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萱暗自腹诽:终于到了。待看清来人,略微有点诧异,咦,怎得劳他出马了?

    这位名卫须子,是人皇殿天命阁的一位执事。所谓天命阁,专门负责下界的命格纠纷。先接收人界的命格投诉,查看是否有问题。若真有问题,便反馈给司命殿,与圆命师协商,修改命簿,直至苦主、人皇殿、司命殿都满意。当然,大部分时候,他们都代表人皇殿充当和事佬的角色。

    这书生乃中洲人士,这个区域由卫须子负责,但他还有许多下属,通常都不会亲自出面。他方才提到敖萱家里的那位公主,是问候她母亲,龙后轩辕洛,也是人皇的小孙女。

    “都好!”

    两人寒暄几句,敖萱介绍卫须子与清介认识。此次,显然由卫须子代表人皇殿,敖萱与清介代表司命殿。接下来就是与苦主书生谈论命簿的事情。

    敖萱对簿施法,一则命格地图悬浮在四人面前,上面绿色的线路,代表此人已经走过的人生,黄色的代表正在进行的,红色的线路,代表还未开始。

    当前绿色有六十五回,第六十六回显示黄色,后面还有三十四回红色。按照命簿九十九道重生,可知这人卡在第六十六回,后面还有三十三回要死去活来。

    书生忿忿不平,指着图,手指发抖,只恨得嘴唇青紫,说不出话来。半天,呜咽两声,哭喊道:“我好命苦啊!”

    卫须子沉默不语,心道这司命殿是拿我们下界之人当猴耍呢。

    看着那二人脸色,再瞅瞅这个来回绕、好比迷宫一般的命格线路图,敖萱与清介俱觉得丢脸。两人对视一眼,在心里好好问候了几遍重阳仙君祖宗。

    清介红着脸,忙不迭道:“我们来之前,司命星君已经狠狠批评了重阳一番,觉得此次着实离谱了些。有什么不平的,你们...”

    敖萱咳嗽一声,抢道:“对,咱都提出来,好生商量。重阳这厮着实不像话,我们回去定好好说道他。”

    这两人态度倒真诚,书生擦去眼角潮湿,发出长长的叹息声。

    卫须子捋一捋胡须,觉得很欣慰。幸亏人皇陛下英明,趁早抓住司命星君把柄,立下条约。还特意让我们公主的孩子去司命殿做圆命师,这丫头有人族血脉,自然是向着我们了。此时,他心中对人皇的崇敬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清介挥手带出一套桌椅,中间放颗夜明珠照明。四人围坐,一番讨论。半晌,得出结论。

    敖萱自袖口掏出一杆毛笔,递个眼神给清介,你好好看如何操作。只见她随手变出一根绣花针,在男子手指扎下一滴血来,落入笔尖。接着在命簿上唰唰一顿写,帮书生改命格。

    为何加血?清介心有疑问,低头瞧去,那笔头是一簇棕灰色狸毛,下笔便有墨水;笔尖采用紫瑛石,光泽温润;笔杆一截紫竹;笔挂刻着一头凶神恶煞的饕餮浮雕,略有点突兀;末端则挂着一缕淡紫色穗子,朴实无华。这一看就是法器,想来便是她的命笔了。

    片刻,敖萱修改完毕,众人传看一遍,除了字迹不太美观,其他倒无大碍。书生很满意,卫须子点点头。

    清介悄悄传言:“方才那墨里为何添他一滴血?”

    敖萱瞥他一眼,“稍后,再与你解释。”

    随即取出腰间的印信,盖在命簿封面原先的朱红批上,印迹显示批准两字,红光闪耀,眼看命簿即将生效。她立刻持命笔在书生额头轻点,一缕白光自他眉心飘出,命笔笔挂的那头饕餮突然张开大口将白光吞没,然后闭眼恢复成浮雕原状。

    清介好奇道:“这是抽了他的记忆?”

    敖萱点点头,“对,他魂魄被勾去地府至方才改命簿的这段记忆,都得抽走。”

    这边卫须子已经出手,将书生魂魄送返肉身。只见方才还没有气息的躺尸,此刻已经开始打呼噜。

    天近黄昏,敖萱同清介先行告辞。那卫须子招手,唤来下属,观察书生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

    敖萱二人悠哉返回天宫,清介忍不住发问:“表妹,这个问题就算解决了?”

    敖萱摇头,回道:“不见得,刚修改后,在新旧命簿交替的这个节骨眼最易出问题。倘若书生接下来的人生没有按照修改后的新命格进行,那便极有可能回到原命格,也有可能两者都不是,开启别的命格。届时你我还需再来,想法指点他,促使他走向改好的命簿,如此方算解决。”

    清介似有所悟,“那方才加血,是为了约束他。”

    敖萱笑道:“对!血中含他现在的意志,牵引他走向新命格。”

    “倘若回到原命格或者误入别的命格会怎样?”

    “前者较常见,平均五件命簿纠纷里出一件。若不加处理,苦主会按照原命格生活,不会伤害本人。但你我下月初是要扣功德的。

    至于后者比较少见,倘若出现,追究起来,也是苦主在改命簿时心有不诚,抑或有别的意愿而不自知,与你我关系不大,可处理可不处理。只是若不处理,苦主会受命簿力量反噬,精神错乱,最终回到新命格,并且有可能影响下辈子。

    这后者,其实还有别的挽救之法,不过...算了,以后遇到再讲吧!”

    看来这份差事也不省心,清介感叹一番,温言安慰道:“表妹,辛苦了!”

