定不会饶恕于我。”

    “淳于大哥可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答应的事情我必然会做到。”傅昭认真的答应道。

    紧接着,她继续开口道,“淳于大哥,你跟着太子许久,在这宫内宫外必定有不少人脉,你可知有什么擅长穿七彩玛瑙的能工巧匠?”

    “这个倒是能找,只要你开口,我自然会帮到底。”淳于无且缓缓道。

    夜晚,掖庭。

    许是因为在宴会上赵如出尽了风头,今夜,刘彻翻了赵如的牌子。

    宫里的规矩,帝王临幸后妃,后妃应当洗漱好,等候帝王前来。

    此时,傅昭正用皂荚帮赵如濯发。水流不断从赵如的脸颊上划过。然而赵如却如同木偶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小主,您可是难受,若难受,哭出来便好。奴婢一直在您身旁陪着您。”一旁的傅昭见赵如一言不发,缓缓叹了口气,低声安慰道。

    “陛下那么老,又那么凶,我怕…”赵如一听傅昭如此说,心中的委屈与不满顿时喷涌而出,眼泪顺着脸颊滑过,对着傅昭喃喃道。

    “小主不怕,总会过去的。”傅昭低声安慰着赵如,缓缓道。

    卧房内,刘彻早已等候已久。

    只见身着素色直裾的赵如出现在眼前,头发半干,上面还滴落着水珠。向来在众人面前严肃正经的刘彻见到赵如,顿时痴痴的移不开眼。

    “如儿,快过来,坐到朕身旁来。”刘彻正坐在卧房内的小床上,用手拍了拍旁边,示意赵如坐下。

    赵如心中虽极其不愿,可也只得坐了过去。

    刘彻见赵如坐了过来,一手搂住赵如的腰,满脸皱纹的脸凑近到赵如脸前,紧接着苍老脱皮的嘴唇就吻上赵如,许久未停。

    “唔……”赵如不自禁皱起了秀眉,本想挣扎,但又怕刘彻责罚于她。

    “如儿,你好美。”刘彻望向赵如的神色中满是迷离,对着赵如一个劲夸赞道。

    赵如见这老皇帝一上来就如此好色难耐,心中又怕又厌,指甲死死掐在肉里,身子下意识的发抖起来。

    刘彻见赵如如此模样,还以为是小女子太过紧张,连忙笑着,“如儿还小,定是太紧张了。“

    紧接着,刘彻起身,吹灭了卧房中亮着的几根蜡烛,朝着正哆嗦着身子的赵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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