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湘和卫襄赶了近十天路，终于跨入了乐平府地界。
明日就是除夕了，乐平府依然一派绿意。
“襄儿，这里比京城暖和多了呀——”
“是呢——”
“咱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然后去萧祐府门口吧。”
“好的。”
高大的门楼，匾上题了“萧府”两个大字。
门口却没有侍卫，大门紧闭，比较安静。
沈灵湘和卫襄轻手轻脚地四处察看，终于在萧府门口右侧不远的一棵柳树上找到了“十”字记号。
嘿，真能藏啊……
她们于是也在旁边画了一个“十”字。
第二天晚上，两支小队成功在柳树下会面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邵烽急忙问道。
“顺利，你们呢？哪天到的？”
“三天前。”
“那，有什么收获吗？”
“萧祐一直闭门不出，”邵烽顿了一下，“后面得想办法进府去查探了。”
“好。我们准备明天去调查城里的书铺，找找老富。”
“我和钟寒住在离这里很近的悦来客栈。”
“嗯，我们住在那边的——吉祥客栈。”沈灵湘伸手一指。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联络。”邵烽低声道。
“明白。”
第二天上午，沈灵湘和卫襄吃过早饭就朝城中最大的书铺奔了过去。
乐平府的书铺比想象中的多，城中心最繁华的几条街，每条街上都有不少书铺。
沈灵湘路过时不禁啧啧赞叹着。
最大的书铺，共有三层楼，名曰“聚珍书坊”。
大大小小的书册琳琅满目。
沈灵湘努力抵住它们的诱惑，直奔柜台。
“掌柜的，你认识一个叫老富的人吗？他是贩卖话本的。”
“谁？老富？”掌柜的闻言一愣，随即伸手朝门外一指，“那不是刚走嘛！”
“啊？朝哪边走的？”沈灵湘又惊又喜。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到别的书铺去了。”
“襄儿，走，快追！”
街角处隐约看到一个挑着箩筐的高瘦身影，很像描述中的老富。
两人立刻疾步追了上去。
“老富！等一等！留步！”
箩筐走得飞快，没有任何停顿。
然后，拐了个弯，就消失不见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出现了又一家书铺。
沈灵湘马上冲了进去。
“老富呢？”
“老富啊，呶，刚出去！”
又追了一条街。
几条街跑下来，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没有追上那个“老富”。
“脚力也太好了吧，”沈灵湘一叉腰，“合着这是溜我们玩呢！”
慢慢地走回到聚珍书坊，沈灵湘和卫襄再次来到了柜台边。
“掌柜的，你知道老富住在哪里吗？”
“住在哪儿？”掌柜的眯着眼，随后摇了摇头，“没问过。”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聚珍书坊呢？我们想找他买话本，很着急。”
“他嘛，一般每月来个一两次，”掌柜的说着一笑，“你们想找他是吧？那赶上好时候了，这几天是年节，生意好，说不定他会多来几次呢！哦对了，他有时候也会在文德门那边摆小摊——”
“谢谢掌柜的！”
在文德门蹲守到第四天的时候，目标箩筐终于出现了。
小摊刚一摆好，沈灵湘和卫襄就快步来到了近前。
“请问，阁下就是老富吗？”
灰衣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嗯，我就是，二位是——”
“我们想找你打听点儿事，和话本有关的。”
“怎么，想买话本吗？想要哪种呀？”
“你是不是之前在成平关附近的翔云县卖过一个话本？封面没有名字，内容和几年前的成平关之战有关。”
“嗯……”老富想了一会儿，“封面没名儿啊……这位公子，您打听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这个话本是谁写的，”沈灵湘沉声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卫襄补充道。
“嗯……”老富又打量了两人一下，“好吧，那便告诉你们吧。这个是城外净心寺的无念师父写的。”
“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在的吧，没听说他离开啊……”
“他一共写过几个？”
“不知道，反正就给过我这一个，拜托我拿到成平关那边去卖了……”
“多谢。”
城外不远处，有一座七八百米高的羽南山，山上有一个不大的寺庙——净心寺，据说已经延续了三百年的香火。
乐平府几乎所有的丧事，都会有净心寺的僧人诵经。
黄昏的时候，沈灵湘和卫襄到了寺门口，说想借宿一晚，然后被让进了寺院中。
“小师父，请问一下，无念师父现在在寺里吗？”
“他到山里采药去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
晚上，沈灵湘和卫襄终于在禅堂里见到了无念。
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一身灰布僧衣，已褪净了昔年的战场杀伐之气。
“阿弥陀佛，没想到，还真会有人找来……”无念微笑着，“不知二位施主，尊姓大名？”
