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正当谷雨,夜里淅沥雨下,拂晓初晴,双桂大街湿滑的石板上已是人来人往,晨雾散尽,大街早已车水马龙,街边的店铺摊点熙熙攘攘大多无处落脚,处于双桂大街中心的神机阁前的比武台早已被里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都是等着巳时开场的神机阁大比武的京城百姓。

    神机阁对街的雍翠楼二楼座位是绝佳的观赛点,早已经被京城有钱的公子哥们一一包下,雍翠楼楼下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来回踱步,只听不远处有人跑来,“表兄,我来了!”

    “如何这般磨蹭,表弟可叫我好等。”终于见到人来,书生松了口气,和来人一起往雍翠楼走去。

    “刚到京城老太太不免要嘱托几句,我竟没想到表兄说的这神机阁大比竟这般热闹,这雍翠楼可还有我们的位子。”

    “表弟第一次来京有所不知,这神机阁每年的入阁名额就三十个,武试大比入十人,医试大比入十人,还有十人若会那机关秘术也能选入,这医试和江湖秘术的比试皆不现于人前,只有这武试大比是在神机阁前摆擂,全城百姓皆可观赛,可不热闹非凡。表弟莫急,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在这雍翠楼定了位子,今天定能饱这眼福。”书生引着表弟往二楼走去,雍翠楼里客人摩肩接踵,两人只能随着人流缓慢移动。

    “这些我倒是知道的,只是在江南那边听说近些年,江湖人士和朝廷有些波动,许多江湖豪杰都不来参加这神机阁比武了,我还以为会冷清许多呢。”

    “嗐,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不是,这几年武试大比虽不如七八年前那般群英荟萃了,但好歹也是五湖四海各路英雄各显神通之处,夺得入阁资格的还能脱去贱籍有机会某个一官半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每年可都是等着这机会呢。”两人聊着总算是挤上了二楼,只见书生急忙朝着一位锦服公子打招呼,“柳兄,柳兄,真是多日不见,您这几天可都搁这雍翠楼观赛呢?快来说说这几天都有哪些有意思的啊?”

    书生这么一说,引得旁人也纷纷回头,都想听听这位柳兄有何高见,只见这柳兄扇子一打,回过头笑了笑“嘿,这您算是问对人了,从大选赛到擂台赛,我可是场场不落,说起这十组选手我可是如数家珍去啊,说这前两天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组那就大多都是世家门派子弟,旁人我都不用再提了,单说昨儿比出的这辛组的魁首就是金玉满堂的京墨公子。”

    最后四个字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四下传来惊呼。

    “哟!那可是金玉满堂,这京墨公子那也是少年人的翘楚了吧。”

    “何止少年人中的翘楚,京墨公子就是放在整个江湖中那也是排得上号的。”

    “哇!那昨天没看到他比试那可真是可惜可惜。想必今年的神机阁首座也会是他了吧”

    “神机阁武试大比只争入阁名额,不争名次,每届首座都是神机阁长老推选而出的,不过看这京墨公子这金玉满堂二公子的身份,想必是他没跑了。”

    那柳姓公子满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打开扇子宛若可惜地摇了摇头:“昨日那场擂台赛真是精彩至极啊,那京墨公子虽没有抽到擂主,却是第一个上台打擂,自从他踏上擂台后,就一直站到了最后,辛组的十一个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最后一位武者败下阵时,他在擂台上依旧风度翩翩。那场景真是十几年的大比都没有一见了。”

    柳兄环绕四周看了一圈,见不少人在摇头叹息,再度满意地张开了尊口:“昨儿没瞧见也莫要可惜了,后晌的十魁守擂赛 ,京墨公子肯定还会一展身手的。”

    “这京墨公子都这么厉害了,那十魁守擂赛还会有人挑战他?那不是肯定没戏嘛?”

