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手机的宣传片主要是由技术方发起的,外包给了拍摄团队,因此时栖的话语权很大。她的选角意见同步给团队之后很快通过,大家开始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工作。

    男主演是兰羽,女主演则换成了另一个女生。

    拍摄的过程中,兰羽几乎都是一条过,ng的很少,导演啧啧称奇。

    “还是学生,表演的完成度就这么高,背后花了不少功夫吧。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兰羽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腼腆和谦逊,微笑着道谢。

    时栖知道,兰羽说不准后续还能跟这个导演继续合作,这条线算是搭上了,她有些欣慰。

    宣传片的时长很短,只有三分钟,因此演员的拍摄部分很快就结束了。后续主要还是剪辑和特效部分。

    虽然拍摄并没有电影或者电视剧那么正式,但公司给的经费很足,团队中的所有人还是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庆功宴。

    饭局上觥筹交错、气氛热闹,但时栖白天工作有些劳累,略感疲惫,于是走到饭店外透透气。

    远处高楼上的霓虹灯自顾自地闪烁着,仿佛自成一片喧嚣。无人在意处,被压在内心深处的情绪才堪堪冒头。

    前一周,时栖同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分手了,而且双方撕破了脸,闹得很难看。

    她翻出来聊天记录,按日期排序,三年来无一日遗漏,满满当当。

    事情的起因是,她收到了一条附近酒店的扣费短信,而她自己并没有操作。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的男友订了房间,他的账号绑了她的卡。

    又不是出差,干嘛订酒店?而且还是双人房?时栖敏锐的第六感让她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她在深夜赶往酒店,出示了自己的付款证明,顺利拿到了房卡。房门打开,时栖听到一声尖叫——

    果然如此,她叹了口气。不着寸缕的两人交织在一起,男方是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男友,女方则是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一夜情?或者是出轨已久?

    她的身体仿佛被劈成截然的两块,一块是脖子以上,开始精密地运转,回忆着最近以来的蛛丝马迹;一块是胸口以下,情感在心口上剧烈地激荡,冲刷到五脏六腑,不得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让冷静的那一方占据上风,说道:“给你五分钟,解释一下。”

    那女子慌里慌张地穿好衣服,恨恨地回头望了男方一眼,悄悄溜了。

    男友脸涨成了猪肝红,急急开口:“时栖!我只是一时糊涂,不会有下次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时栖冷冷地望着他:“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男友是她的初恋,刚上研究生的时候就认识了,在学校时互帮互助,重要节日时也会有浪漫约会。没想到干干净净的皮囊之下,内里早已败坏了。

    时栖一向是不惮于手起刀落的,不管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

    男友,哦不,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慌张和欲盖弥彰。“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我保证下不为例!”

    时栖打断他:“我不需要你的挽留,我们已经玩完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已。”

    而前男友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就原谅我这一次”这种话。

    时栖扔下一句话“你还是先冷静冷静,想想怎么解释吧”,就摔门而去了。

    她实在不能懂,为什么一同浇灌成长的感情,从一颗小小的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也可以轻易地抛弃?她已经明白前男友的无可救药,但是她实在想知道,这些年的付出付之东流的原因。

    第二天,前男友在微信上发来了一大段小作文。大意是时栖最近太忙了,陪他的时间太少,交流的时间太少,于是没有忍住寂寞,出轨了公司的一个女同事。但是他对那个女同事根本没有感情,最爱的只有时栖。

    她一时怒火上头,质问道:“她哪里比我好?”随即又觉得不妥,马上撤回了。

    没想到前男友秒回:“她比你更温柔。时栖,你确实很独立,但是有时候我也需要成就感,跟你谈恋爱更像是跟同事开会。”

    时栖气极反笑:“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不早点分手?”