“实不相瞒，在下是凌武侯邵烽的夫人，这位是礼部卫尚书的小姐。”
“嗯，”无念轻轻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
“敢问您是？”
“唉——”无念长叹一声，缓缓道，“我的俗家名叫闻毅，当年是萧祐帐下一名参谋军师。”
“您想必，”沈灵湘顿了一下，“了解成平关之战的真相吧？”
无念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知道一部分情况。那是崇平十六年，西庆突然发兵进犯鹿州和成平关，来势汹汹，陛下命凌武侯邵勤和将军萧祐为主帅和副帅，带着五万大军去救急。当时，我刚在萧祐的幕府里待了一年，也跟着他到了成平关。我记得，和邵侯爷商量完怎么打之后，萧祐一直面色凝重。凌晨时分，到了和邵侯爷约好的出兵增援时间，萧祐却没有立刻出发，我去问了一次，他说再等等，结果我们晚出发了一刻钟，等赶到的时候，邵侯爷已经战死了……他带的两万兵死伤大半，活着的还在和西庆军激战……然后，我们增援的两万人又和西庆军打了一场，把他们打败了……”
沈灵湘听罢，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是西庆的离间计吗？”
“我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有某种隔阂，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无念苦笑一声，“那些战死将士的身影，屡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们按时出发，或者早出发一会儿，肯定是能救上的……仗刚打完的时候，我还跑去问过萧祐，为什么他要等，他却不回答，只命我将邵侯爷的遗体收殓安葬……”
“所以，是您将邵侯爷葬在固狼山的？还，在敬通寺安放了牌位？”
“嗯。……我只是……唉！”无念说不下去了，又长叹了一声。
“谢谢您，”沈灵湘思忖片刻，随后道，“那，您为什么会写话本呢？”
“安葬了邵侯爷之后，我就和萧祐辞行了。我知道，凭我的力量，是没有办法直接和他抗衡的……我回到了原籍乐平府，郁郁寡欢，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索性就到这寺里出家了，每日诵经，也算是为成平关的亡魂超度一番吧……不想诵了很久的经，心却没有平静下来，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最后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写出来，让世人看到，也许有一天，会有有心人关注到这件旧事，重新揭开真相……”
禅堂内默然良久，只有一支烛火静静地燃着。
“七年了，”无念开口打破了沉寂，“二位施主，如果你们真的能还当年之事一个公道，许多人就可以瞑目了……阿弥陀佛，老衲先行谢过——”说罢双手合十，深深一揖。
“师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明日就是除夕了，乐平府依然一派绿意。
“襄儿，这里比京城暖和多了呀——”
“是呢——”
“咱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然后去萧祐府门口吧。”
“好的。”
高大的门楼，匾上题了“萧府”两个大字。
门口却没有侍卫，大门紧闭，比较安静。
沈灵湘和卫襄轻手轻脚地四处察看，终于在萧府门口右侧不远的一棵柳树上找到了“十”字记号。
嘿，真能藏啊……
她们于是也在旁边画了一个“十”字。
第二天晚上，两支小队成功在柳树下会面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邵烽急忙问道。
“顺利，你们呢？哪天到的？”
“三天前。”
“那，有什么收获吗？”
“萧祐一直闭门不出，”邵烽顿了一下，“后面得想办法进府去查探了。”
“好。我们准备明天去调查城里的书铺，找找老富。”
“我和钟寒住在离这里很近的悦来客栈。”
“嗯，我们住在那边的——吉祥客栈。”沈灵湘伸手一指。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及时联络。”邵烽低声道。
“明白。”
第二天上午，沈灵湘和卫襄吃过早饭就朝城中最大的书铺奔了过去。
乐平府的书铺比想象中的多，城中心最繁华的几条街，每条街上都有不少书铺。
沈灵湘路过时不禁啧啧赞叹着。
最大的书铺，共有三层楼，名曰“聚珍书坊”。
大大小小的书册琳琅满目。
沈灵湘努力抵住它们的诱惑，直奔柜台。
“掌柜的，你认识一个叫老富的人吗？他是贩卖话本的。”
“谁？老富？”掌柜的闻言一愣，随即伸手朝门外一指，“那不是刚走嘛！”
“啊？朝哪边走的？”沈灵湘又惊又喜。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到别的书铺去了。”
“襄儿，走，快追！”
街角处隐约看到一个挑着箩筐的高瘦身影，很像描述中的老富。
两人立刻疾步追了上去。
“老富！等一等！留步！”
箩筐走得飞快，没有任何停顿。
然后，拐了个弯，就消失不见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出现了又一家书铺。