    敖萱淡淡一笑,这人自来到司命殿,便很热情,与一贯冷淡的态度大不相同,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眨眼新的一天到来,这日清晨,敖萱开心出门,果然睡得好,就神清气爽。

    她惯性掐指一算,右手指尖跳出一只小马猴,左手结出一朵半开半败的桃花。小猴子在五指间上蹿下跳、身手颇灵活;那桃花一半开了谢、一半谢了开,往复循环,总不齐全。看来这是折腾的一天,有桃花运但又不确定的一天。

    这卜算结果,让她朝气先去了一半,心情也没有那么好了。

    来到司命殿,方在屁垫上坐稳,就听见一串嘟嘟声,果然有事。

    一边是卫须子发来的消息:

    “不好了,那书生寅时起夜半路死了!”

    一边,黑白无常大声咆哮:

    “你们这么整,这厮俺们兄弟不管了!”

    另有牛头马面着急忙慌:

    “太晦气了,那姓洛的他又来地府蹲点。”

    敖萱无奈叹气,这是夕改命朝死可矣?见清介还没来,她把消息转过去,约好地府见,化作一缕青烟赶去。

    到了鬼门关,卫须子正站在门口闭目养神。敖萱邀他入地府,这厮连忙摆手,老朽活的好好的,可不想去。迈入第一进大门,清介与牛头马面正在聊天,当然他主要负责听,另两位自负捧逗,你一言我一语,气氛还不错。那厢书生依旧站在风中,冷冷清清。

    清介瞥见敖萱到了,顿时笑容满面。见她欲上前,他忙伸手一拦,眼神示意:看我的。只见他淡定来到书生旁边,一拳打晕书生,揪着衣领就走,跟拎个纸片人似的。片刻,将人带去凡间,抽取记忆,推回尸身,动作一气呵成!

    敖萱满意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根据修改后的命簿,书生接下来考取功名、结婚生子。两人同卫须子一阵嘀嘀咕咕,商量对策。于是...

    日头高升,一位衣衫整洁的白胡子老头出现在洛净知家门口,那张脸分明就是卫须子。他摸着院墙,颤颤巍巍进了院子,看到洛卿知,开口就喊:

    “那书生,你与老道我有缘呐!”

    书生急忙吞下碗里的米粥,舔了舔碗边,又将衣服上掉的馒头渣一一捡吃了,方道:“老师父,我家没有余粮。”

    老头慢慢走着,摇头晃脑,“莫小看了人,老道我不为化缘,是受上天启示,冥冥之中来为你指点迷津的。”

    书生眼中有疑惑,“哦,是吗,师父,要不进来坐一下?”

    卫须子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施主近来有没有很迷茫,经常觉得浑浑噩噩,不知生死。”

    呃...近来大概好像约摸...确实如此。书生皱眉深思,自己每天不思课业,不思劳作,却总想一死了之,但若死了,又有点不甘心。须臾,问道:“可有解法?”

    此问甚合吾意,卫须子满意的捋捋胡子,“施主,你苦读圣贤书多年,是不是该去考功名了?”

    “非也,”书生立时反驳。他站起身,透过房顶的破洞,看向天空,目光炯炯,似有凌云壮志,斩钉截铁道:“我不为五斗米折腰!”

    五斗米乍啦,刚才的米粥不香吗?卫须子腹诽一番,“那你是不是该娶妻生子了?”

    书生黯然,双手一摊,“想娶,可我没钱呐。”

    卫须子朝梁头瞟一眼,藏在屋顶的清介,手指一弹,在书生脚边多出两锭金元宝。卫须子指着元宝惊呼,“哟,施主,这是你掉的钱吧?”

    书生愣了一下,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可一穷二白!”

    卫须子笑道:“施主,这金子出现在你脚下,自然是你的了,何不收下,买座大宅院,娶妻生子呢?”

    书生坚决拒绝,“这绝对不是我的,肯定是那富贵人家丢的,若让官府知道,必板子伺候,平白安个偷盗的罪名。我辈读书人,清名极其重要,所谓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也!”

    还真是认死理,卫须子苦劝道:“这顶多算无主之财,又在你家出现,当然算作你的了。”

    书生双手负背,一脸傲气,“子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非我劳力所得,怎能安心。老师父若需要,尽可拿走!”

    卫须子气的发抖,片息,胸口气顺了,仍谆谆劝诫,“施主,你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不屑经商,没有功名,如何有钱财,又如何娶妻生子,供养家人呢?”

    不料,书生掷地有声,“小生不为金钱媚骨,不为斗米折腰!”

    哼,竖子!你这般分明要折你祖宗的腰!卫须子已气的说不出话,拿起拂尘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身,将那两颗金元宝捡起,揣进怀里。哼,饿死你,老朽也不管。老朽要用这元宝救济那些乞丐去。

    书生急忙喊道:“老师父,别走啊,我还有些迷茫,需您开解?”

    “不,你不需要!”卫须子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天杀的,老朽更迷茫?他为何总是这么固执?活着不好吗?钱不香吗?

    敖萱与清介忍着笑意,跳下屋顶,追上气呼呼的卫须子。三人百思不得其解,那书生之前改命簿,想要的就是金榜题名、娶妻生子啊。这没有钱,拿什么上路考试?又怎么讨老婆?可给他钱,他又不要,接下来该怎么办?

    敖萱玩笑道:“卫前辈,要不你牺牲一下。我们威胁那书生,让他收下元宝,否则就当着他的面狠狠打你。到时你故意惨叫,相信不消几下,他便会心软,立刻收钱呢。”

    “不行!”卫须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当即否决。

    清介想了想,“要不要英雄救美,我们幻化成强盗与良家女。女子被强盗追逐,逃命到书生家门,被他所救,于是女子重金酬谢,这样他就会心安理得收下钱财?”

    年轻人挺有想法啊,卫须子感慨一下,“要不你俩来吧,老朽年纪大了,不耐折腾。”

    正在此时,半空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表妹,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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