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我会亲自来接你去,你自己想好吧。”

    电话那头骤然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几声,接着一切归于沉寂。

    潮湿的海风扫过有些微凉,林知知举着已经黑屏的手机,轻轻打了个冷颤。

    母亲告知她,相亲时间已经确定,就在下周六,让她安排好时间。

    林知知弯腰,伸手抚平了被风吹起来的裙角。

    她有些颓丧般叹了口气。

    站在海边吹了会儿风,待意识渐渐回笼,林知知抬步往回走。

    约莫是晚了的原因,再回到烧烤区时,已经走了不少同事。

    武悦还在和几个同事争着划拳灌酒,她朝前几步拍拍对方的肩。

    “要我陪你吗?”林知知俯下身问她。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和他们一起回来。”武悦的脸上泛着一片粉红,她有些醉醺醺抓住了林知知的手臂,“我还要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

    林知知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你确定吗?”

    “小林你放心回吧,我会把她送回来的。”讲话的是文案组的副组长,本人是个挺靠谱的大姐姐,此时她正在把几个杯子里的酒换成白开水,“他们喝不了多少的,没几杯就醉了。”

    林知知有些疲惫,母亲一通电话带来的冲击过大,她现在只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那就麻烦您了。”她对副组长点头致谢。

    林知知在购物袋里拿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目光稍转,看到了桌前几串焦黑的里脊肉。

    被她咬过的蘑菇静静地躺在一次性碗里,因为已经冷却,看起来没有那么美味了。

    林知知双眸微动,瞥了一眼身旁已经无人的位置,转身离开了。

    回酒店的途中,林知知抄了近道。

    酒店有两个方向的门,除了正面富丽堂皇的大门外,还有一扇可以直通海边的侧门。

    因为近道上几乎没有路灯,这条路平时走的人很少。

    不知是不是因为吹了太久的风,她有些头晕脑胀,不想再绕半个停车场回酒店了。

    林知知打开手电筒照亮了前方。

    昨天和武悦看完海回去也是走的这条路,她知道该怎么回去。

    道路上铺满了鹅卵石,与之相触,脚底传来微微的痛感。

    林知知抬眼向前望,不远处的廊道上几盏廊灯正散发着微光,她加快了脚步。

    “程峪,你家老爷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你别诬陷我。”

    廊道尽头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们模糊的身影。

    “除了你还会有谁这么幼稚去和他告状。”

    是程峪的声音。

    林知知即将要踏上台阶的脚步一顿。

    只要走上廊道,她和二人的距离就会骤然拉近,如今从这里前去侧门,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到时候不会以为她在偷听吧……

    林知知略一迟疑,那边的对话再次传来,一并被她收入耳中。

    “你爱信不信,我看起来很闲吗?老爷子不希望你干这些新领域的东西,自然多得是办法管制你,我说的有什么用。”程峪对面的男人有些跳脚。

    “他就是固步自封,偏偏还有你这么个墙头草。”程峪嗤笑了一声。

    男人闻言,抬手去捶程峪的肩,被程峪后退一步躲掉了。

    “你和老爷子之间有矛盾,现在又来说我是墙头草,我倒是两边不讨好,罢了罢了我也不该吃饱了撑的跟你来说这些,我走了。”

    男人摊了摊手,准备往回走。

    林知知听到脚步声,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当下真坐实了“偷听”的名号。

    她的脚步下意识往后退,路两边都是低矮的灌木,她无处可躲。

    想起方才在烧烤摊搬椅子时出过的糗,林知知决定直面现实。

    没错,她听了,但不是故意的。

    她往廊道台阶边上稳稳一站,裙摆蹭过灌木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并不知名的男人大约是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林知知,直接掠过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知知看着对方长腿迈步,径直走进了酒店的侧门。

    “在偷听吗?”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知知眸中微闪,有些心虚地仰起了头。

    “不是偷听,我只是路过。”她解释道。

    廊下灯光浅浅淡淡地洒在林知知的身上,细碎的光影沉在她的眼底。

    她仰着头,殷红润泽的双唇微启,正为自己辩解着。

    程峪眼眸一深,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了。

    “不信。”程峪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

    “……”