沈灵湘马上冲了进去。
“老富呢？”
“老富啊，呶，刚出去！”
又追了一条街。
几条街跑下来，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却始终没有追上那个“老富”。
“脚力也太好了吧，”沈灵湘一叉腰，“合着这是溜我们玩呢！”
慢慢地走回到聚珍书坊，沈灵湘和卫襄再次来到了柜台边。
“掌柜的，你知道老富住在哪里吗？”
“住在哪儿？”掌柜的眯着眼，随后摇了摇头，“没问过。”
“那他什么时候会来聚珍书坊呢？我们想找他买话本，很着急。”
“他嘛，一般每月来个一两次，”掌柜的说着一笑，“你们想找他是吧？那赶上好时候了，这几天是年节，生意好，说不定他会多来几次呢！哦对了，他有时候也会在文德门那边摆小摊——”
“谢谢掌柜的！”
在文德门蹲守到第四天的时候，目标箩筐终于出现了。
小摊刚一摆好，沈灵湘和卫襄就快步来到了近前。
“请问，阁下就是老富吗？”
灰衣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嗯，我就是，二位是——”
“我们想找你打听点儿事，和话本有关的。”
“怎么，想买话本吗？想要哪种呀？”
“你是不是之前在成平关附近的翔云县卖过一个话本？封面没有名字，内容和几年前的成平关之战有关。”
“嗯……”老富想了一会儿，“封面没名儿啊……这位公子，您打听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我想知道这个话本是谁写的，”沈灵湘沉声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找他。”卫襄补充道。
“嗯……”老富又打量了两人一下，“好吧，那便告诉你们吧。这个是城外净心寺的无念师父写的。”
“他现在还在那里吗？”
“在的吧，没听说他离开啊……”
“他一共写过几个？”
“不知道，反正就给过我这一个，拜托我拿到成平关那边去卖了……”
“多谢。”
城外不远处，有一座七八百米高的羽南山，山上有一个不大的寺庙——净心寺，据说已经延续了三百年的香火。
乐平府几乎所有的丧事，都会有净心寺的僧人诵经。
黄昏的时候，沈灵湘和卫襄到了寺门口，说想借宿一晚，然后被让进了寺院中。
“小师父，请问一下，无念师父现在在寺里吗？”
“他到山里采药去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
晚上，沈灵湘和卫襄终于在禅堂里见到了无念。
四十多岁，面容和善，一身灰布僧衣，已褪净了昔年的战场杀伐之气。
“阿弥陀佛，没想到，还真会有人找来……”无念微笑着，“不知二位施主，尊姓大名？”
“实不相瞒，在下是凌武侯邵烽的夫人，这位是礼部卫尚书的小姐。”
“嗯，”无念轻轻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
“敢问您是？”
“唉——”无念长叹一声，缓缓道，“我的俗家名叫闻毅，当年是萧祐帐下一名参谋军师。”
“您想必，”沈灵湘顿了一下，“了解成平关之战的真相吧？”
无念摇了摇头，“我只能说，我知道一部分情况。那是崇平十六年，西庆突然发兵进犯鹿州和成平关，来势汹汹，陛下命凌武侯邵勤和将军萧祐为主帅和副帅，带着五万大军去救急。当时，我刚在萧祐的幕府里待了一年，也跟着他到了成平关。我记得，和邵侯爷商量完怎么打之后，萧祐一直面色凝重。凌晨时分，到了和邵侯爷约好的出兵增援时间，萧祐却没有立刻出发，我去问了一次，他说再等等，结果我们晚出发了一刻钟，等赶到的时候，邵侯爷已经战死了……他带的两万兵死伤大半，活着的还在和西庆军激战……然后，我们增援的两万人又和西庆军打了一场，把他们打败了……”
沈灵湘听罢，沉默片刻，缓缓道：“所以，是西庆的离间计吗？”
“我没有证据，只是凭直觉，感觉他们两人之间有某种隔阂，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无念苦笑一声，“那些战死将士的身影，屡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们按时出发，或者早出发一会儿，肯定是能救上的……仗刚打完的时候，我还跑去问过萧祐，为什么他要等，他却不回答，只命我将邵侯爷的遗体收殓安葬……”
“所以，是您将邵侯爷葬在固狼山的？还，在敬通寺安放了牌位？”
“嗯。……我只是……唉！”无念说不下去了，又长叹了一声。
“谢谢您，”沈灵湘思忖片刻，随后道，“那，您为什么会写话本呢？”
“安葬了邵侯爷之后，我就和萧祐辞行了。我知道，凭我的力量，是没有办法直接和他抗衡的……我回到了原籍乐平府，郁郁寡欢，也不知道要干些什么，索性就到这寺里出家了，每日诵经，也算是为成平关的亡魂超度一番吧……不想诵了很久的经，心却没有平静下来，我还是有点不甘心，最后就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写出来，让世人看到，也许有一天，会有有心人关注到这件旧事，重新揭开真相……”
禅堂内默然良久，只有一支烛火静静地燃着。
“七年了，”无念开口打破了沉寂，“二位施主，如果你们真的能还当年之事一个公道，许多人就可以瞑目了……阿弥陀佛，老衲先行谢过——”说罢双手合十，深深一揖。
“师父，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