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贺兰秋又在鸟鸣声缓缓醒来,阳光照在窗棂上,仿佛在跳跃,恍如池底碎金,波光粼粼。

    她躺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听见青樱在房外轻轻唤她的声音,“进来吧,我醒了。”

    青樱就让小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擦完脸,贺兰秋把帕子放在架子上,“说吧,怎么了。”青樱在旁边一脸为难,“太太让您过去。夫人您看···”

    贺兰秋吐了一口气,“婆母是长辈,她要我过去,你就给我收拾一下吧。”她看着青樱还是一脸愁色,贺兰秋倒是很镇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在青樱的巧手装扮下,一个巧目笑兮的美人逐渐出现在镜中。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挽了起来,上面插着六根对称的青玉簪,玉色隐隐流淌。弯弯的峨眉,一双水目盈盈,宛如有一汪春日的清泉。小巧挺拔的琼鼻,两颊微微带粉,像春日即将盛开的花朵,清丽绝俗,丽色逼人。

    青樱看着贺兰秋,再一次呆住了。她不知道为何明明她与夫人日日都在一起,夫人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即使是之前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的国公府宋月照感觉也要逊色一筹。

    贺兰秋也被镜中的自己惊艳到了,她粘了点樱桃味的唇脂抹在饱满的唇珠上,然后将披帛垂在手腕上便向“衡芜院”去了。

    到了院子里之后,周太太身边的丫鬟妙莲便迎了上来。“少夫人您来的不巧,夫人刚刚头疼,请了府医在看呢,夫人说屋子里都是药味,您头伤未愈,过了病气就不好了,要劳您在院子里等会儿。”

    贺兰秋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来了,微微一笑,“不妨事,婆母的身体重要,我在院子里等一会便是。”

    妙莲听罢,福了福身便退下了。院子里的丫鬟各干各的,静悄悄,只有笤帚扫在地上发出刷刷的声响。

    一看这周太太平时就是御下甚严,丫鬟们少见交头接耳,都在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小丫鬟不知怎的竟摔了一跤。摔得不重,可惜一下撞到了院子里养的一盆绿菊上,被伸出来的枝桠在脸上划出了好长一道口子。

    小丫鬟捂着伤口一下子就吓蒙了,脸色苍白,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妙莲被动静惊到,出来一看,脸也白了。

    “你个小蹄子,走路不长眼睛吗,这绿菊是太太托人从江浙运回来的,天底下不超过十盆,这下可怎么办!”

    妙莲看见小丫鬟还是呆呆的一言不发,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下好了,不光这丫鬟,就连自己也要受罚。

    太太平日里不讲情面,虽然自己服侍的年头不少了,但是在太太面前还是战战兢兢得。这下子被扣钱都是轻的,就怕太太一怒直接把自己贬回二等。

    妙莲想着脸越来越白,她往丫鬟脸上重重地抽了一个巴掌,直接把丫鬟一侧的脸打肿了。

    看着眼前的闹剧,贺兰秋忍不住了,“这丫鬟也不是故意的,先去禀告太太吧,妙莲姑娘应该也没有权力代替太太惩罚丫鬟。”

    妙莲听着贺兰秋的话,脸上又白了一白,她失态了。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少夫人说得是,我这就去禀告太太。”

    看着妙莲白着脸急匆匆地去了,贺兰秋走到了丫鬟面前,她还捂着脸,目光呆滞,仔细看,发白的嘴唇似乎在颤抖。

    贺兰秋蹲了下来,将帕子递给了丫鬟,“用这个先捂着伤口吧。”

    丫鬟呆呆地抬头,觉得自己看见了神仙。她一抬头,就觉得自己撞进了自己乡下的小溪中,溪水总是潺潺流动,小时候她总是跟小伙伴们在溪中踩水。

    可是到了侍郎府之后,每日都是做不完的活和挨不完的骂,她觉得自己心中的小溪都要干涸了。

    但是望着贺兰秋的眼睛,她觉得自己又看到了自己幼时的小溪。

    “你,你是仙女吗?”

    贺兰秋“噗嗤”一笑,身边跟着的丫鬟也笑了起来,小丫鬟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得,但是如果不是仙女怎么会这么美呢。

    青樱在一旁笑着说,“这是我们周府的少夫人。”

    小丫鬟还是呆呆的,可是不是说少夫人容貌平凡吗,难道说城里的姑娘都这么好看,但是她觉得旁人也没有这么好看啊。

    但是这么一打岔,小丫鬟觉得自己没有之前那么怕了。

    “好了,你先起来,别在地上坐着了,小荷,你去找府里侍弄花草的工匠来,让他看看这盆绿菊怎么样了。”

    小丫鬟被身旁的其他侍女扶了起来,只是眼睛还一直盯着贺兰秋,听完贺兰秋的话,小丫鬟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

