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元四年春三月甲寅,立皇后上官氏。赦天下。

    这日,是上官云霓的封后大典。

    从前几日开始,就在为上官云霓封后一事而忙碌。

    上官云霓由于是由婕妤册封为皇后,因此无需六礼,而是直接采用“临轩册命”的仪式来册封她为皇后。

    与纳后相同,“临轩册命”依旧首先要“临轩命使”。侍中宣制曰:“册某氏为皇后,命公等持节展礼。”也就是皇帝颁布诏书要册封皇后。

    然后将行册礼,所司奏请太尉为使,司徒为副。前一日,尚舍奉御设御幄於太极殿,殿庭陈设乐悬、内外官次、侍卫警跸并如纳后仪。”

    “命使”之后,便是正式的“皇后受册”。官员们领皇帝命到皇后宫处颁布册命,皇后及宫中人在鼓吹伴奏声中跪接圣旨,受领册琮玺绶。而最后一步,便是拜领圣命,由司赞带领着受礼诸人,接受册封,北面跪奏:“某妃妾姓等言,伏唯殿下坤象配天,德昭厚载,凡厥兆庶,不胜庆跃。”共有五拜。礼毕,官员们回到前殿复命:“奉制授皇后备物典册,礼毕。”是为礼成。

    整个一套流程下来,别说上官云霓一个孩子了,就连成人都很难撑住。

    夜晚,椒房殿。

    上官云霓一进入殿中,便手忙脚乱的脱掉身上的华服。

    “皇后,陛下一会儿还要过来呢,这衣服不能脱。”一旁的女官见上官云霓脱着衣服,连忙阻止道。

    上官云霓脸色通红的看向女官,着急解释道,“可是,本宫要小恭。憋了一天了,本宫急死了。”

    女官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的小皇后,顿了顿,缓缓道,“那好吧,皇后得快些回来才好,一会儿陛下要过来。”

    上官云霓见女官同意自己去小恭,如同大赦般飞快脱掉外衣华服,连忙便离开了。

    虽然小皇后乖巧懂事,不过毕竟才是五六岁的小女子,面对封后大典这种正式的场合,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过了一会儿,上官云霓回到了殿中。

    只见刘弗陵早已到来,只见他端坐在座位上,正认真的看着前来的小皇后。

    而在他面前的案桌上,早已放了许多美食。

    最左边用鼎装着的的则是炙牛肉,紧接着便是羊肉羹,鱼脍,腌羊肉,煎葵菜,烹韭菜,还有蒲陶酒。

    最右边的则是日常所用的主食,汤饼,还有大麦饭。

    而在案桌的角落,还摆放着几样水果,有李子,杨梅,梨。

    而靠近上官云霓的位置,放着一盘粔籹。

    所谓粔籹,便是秦汉人所用的一道甜食。以蜜和米面,搓成细条,组之成束,扭作环形,用油煎熟,吃起来的时候甜中带脆,十分美味。

    只见这些精心制作的美食被一件件的排列在案桌上,正等待着他们享用。

    闻到饭菜的香味,上官云霓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又咽了口口水。经历了一天的仪式,到现在一口饭菜都没吃,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刘弗陵见上官云霓眼巴巴的看着他面前的美食,不禁温柔的笑了笑,接着看向上官云霓缓缓道,“云霓,快坐下用膳。”

    “皇帝哥哥,你怎么知道我饿了?”上官云霓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接着看向刘弗陵缓缓询问道。

    “今日举办了一天的册后大典,到现在都未用膳,朕便提前让庖厨做了些吃食,仪式结束后垫垫肚子。”刘弗陵缓缓解释道。

    接着,刘弗陵拿起箸子夹起一小块鱼脍,沾了些一旁的梅子酱,然后夹到一旁的空碗中,递给了上官云霓,缓缓道,“云霓,快来尝尝这鱼脍。”

    上官云霓拿起面前的玉箸,夹起鱼脍放入口中仔细嚼了嚼,鲜嫩的鱼脍夹杂着梅子酱的酸甜味,十分清新可口。

    “好吃。”上官云霓满意的点了点头,喃喃道。

    紧接着,上官云霓将箸子伸向一旁的粔籹,开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刘弗陵笑着看向上官云霓,接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缓缓道,“云霓,多吃点菜,少吃粔籹。粔籹虽可口,但毕竟是甜食,不可当正餐吃。”

    上官云霓见刘弗陵如此说,顿时不满的嘟起了嘴,喃喃道,“皇帝哥哥,可是我就是喜欢吃粔籹。”

    刘弗陵摇了摇头,眼神中虽温柔但极其坚定,他从桌上夹起来一些煎葵菜,放到上官云霓的碗中,认真劝道,“不行,云霓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好好吃饭。”

    紧接着,刘弗陵看到上官云霓可怜巴巴的小眼神,不禁心一软,叹了口气缓缓道,“若你能吃完面前朕给你夹的菜,朕便允许你吃粔籹。”

    “果真?”上官云霓一听到刘弗陵如此说,顿时乐开了花,连忙询问道。

    “自然,君无戏言。”刘弗陵笑着看向上官云霓,缓缓道。

    上官云霓听到刘弗陵如此说,连忙放下粔籹,将面前的吃食对付了起来。

    紧接着,二人开始不再交谈,而是埋头认真用起了膳。毕竟忙了一天才用膳,二人都是饥肠辘辘。

    用完膳后。

    “皇帝哥哥,吃饱了。”上官云霓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朝着刘弗陵说道。

    刘弗陵同样放下碗筷,朝着上官云霓笑了笑,缓缓道,“云霓,明日朕无事,可要和朕出去走走?”