    “这你就不懂了,这可是神机阁武试大比,英雄好汉这么多,这可是搏名声的好地方,有的人觉得自己只是前两天运气不佳,十魁守擂赛时肯定会找那些有把握的人挑战,但是有的人觉得自己希望不大了,却想在这神机阁最后的十魁守擂赛博得一番名声,就会找那最厉害的魁首,若成则可大出风采,若败也能留个不畏强者的名声,也算是今年没有白走一趟,往后行走江湖报上名号,旁人见了也要叫上一声好汉的。”柳兄说完终于舍得放下他的扇子,端起了茶杯,微微撇开茶叶尝了一口闭眼赞叹。

    旁边的人不耐烦看他这装腔作势这套,“那今日前晌这两组呢?这壬葵组又是什么来历?”

    柳兄放下茶杯,又拿起扇子打开这才接到“这壬葵两组呀那就多的是混江湖的野路子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大多师出无名之辈。”

    “合着这壬葵二组都是些虾兵蟹将呗,那能有什么看头,我们何必这么早就来这雍翠楼观赛。”听了这话旁边顿时有人应喝到。

    这话正中柳兄下怀,他立马收扇一笑:“嘿!这又是你们不懂了吧,壬葵二组的人虽大多不出自名门正派,可这野路子里卧虎藏龙的却不少,如今神机阁里数一数二的卓清明那可是就是前年葵组的魁首,而且这回大选可是有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闯下来了,就编到了壬葵组,小娘子们可撑不到夺魁后的十魁守擂,想再一睹美娇娘风采的可不得要等着这壬葵组的比赛。”

    “哟!还有小娘子闯进来了?模样如何?可还苗条,莫不是五大三粗的母大虫吧!”旁边挤着一桌的毛头小子中有人起着哄,不算大的雍翠楼二楼瞬时发出一片笑闹声,我们柳兄又掏出扇子摇了摇,“非也,非也,这二位小娘子那可是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一个娇俏如花,一个冷艳似玉,要我说比之挽月楼的花魁都不为过,只可惜啊,偏偏喜这舞刀弄棒,少了女子柔美,却也夺不了魁,可惜可惜”

    “柳公子此言差矣,阿离姑娘的刀耍得可那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看这戊组武魁定是阿离姑娘!”柳公子被截了话头,眉头一皱,颇为不满地回了头,却见原来是雍翠楼那十四岁的跑堂小阿文,小阿文正把一盘小菜放在后桌,转身冲着柳公子乐呵呵的,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柳公子,您可別小瞧我们阿离姑娘,她的刀耍得张铺头都说好呢!”

    柳公子看着小阿文这傻乐的样子莫名来气,便又调笑到:“我竟不知我们小阿文和这阿离姑娘这么熟悉了,也是,听说阿离姑娘每回比完都来雍翠楼吃顿饭,怕不是看上我们小阿文了,到时候武魁没夺下怕不是要招个小夫婿回去”众人闻言皆大笑。

    小阿文闹了个大脸红支支吾吾道“才,才不是的,阿,阿离姑娘是喜欢我们雍翠楼的包子才每回都来的,阿,阿离姑娘也是我们余杭人,才,才和我多说几句话的……”

    “阿文!又到哪里躲懒去了!还不快来招呼客人,你看今晚我不打死你!”楼下传来掌柜的骂声,小阿文吓得一激灵,红着脸匆匆下楼,留下一句,“反正阿离姑娘是个好人!”

    柳公子不屑地回过头,又和身边的友人攀谈起来。

    从这雍翠楼二楼望去,对面就是神机阁巍峨大门,此时门前设了三段擂台,东西两个方形擂台相对,两个擂台后面各设有一面一人高的大鼓,各有一名头戴红巾身材壮硕的鼓手立于鼓侧,等会的壬葵二组的擂台赛将会在这两个擂台同时展开,能够打擂成功最后留在擂台上的人将会成为该组武魁。

    而神机阁巍峨大门前的矩形高台的白玉石栏杆上此时绑满红绸,三面共设了八面大鼓,红头巾的鼓手正在一旁威严站立,大有一副天王老子来了爷也不动的架势,擂台后方写着一个硕大的“武”字,据说是明德帝亲笔题写,苍劲有力倒有几分帝王味道,武字右边屹立着神机阁黑色大旗正迎风猎猎飞扬,左边一个一面八尺径铜锣,被擦得锃光瓦亮,仿佛能到处人影。

