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白日时光不知怎的竟如此漫长,沈灵湘坐立不安,一会儿在院中转悠,一会儿在府门口眺望,回到沁芳阁后也时刻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侯爷回来了!”

    “噢!”沈灵湘闻言飞速站起,一个箭步冲向门口。

    邵烽刚刚迈进大门,手持圣旨,精神抖擞。

    “你——”沈灵湘一眼瞧见了圣旨,便猜到了八九分,“陛下同意了?”

    “嗯,”邵烽站住,顿了一下,沉声道,“先锋将军。”

    “先锋将军?咦,怎么不是主帅将军呀?”

    “嗯……”邵烽不禁有点儿尴尬,“要看资历。此次领兵的主帅是威武将军刘世祈。”

    “刘世祈——是谁呀?”

    呃……

    邵烽连忙抬手一指书房的方向,“先让我进去把圣旨放了吧。”

    “哦对,”沈灵湘不好意思地一笑,“怪我话太多了,你去吧。”

    她说罢便跟在了邵烽的身后,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

    “你……”邵烽忍不住扭头看着她,“还有事吗?”

    “哦,有的,”沈灵湘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出征呀?”

    “明日一早。”

    “这么快吗?”

    “军情紧急。”

    “哦,那,”沈灵湘眨了眨眼,轻轻伸出右手,“今晚我们在后院凉亭共进晚膳吧,不见不散哦。”

    这“不正常”的袅娜温柔语声,立时如姜太公的钓钩一般,直直抛进了邵烽的心湖。

    他的心随即痒痒的,热热的,有些躁动不安。

    几乎毫无抵抗,他就愿者上钩了。

    虽是初秋,热气却依旧笼罩。后院掩映在竹林中的凉亭,是难得的清凉舒爽之地。

    石桌上摆着一盘八宝鸭,一盘酥骨鱼,一盘牛肉焐萝卜,一盘东坡豆腐,一盘软枣糕,一大壶酒,两个杯子,两副碗筷。

    哇,这么丰盛啊!

    嗯?怎么今天不吃鸡了呢?

    邵烽边赞叹疑惑着边坐了下来。

    “来,邵将军,”沈灵湘笑意盈盈,站起来倒了杯酒轻轻一递,“这是上好的松花酿,干一杯,为你践行!”

    “咳咳,”邵烽有些不习惯,顿了一下接过酒杯,然后仰脖一饮而尽,“多谢!”

    “今天呢,就敞开怀来,多吃点儿,多喝点儿,不用拘着,”沈灵湘也喝了一杯,“想说呢,咱俩也可以随便聊聊。”

    呃……

    邵烽低头吃起了菜,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先来吧。给你看样东西,”沈灵湘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银色的长条,“啪”地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就是这个。”

    “这是——”邵烽定睛一瞧,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匕首?”

    “没错,”沈灵湘一笑,“我出嫁那天带着用来防身的。听说你是一个喜怒无常的暴躁之人,非常可怕,所以——哈哈,我就在成亲前特意学了套防身的武术,叫扶风三十六式,教我的师父说可厉害了呢……我练给你看啊——”她又喝了一杯酒,然后“唰”地抽出那把精致的匕首,身形转动,开始在凉亭中练了起来。

    简单的招式,稚嫩的动作,一看便是临时突击而成的“功夫”。

    不,再看一会儿,那婀娜的身姿,还算敏捷的形体转换,带着些许酒意的飘逸之气,哪里是什么防身的武术,分明就是一支灵动的剑舞啊……

    邵烽不禁热血上涌,喝了一杯酒,然后起身“仓啷”一声拔出自己的凌霄剑,与兴致正酣的沈灵湘舞在了一起。

    剑光交错闪动。

    脚步腾挪、身形流转之际,四目相对,一种莫名的柔软情愫趁时淌了出来,使沈灵湘和邵烽浸润其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一曲舞罢,沈灵湘收式停住,开心地笑道:“邵烽,你的剑舞得真好呀!”

    “嗯……”邵烽的嘴角微微上翘起来。

    “这样吧,你从边关回来,教我舞剑怎么样?”沈灵湘眨眨眼,旋即把自己的银匕首递了过去,“这个送给你作信物,你收下就算答应了,不许反悔哦。”

    邵烽迟疑着,两眼盯着面前的匕首,上面镌着的“灵湘”二字正熠熠闪光。

    “快接着呀!”温柔的语声里同时透出了欢快。

    邵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应该接,不能接,可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匕首握在手里,却不是冷的。

    “但是,我说过……你不用等我——”邵烽还是想重申一次自己的立场。

    “哎呀,谁说要等你啦,”沈灵湘坐了下来,又倒了一杯酒,夹了一大块鱼肉,“你呢,就安心去打你的仗,我自会在侯府过好我的日子……嘿嘿,你也知道,论逍遥快活地过日子,我有一百种办法——只要,”沈灵湘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你把钱留够就行。”

    呃……邵烽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被扎了好几下,酸酸疼疼,麻麻辣辣,甜甜热热。

    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自己要是不快点回来,侯府可能就会被败光了……

    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沈灵湘第二天醒得格外迟。

    日上三竿,她才从床上慢慢爬起来。等清醒过来,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事情。

    “小麦,小麦!”

    “怎么了小姐?”

    “侯爷呢?”

    “早上就走了。和钟寒将军一起走的。”

    “啊!”沈灵湘揉了揉太阳穴,“我给忘了!”

    “没事儿小姐,侯爷走的时候特意过来看了你一下,还说别叫醒让你多睡儿呢。”

    “啊啊啊,他还过来看我了?”沈灵湘的脸“唰”地红了起来,“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啊。”

    真是——木头一个……

    下午的时候,沈灵湘正翻看着《沙场生死簿》,时不时打个瞌睡。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夫人好,您订的东西到了。”

    话音刚落,两个小厮吃力地抬着一个棕色大木箱来到了门口。

    小麦过来一招手,“抬进来吧,放那里就行,就那边两个箱子的旁边。”

    打开一瞧,嚯!又是满满的一箱——书册。

    “小姐你看,”小麦拿起其中一本,冲着沈灵湘笑道,“《啼笑姻缘记二》出来了呢!”

    沈灵湘不禁心花怒放。

    还算不错,是个有心的木头。

    按照军令,邵烽率领一万兵马先行赶赴鹿州,主帅刘世祈的大军随后赶到。

    从东到西,千里驰援,马不停蹄。

    真正的出征,比耳闻和想象中的还要辛苦得多。

    走到一半时,探子来报,说鹿州失守了,西庆军正摩拳擦掌,准备向成平关进发。

    成平关一破,大纪的西部边陲便无险可守,届时敌军长驱直入,都城就会危在旦夕。

    邵烽紧锁眉头,“传令,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成平关守将赵原礼,此时正在衙内来回踱步。

    “报!邵烽将军的一万兵马,很快就要到成平关了!”

    赵原礼立时停住了脚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封已拆开的信件,信封上写着五个有力的字——“原礼兄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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