    “去哪里?”上官云霓听后顿时乐开了声,连忙询问道。

    “朕带你去淋池玩。”刘弗陵认真解释道,“朕会叫上金赏兄弟俩一起。”

    “好。”上官云霓笑的眉眼弯弯,连忙答应道。

    次日,淋池边。

    淋池是四年前刘弗陵在宫中开挖了一个池塘,广约千步。

    而池中种植了一种分枝荷花。这种荷花一茎四叶,状如并列的伞盖。日光照射时,叶片低垂,如美人羞涩的脸,故人们又称它为低光荷。它结的果实如同佛珠,可做首饰佩带。

    而刘弗陵十分喜爱这水碧荷香的淋池。他无事的时候,经常携着众多宫女,乘着龙舟,在淋池中畅游。

    这种龙舟以名贵的文梓木建造,木兰为桨,船首雕刻着翔鸾飞鸟,船身装点得五彩缤纷,华美异常。侍游的宫女们口含荷花,头戴碧玉般的荷叶,身披芰荷绿衣,载歌载舞,营造了满船的欢乐。

    此刻,刘弗陵与上官云霓,还有金赏兄弟俩正坐在龙舟上,欣赏着池中的景色,随意闲谈着,过的好不快乐。

    只见上官云霓随时从池中摘了一片荷花叶,放入口中咀嚼,只见一股清香从口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

    “云霓,这边好不好玩?”刘弗陵笑着看向沉浸在风景之中的上官云霓,连忙询问道。

    “好玩。自从我进宫以来,从未这么开心过。”上官云霓笑眯眯的看着刘弗陵,奶声奶气道。

    一旁的金赏笑意满满的看着玩闹的帝后二人,打趣道,“陵哥儿,有了妻便忘了兄弟了,可不能这样阿。”

    “去你的。”刘弗陵笑嘻嘻的用手拍打了一下金赏,连忙道。

    一旁的上官云霓和金建笑嘻嘻的看着刘弗陵和金赏打斗的样子,十分不亦乐乎。

    突然,金建想到了什么,看向刘弗陵,缓缓道,“陵哥儿,你平常最会写诗了,今日咱们几人游玩淋池,你可不得吟诗一首。”

    刘弗陵点了点头,紧接着看向一旁的风景,思考许久后,缓缓吟唱道,“商秋素景泛洪波,谁云好手折芰荷。凉凉凄凄揭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为多。”

    “好诗!此诗意境极佳,韵味堪比陵哥儿你之前所作的黄鹄歌。”金建鼓起了掌,一脸认真的看向刘弗陵说道。

    “那是,朕可是天子,自然能作好诗。”刘弗陵得意的看着金建,喃喃道。

    “不过,陵哥儿,你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去韦大家哪儿学诗了,如此耽误功课,在这边游玩,会不会不太好。”一旁的金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刘弗陵,一脸严肃的询问道。

    刘弗陵见金赏如此说,迟疑了好一会儿,接着结结巴巴道,“额...过两天朕便去学习。”

    说着说着,他不禁脸红起来,心中发虚,他深知自己荒废学业有一段日子了。

    紧接着,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突然被撒了一身水。

    他转过头望去,只见金赏正笑嘻嘻的望着他,袖口湿漉漉的,一看就是他朝自己撒的水。

    “你坏。”刘弗陵见状,也从池中捧了一些水,连忙撒到金赏身上,以报刚才洒水之仇。

    紧接着,四人开启了一场泼水大赛,玩得不亦乐乎。

    夜晚,建章宫。

    告别了金赏兄弟俩,刘弗陵与上官二人便回了宫。

    由于刚才玩的尽兴,二人身上被水泼的湿漉漉的,像个落汤鸡。

    然而不同的是,今日霍光却呆在宫内,正打量着淋的狼狈的帝后二人。

    “陛下,你今儿去哪了?”霍光一脸严肃的看着刘弗陵,眼神中满是生气,冷冷询问道。

    “朕...朕...”刘弗陵被霍光这么一询问,顿时心中心虚更甚,他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什么。

    霍光眼中满是失望的看着刘弗陵,叹了口气,接着冷冷道,“陛下,你可知,很多大臣上表谏阻你,让你不要耽于享乐,将心思放在政务上。”

    “朕...知道。”刘弗陵见霍光如此说,脸红到耳朵根,手紧紧抓着袖口,低下头小声道。

    霍光打量着面前心虚的帝王,又叹了口气,缓缓道,“先帝临终前,把你交托给微臣,微臣便要好好辅佐你。然而现如今你整日沉迷于新建的淋池,学业也荒废了,你让微臣怎么和先帝交代呢?”

    紧接着,霍光认真看着刘弗陵,语重心长的劝说道,“陛下,您身为皇帝,适当玩乐是可以的,但是不可沉迷于此而荒废政事,先帝当初选定你为继承人,便是因为你聪慧有责任心,现如今你如此玩物丧志,你对得起先帝的信任吗?”

    刘弗陵听到霍光如此说,脸上羞愧更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鼻子一酸,眼眶通红了起来,低头沉默不语。

    紧接着,过了许久,刘弗陵抬起头,看着霍光认真道,“将军,朕这段日子荒废政事,实在不应该。日后朕不去淋池游玩了,要放心思在学业和政事上,当个好皇帝,对得起皇考的信任。”

    一旁正站在原地的上官云霓正不知所措的看着二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霍光如此批评刘弗陵,心中同样惶惶不安。

    只见她小小的身子探了出来,看向霍光,奶声奶气的说道,“外祖父,以后我和皇帝哥哥都不去淋池玩了,您可不要生气了。”

    霍光见自己的外孙女站了出来认错,又见刘弗陵一脸知错的表情,终于点了点头,缓缓道,“你们知错就好,日后不得再荒废政事玩物丧志了。”

    “是。”帝后二人异口同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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