    拥挤的人群里挤出一个红色的身影,将离回头看了看那面大锣又看看手里刚抽出来的签,叹了口气,昨天路过护国寺的时候不该省那点香油钱的,好歹保佑今天抽个好签,这会儿抽到擂主红签,那可不就是要从头打到尾,早上的那五个包子还真不够等会要打的这场架耗的。

    而且大比武能够守擂守全场的人那可太引人注目了些,与先前筹划好的低调行事实在不符,真是圣人千虑必有一失啊,轻声叹了口气正想把抽的签收起来,突然感背在后背的刀被碰了一下。

    回头一看,一个满脸胡茬壮汉很是轻蔑的地看了一眼将离手里的签,然后不等反应又撞了一下将离的胳膊离开了,将离正想冲着那个背影说些什么,左边胳膊又被撞了一下,回过头一看一片阴影压过,一个肥硕的身材的大汉从身旁缓缓移过,留下一个轻蔑的眼神。

    将离感到些许无奈,双手叉腰想要说些什么,两只手臂又被接连撞开,两位执剑男子一左一右从两旁走过,右边的男子转过头一笑:“小娘子,还是早些回家绣花吧,这可不是小女娘该来的地方。”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的走了。

    将离抱着双臂,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歪头:“许久未曾接触武林中人,当今武人竟都如此狭隘了吗?想当年四大女侠也曾叱咤江湖,如今却也有了轻视女子风气。”还在感叹之际又听闻远方传来了叫唤。

    “阿离姑娘!”

    只见一位还身着襜衣的大娘带着乌泱泱地一群人朝这边赶来,这样多人涌入,使得本就人山人海的双桂大街变得更加拥挤。

    “阿离姑娘,我把街坊四邻都叫来给你助阵了,你只管上吧莫要害怕。”

    将离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样一大群人,他们之中有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也有在家中纺织耕作的大姑娘和小媳妇,男女老少皆有之,有不少将离熟悉的面孔,都是是来京这些日子结识下的,这人群着实是庞大,想要低调行事怕是彻底不成了,“莫……莫大娘,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真是麻烦大伙儿了,今日来这一趟定是耽误不少事的,阿离着实过意不去啊。”

    “欸,不麻烦的阿离姑娘,这些日子你虽借住我家,却又是帮我们修屋子,又是帮着春耕抢种,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大伙儿也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的,待会阿离姑娘上场了我们吼两嗓子还是可以的,而且我们不白来一趟,几家人都挑了担子呢,今天人多东西好卖!”阿离再往后一看,果然好些人都挑了担子,遇上顾客就停下做比买卖,估计他们就是这么一路挑一路卖到这神机阁来的,看着这乌泱泱的双桂大街,阿离不由得有对这些街坊们升起敬佩之情。

    “呀!阿离姐姐抽的是擂主。”莫大娘的孙女眼尖看到了将离手上的签。本来热闹讨论的街坊们突然一静。大家看看将离又看看将离手中的那支签——签头涂着标志着擂主的红色。

    “那不是第一轮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口快的卖饼小哥脱口而出,立马被莫大娘拍了一掌脑袋,“你闭嘴吧。”

    隔壁家的小媳妇立马笑到:“擂主咋啦,我们阿离就守着这个擂守到底了,都没打呢,咋能灭自己威风。”

    “就是,就是!”旁边人立马纷纷响应,表示就是被挡在最外面看不到赛况,也会用最大的声音为阿离叫好,看着大家这热情模样,阿离实在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只得干笑应和,心中默默叹息:看来今天这个风头是飞出不可了。

    “当!当!当!”只听比武台上的大锣连敲三下,四周声音渐弱,“吉时已到!今日武试大比正式开始!”

    “壬组擂主彦离于东面摆擂,葵组擂主赵焕于西面设台,邀各路英雄好汉上台挑战!”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身影飞身上台,只见一抹艳红划过人群,稳稳地落在东面方台的中央,轻功带起的微风带起了衣角和发梢,将离微微转身,一双桃花眼隐隐泛起笑意:“东擂擂主彦离,烦请各位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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