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她不爱读书,该典故她自然也不知道。

    见赵如并不了解这个典故,张贺脸色露出一抹尴尬,紧接着看向赵如,认真解释道,“该典故出自易经,婕妤不知晓也是正常的。易经·丰卦·彖曰,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而此句正是寓意事物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向相反的方向转化,这是客观规律,无论是天,是地,是人,都无法违背规律。”

    见张贺长篇大论了这么多,然而赵如听的半懂不懂的,脑子里一团迷糊。她不由的皱起了眉,连忙询问道,“你说这个典故,是想告诉本宫什么?”

    张贺笑着看向赵如,缓缓解释道,“微臣想告诉婕妤的是,燕王广陵王昌邑王这三个皇子,虽然看上去有他们各自的优势,甚至昌邑王实力十分强悍,难以撼动,但是他们拥有的太多,也未必是好事。陛下最忌惮的,正是他们作为儿臣,却拥有威胁陛下的势力啊。”

    张贺说的正是如此。

    燕王与广陵王二人,虽然已经成人,而且在封地有忠心自己的诸侯国班底,但是他们由于自身羽翼丰满,却恰好威胁到了皇帝。

    而昌邑王,虽然自己的外戚在朝堂中颇有势力,但是陛下最忌惮的,便是在朝堂中拉帮结派,某一派势力过强。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他们拥有的太多,反而被皇帝忌惮的更多。

    刘彻是个十分君主□□的帝王,他极其在乎权力,还有自己的皇帝之位,面对其他皇子的野心勃勃,他只会极其反感和害怕。

    而刘弗陵,虽然年纪尚小,在朝中也没有势力,但是皇帝十分疼爱他,反而会万分放心。

    而且由于刘弗陵看上去没有优势,其他皇子夺嫡也不会注意到刘弗陵,赵如便可以在暗中有许多行动,也不会被他们在意。

    因此,刘弗陵的没有优势,反而是最大的优势。

    赵如听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默的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现如今,本宫该怎么做比较好?”

    张贺看了一眼赵如,缓缓道,“婕妤可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说?”

    赵如点了点头,该典故她还是听说过的。

    鹬蚌相争,讲的是鹬与蚌相互钳制,互不相让,却让一旁观看他们争斗的渔人从中获利的故事。

    张贺缓缓解释道,“虽然弗陵其实很有优势,不过如果直接与其他几家皇子所争,必定是争不过的。还不如看着几家激烈争斗,暗处挑起火绊倒他们,最终自己成为故事中的渔翁,获得最后的胜利。”

    赵如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缓缓道,“你说的颇有道理,先让他们去争,等他们两败俱伤后,本宫再依次下手,这样本宫才有赢的胜算。”

    紧接着,赵如缓缓道,“而本宫现在该做的,便耐心等待他们露出破绽。在此之间,本宫要好好培养刘弗陵,让他多得自己父皇的喜爱,将胜算做到最大。”

    张贺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婕妤可真是聪慧,微臣一点就通。婕妤若不是女子,如果您在朝堂之上,必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赵如叹了口气,缓缓道,“现如今本宫打算夺嫡,便不可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过日子了。本宫要多阅读书籍,了解朝堂之事,这样也好辅佐弗陵夺嫡。”

    张贺一脸欣慰的看着面前比之前成熟许多的赵如,缓缓道,“太子殿下果然没有看错,婕妤您优秀又坚强,令微臣佩服无比。您放心,微臣必定会永远帮助你的。”

    赵如被张贺这么一夸,脸顿时羞的红润起来,十分不好意思。

    紧接着,赵如想到了什么,连忙道,“不过,按照你说的日中则昃,月盈则食,本宫也有新的见解。”

    “微臣听婕妤所讲。”张贺好奇的看向赵如,缓缓道。

    赵如眼神中闪过一阵光芒,紧接着看向张贺,缓缓道,“巫蛊之祸后,陛下对刘据哥哥看上去十分厌恶,甚至处置了与刘据哥哥有关的大部分官员。现如今,许多官员都纷纷投奔到李广利的阵营,李家一家独大,在朝堂中十分威风。因此,陛下肯定心中会对李家十分忌惮。”

    紧接着,赵如继续补充道,“而且,这些官员对刘据哥哥如此冷漠,陛下反而会觉得他们是一群墙头草,对他们不会有好态度的。本宫觉得,现如今再让类似壶关三老之流去给陛下上书,趁现在这个时候诉说刘据哥哥的冤情,陛下反而会宽恕刘据哥哥。”

    事实便是如此,刘彻再怎么生气刘据忤逆自己,起兵攻打自己,但现如今太子一派落败,他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允许朝堂让另一家外戚一家独大的。