    虽然身边的丫鬟都说她呆,但是她觉得自己并不呆,她知道自己这次闯了大祸了,之前太太手下有个叫琴音的丫鬟,因为弄坏了夫人的一副耳环就被夫人卖了。

    身边的丫鬟都说琴音下半辈子完了,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还想攒点钱回家,去乡下挑粪种地。虽然也累,但是最起码没有人打骂。

    但是当她因为最近忙着干活到这刚才眼前一黑装上夫人的绿菊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完了,上次的耳环只是夫人比较喜欢的,这次的绿菊夫人可是顶顶重视,小丫鬟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夫人直接打死了。

    但是少夫人的出现给了小丫鬟一束光,她猛地跪下来向贺兰秋磕头,“少夫人救命,少夫人救命···”

    贺兰秋听着小丫鬟的头磕得邦邦响,觉得自己的头也痛了起来,她连忙说,“你先起来,仔细头疼。”

    这时候看病的周太太姗姗来迟,她被昙鸾扶着,掀开帘子一看地上的绿菊气得脸一下子就青了,她拿着帕子的手指着小丫鬟微微颤抖,“你是怎么敢的,你知道我为了弄这盆绿菊花了多大的功夫吗,别说十个了,就是百个千个你也赔不起。”

    “今天如果不重重地惩治你,以后别的丫鬟有样学样,家里就永无宁日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从看见周太太的一刻起,小丫鬟就怕得说不了话了,她只能在地上疯狂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眼看着丫鬟要把她拖走,贺兰秋发话了,“慢着。”

    周太太气的发青的脸转向了贺兰秋,眼睛眯了起来,“怎么,你也要忤逆我?”

    “儿媳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我让周照去你那里给你抬脸,你倒好,直接给了我儿子个没脸,我竟不知道贺兰家是这么教孩子的,得空我非去问问亲家。”

    “儿媳也想夫妇和睦,只是夫君昨日说话过分了些,儿媳忍不住拌了两句嘴,并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婆婆您为此动气。”

    “只是儿媳认为,菊花一直被认为是花中隐士,陶潜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句子,尤其是绿菊,更是罕有,想来品格比其他菊花更为高洁,要是让绿菊染上鲜血也是不美。”

    “而婆婆您信佛教,佛经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来这也是佛祖对您的考验,宽恕这小丫鬟,更显您的诚心。”

    周夫人一口气堵在胸里,上不来下不去憋得难受极了。她手指着贺兰秋,连道了几声好,她仔细看贺兰秋,这个儿媳说不上哪里变了,但是整个人不仅像块白玉熠熠生辉,而且还能言善辩,巧言令色。

    “那你的意思是,下人做错了事,我还不能惩治了?”

    “当然不是,儿媳刚才命人喊花匠去了,想来一会儿就到了,要是花匠说这绿菊损坏严重,儿媳愿意承担损失,您再罚这丫鬟也来得及;但是要是并无大碍,您严惩下人,怕伤了您在佛祖那里的诚心。”

    周太太强忍着一口气,“好,那我们就等花匠来。”

    周太太让丫鬟搬来了一把凳子,坐在了屋檐下,她喝着丫鬟端上来的花茶,看着贺兰秋站在太阳里,脸上慢慢渗出了汗,勾了勾唇角。

    过了一会儿,花匠到了。他仔细地看着地上的绿菊,拱了拱手对周太太说“太太,这绿菊并无大碍,一会儿我重新找个盆养着,五日之内就能恢复如初。”

    周太太听了,脸青了一下,“哦?这样吗,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这绿菊娇嫩,稍有不慎就会枯死?”

    花匠得意地说道,“绿菊娇嫩是因为对环境要求苛刻,且对土壤要求高,只是自入府以来,小人一直尽心侍奉,所以绿菊长势良好,小磕碰不要紧的,我一会儿移植了就是,只是这土壤不易得,小人一会儿回去还要再调配一些。”

    “要说起来,这绿菊这会儿有点蔫儿主要是晒了过久的太阳,下次可不能这样放。”

    周太太越听脸越绿,到最后,她恨不得缝上花匠的嘴,“知道了,没事你就带着绿菊下去吧。”

    花匠本以为夫人会赏自己,没想到好像迫不及待地撵自己走,他一脸迷惑地应了是就下去了。

    贺兰秋听着也舒了口气,要是这绿菊救不回来,今天这圆场可就不好打了,“儿媳恭喜婆母,您吉人自有天相,身边的绿菊肯定也是沾了您的福气这才有惊无险。”

    周太太瞟了贺兰秋一眼,淡淡地说,“不敢,今天还要多亏你。”

    贺兰秋假装羞涩地说,“这都是婆母教得好。”

    “行了,我可没有教你顶撞丈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周太太今天本来想好好教教贺兰秋为妻的本分,闹这么一出她也没心情了。

    “至于这个丫鬟,罚两个月月钱,下不为例。”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乏了。”贺兰秋应是,就回去了。周太太看着儿媳毫不拖泥带水的背影,觉得胸口更堵了。

    “昙鸾,给我捏捏。”“是。”屋里传来了若有似无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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