    她看着微信聊天界面上不断闪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心里五味杂陈。

    前男友斟酌数次,终于回复:“你真的太优秀了,又漂亮又能力出众,没有男人会愿意放弃你的。”

    时栖无语。

    前男友又补充道:“跟你在一起真的很有面子,但是我真的不能感受到恋爱的快乐。是我辜负了你,你值得更好的。”

    原来三年相濡以沫,到头来还是以一张好人卡结尾。

    时栖干脆利落地删微信好友、删电话号码、拉黑名单一系列操作下来,跟这个糟心的前男友彻底切割了关系。

    她不会因为受伤而顾影自怜,但这伤口却只能慢慢愈合,缓缓地、但不容忽视地隐隐作痛。

    拍摄团队成员和小演员们还在热热闹闹地聊天,时栖站在灯箱的阴影里将自己的思绪掰碎了咀嚼。她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时栖姐姐?”是兰羽的声音。

    时栖不露声色地掐断烟头,收起锐利的眼神,换上了一脸的和煦:“怎么出来了?也来透透气吗?”

    他清澈的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她:“姐姐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大家有些担心,就派我出来找找。”

    那现在要回去吗?两个人心中同时浮出这样的疑问,但谁也没开口,就这样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两个人并排站在墙角,面朝着同一个方向,并不对视。暖黄的灯光在地上打出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兰羽向时栖迈近了一步,两个人的肩膀几乎挨到一起。时栖有些微醺,并未察觉。

    “时栖姐姐今天不太高兴?是对我们的拍摄不太满意吗?”兰羽偏头问道。

    “你们拍得很好,已经大大超出我的预期了。是我自己遇到的一些问题。”时栖叹气道。

    “那今晚我能当姐姐的树洞吗?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应该帮你。”他的肢体语言有着显而易见的慌张,比如捏着衣角、眼神闪躲。但今日的时栖并没有平时那么敏锐。

    交浅言深是为人处世的大忌,但是在这个失意的夜晚时、晦暗的小巷中,一切又变得合理了起来。

    她将上周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讲了一遍。纵然已经做了无数遍的思想工作,说出来的却依然是伤心话语。

    “那我能做些什么,让你不那么伤心呢?”兰羽低声问道。

    时栖觉得好笑,感情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开解两句就好了呢?小朋友还是不懂感情啊。

    兰羽忽然前进一步,两个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时栖的脸颊,温柔又克制。

    时栖的大脑此刻是一团浆糊——兰羽的手好凉爽好舒服、他的睫毛好长、嘴唇好红润、甚至还有可爱的唇珠。

    他们俩的身高差不小,兰羽需要一只手撑着墙壁才能保持低头时的平衡。

    时栖心想:“他这是......在索吻吗?”

    兰羽语气无辜:“我只是想为姐姐分忧解难呀。”

    时栖心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骤然断了。她一手抚上兰羽的后颈,向下一按,另一手贴在他腰间。

    是吻。由于酒精的作用,时栖的唇微微发热;而兰羽的则是微凉。

    时栖身形娇小,几乎是深陷在兰羽的怀里。但是在接吻时,时栖却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

    她的吻犹如一曲乐章,既有狂风骤雨,也有和风细雨,绵绵密密地落在兰羽的心上。

    唇齿交缠之时,她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兰羽刚喝过的果汁的味道,是纯情的、而非欲念的。

    时栖从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内疚,她怎么能因为自己受伤受挫而对别人干这种事?

    模模糊糊中,兰羽好像叫了她的名字,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听清。

    时栖推开了兰羽,她还微喘着气,道歉道:“是我做的不对,不该不征求你的意见。怎么补偿你都行,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

    她不敢看兰羽的表情,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等他的回复。

    如果她抬头就能发现,兰羽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难堪,但并没有时栖想象中的愤怒。

    她没有等到回复。兰羽转身就走了,她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小路尽头,甚至没有去酒馆里向众人道别。

    时栖本来想追,但是就算追上了,能解释些什么?是我猪油蒙了心?

    她回到小酒馆,向众人道歉说自己有点晕,在外面透气有些久。兰羽突然身体不适,就打车去医院了,因此没有来得及与众人告别。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等到这次拍摄结束,她跟兰羽应该就没有交集了吧?

    这样单纯、认真、又有灵气的人在生活中实在难能可贵。

    但是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是她搞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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