    而且,刘据再怎么样,也是他的亲儿子,更何况刘据幼时确实曾经得宠过。

    虽然活着的时候刘据与自己最后闹的不愉快,但是如今刘据已经薨了,人死如灯灭,刘彻冷静下来,必然会怀念起曾经与刘据美好的那些时光。

    赵如在赌,刘彻对刘据会有最后一丝父子之情。

    而且,这也是她能为刘据所作的事情。

    她希望刘据能清清白白的离开这个世界,不被世人误解。

    她相信他,他虽然爱权,但是确实不会去做伤害自己父亲的事情。

    张贺点了点头,缓缓道,“婕妤说的有理,现在这个时候确实最适合在陛下面前进谏。微臣这些日子便去联系私下心还向着太子殿下的官员,即日便去上奏,给太子殿下诉冤。”

    赵如微笑着看着张贺,眼神中满是感激,缓缓道,“张贺,谢谢你。”

    张贺缓缓道,”婕妤不必谢微臣,太子殿下对微臣有恩惠,就算婕妤不说,微臣也会想办法在陛下面前诉说太子的冤屈。太子是个很好的人,微臣也希望太子不被天下人误解。”

    夜晚,钩弋宫

    从张贺处回来后,赵如整个人一扫之前萎靡不振的状态,变得十分自信和坚毅。只见她认真的坐在案桌前,开始阅读起了之前根本不愿意碰的书籍。

    毕竟,要扶持自己的儿子刘弗陵夺嫡,自己必须得懂得很多才行。

    更何况,若刘弗陵当上皇帝,自己便会成为皇太后,住到长乐宫去。

    而大汉的皇太后,权力是十分大的,在政治上也会有许多参与度。若自己对政治一窍不通,以后又能如何保护好刘弗陵?

    不管如何,多学点东西,对自己总是好的。

    就在这时,刘弗陵醒了。

    只见他眨巴着大眼睛,小手手放进口中舔啊舔的,正看着自己母妃聚集会神的阅读着书籍。

    见母妃阅读的如此津津有味,刘弗陵十分好奇,连忙爬到赵如身边,小脑袋凑了过去,想看看赵如读的是什么书。

    “弗陵,你醒了?”赵如见刘弗陵爬到自己身边,连忙放下手中的竹简,紧接着将刘弗陵抱在怀中,逗弄起来。

    “阿...母在读的...是什么?”刘弗陵葡萄般的大眼睛中满是疑惑,看向赵如,奶声奶气的问道。

    赵如温柔的摸着刘弗陵的小脑袋,耐心的解答道,“阿母读的是战国时期谷梁赤所撰的儒家著作,谷梁传。”

    刘弗陵年纪尚小,并不懂什么是谷梁传,只见他疑惑的歪了歪头,紧接着撇了撇嘴,便不吭声了。

    赵如看向面前活泼可爱的刘弗陵,笑了笑,柔声问道,“弗陵,你想当太子吗?”

    “太子...阿母...太子是什么?”刘弗陵大眼睛不停的眨巴着,一字一句的询问道。

    见刘弗陵问这个,赵如一时间有些无措,紧接着缓缓回答道,“太子,便是之前你刘据大哥所当的,一种职业。皇太子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在朝廷中仅次于皇帝。而若等你父皇去世,太子便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像你父皇一样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力。”

    刘弗陵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将小手手从口中拿出,一脸认真的说道,“如果阿...母喜欢儿臣当太子,弗陵...就要当。阿母...高兴,儿臣便高兴。”

    见刘弗陵如此说,赵如突然一愣,眼神中满是愧疚,随后鼻子一酸,眼眶中泪水便溢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刘弗陵。

    明明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正应该享受童年的美好,然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私念,开始被迫为夺嫡而努力。

    自己对刘弗陵如此自私,然而,傻乎乎的刘弗陵却只希望自己能够高兴。

    多么聪慧懂事的孩子阿。

    见自己的母妃因为自己的话语而莫名流泪,刘弗陵眼神中满是慌张,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连忙伸出小手手替赵如擦了擦了眼泪,奶声奶气询问道,“阿...母,是儿臣说了惹你伤心的话吗?都...是儿臣不好,阿母若不喜欢,儿臣...以后便不说了。”

    赵如慌忙摇了摇头,紧接着捏了捏刘弗陵的脸颊,连忙解释道,“不不不,阿母很高兴,弗陵如此懂事。”

    刘弗陵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疑惑,紧接着思考了一会儿,缓缓道,“阿母不要难过了,弗陵听父皇说,遇到...难过的事情,睡一觉便好了。”

    “好。”赵如眼神中满是感动,她温柔的抚摸着刘弗陵的小脑袋,连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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