    原本就混乱不清的思绪此时变得更加稀里糊涂,太阳穴传来一阵阵刺痛。

    “程总,我什么都没听到,请您放心。”她此时只想快快结束这场对话。

    话语刚落,她的眼前骤然模糊一片,林知知抬手想去捂眼睛,却发现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

    往后倒的瞬间,她感觉到腰间被人用手臂圈住,接着整个人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林知知?”程峪在喊她的名字。

    林知知听到了,在她失去意识之前。

    ——

    林知知一睁眼就看到了墙上的时钟。

    十二点半了。

    她侧眸望窗外望去,遮光的窗帘被严实地拉了起来,只留一条极小的缝隙,她看不清窗外的情形。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病房,她屈指抓住了身上雪白的被单。

    “有人吗?”她开口,却发现声音已然嘶哑。

    林知知慢慢从床上撑起了身子。

    这是个单人病房,现在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林知知揉了揉眼睛,后脑勺还有点沉坠的痛感,疼痛随着动作在脑内波动,她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

    是有人趁她晕过去打了她一拳吗?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林知知歪头望过去。

    程峪打开门,提着一个黄色纸袋走进来。

    “醒了?”见林知知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他一挑眉,把手中的纸袋放在了病房的茶几上,“医生说你是中暑了。”

    估计是因为下午在太阳底下打过排球,晚上又吹了太久的风。

    邪气入体,又逢火气上涌,不生病才怪。

    “程总,谢谢您。”林知知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程峪回头看她,眼中似乎含了一丝诧异。

    “声音怎么哑了?”

    林知知摇摇头,看到程峪从纸袋里端出来一碗粥,走到她面前。

    床上的护理餐桌被翻起来,他把手上的一次性勺递给林知知。

    “喝点粥吧。”

    是小米粥,还冒着热气,甜丝丝的香味钻进林知知的鼻子,唤醒了她的味觉。

    确实有些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抬眼去瞧程峪。

    让上司跑腿给员工买粥,这看起来十分越界,况且麻烦了程峪一晚上,她不知这份人情该怎么接。

    林知知许久没有动作,程峪便知她心中所想,把勺子往粥里一放,他朝床上的人笑了笑。

    “别有压力,我总不能看着你晕过去然后自己走掉。”他沉吟片刻,又道,“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帮我个忙吧。”

    林知知想问他要帮什么忙,还未来得及开口,程峪抬手示意让她先喝粥。

    “向你请教几个问题,不急。”

    行吧,请教。

    林知知不动声色地抿唇,拿起了勺子。

    “谢谢程总的粥。”她不忘再道谢。

    至于程峪所说的要请教她的问题,原来是关于漫展。

    林知知在“原来我老板不是二次元宅男完了我没老板把柄了”和“怎么又是上次的事情不提我都已经忘记了求求你不要再提了”之间来回折磨了自己几秒。

    直到程峪告诉她,公司打算接下G市的一场冬日祭合作企划,问她如果作为参展者对此活动有什么想法。

    林知知瞬间瞪大了双眼。

    “冬日祭。”她认真点头,“G市几乎没有办过几次冬日祭,我们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跑到隔壁的N市去参加,但是N市的场地不够大,大家都希望本市能自己办。”

    “办不办还是要看主办方的意愿,我的问题就这些。”程峪表示了解,坐在那边的沙发上摆了摆手,“公司最近在新领域扩展合作,需要成立一个新的部门,所以新招的实习生都是对这一方面比较有兴趣和有经验的。”

    后面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林知知吞下一口温粥,眸中染上一丝疑问。

    所以呢?

    “所以等两个月的试用期过后,公司会留下其中一个表现最好的实习生转正,直接选为新部门的负责人之一。”

    程峪的话音未落,林知知就感觉到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这话,仿佛就是在暗示着她什么。

    但又什么都没挑明。

    “程总,您这算是给我泄密吗?”勺子一抖,粥滴落在桌面上,林知知在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把粥迹擦拭干净。

    程峪却在那方轻笑了一声。

    “要是我跟你泄密倒不错了。”程峪揶揄地看着她,“这件事,其他两个实习生都知道,大概也只有你不知道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林知知抓住了手中的勺子,眉心紧紧皱起。

    “有时候还是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职场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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