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跟你商量个事儿。”祝城东今儿破天荒地早早到家。

    祝桉的父母在东城经营着一家小菜馆儿,生意红火到一天只在家待八个小时。夜里十点到家,早上六点便早早地离开。或许是担心十五岁的祝桉一人无法照料好生活,亦是担心自己单单的这一个女儿会因疏于管教而做出什么出格之举。夫妻俩当即要把祝桉送进当地三中——一所以监管至严而扬名的寄宿学校。

    “嗯,你们安排就是了。”祝桉看到父亲一脸期待的表情,不愿对他们早已板上钉钉的决定多加评论。她不愿又如何呢,绕个弯儿回来总是要去的,何必与父母闹得难堪。

    “唉……你愿意就好。安安,你知道的,你妈和我没文化,为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什么都愿意给出去。如今饭馆儿生意正好着,我们实在也不愿看你一人在家……你能体谅我们的,都是真真儿的为了你好……”

    “行。我先去洗漱了。”祝桉硬着头皮想让声音显得柔和一点,然而那冷淡的语气与微颤的尾音都控诉着自己的失望与不耐烦。

    祝城东不再多说了,只叹了一口气便又出门要返回店里,留下一句叫祝桉早些休息的嘱咐。

    夏日的假期虽总是那么冗长,却又让人有些抓不住的意味。

    祝桉总是跑下楼去水果铺子里买来新鲜剖开的大西瓜,热情的阿姨见着她扎起两个揪揪那样,不免总是心里发软着赠她一把果子。祝桉也不推脱,一脸灿烂地谢过阿姨,拎着那半拉西瓜蹭蹭就往楼上跑。后来回忆起她青春时期不可多得的美好夏夜,这是最常浮现面前的画面。

    终于两个多月的时光匆匆而过,祝桉只觉得被时间裹挟着往前走着,她无从得知将至的三年究竟会发生什么。好在她总是不愿过早地杞人忧天。

    九月初的日头仍是毒辣万分,面前的气流似乎也被炙烤而旋转着向上升腾,照得祝桉头脑一阵阵得眩晕。她早已收拾齐整一切,在小区门口等着父亲从店里过来带她去学校报道。百无聊赖间,祝桉如同被召唤一般地抬起头,目光随着面前一辆白色的车子疾驰而过。她愣神了片刻方听见身侧是祝城东的呼唤:“安安,这儿。”

    随着汽车的颠簸与父亲祝城东的唠叨,目的地很快到达了。

    祝桉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蓝白条纹短袖,牛仔裤挽起两截。推着半人高的大行李箱,背着母亲去年给她购置的白色双肩包,出落得像一个将离家千里去远处打拼的社畜。祝城东又念叨了几句,将自己早早准备好的几百元钱塞到祝桉口袋里。“不要委屈了自己,生活费我往你卡里打。真有什么事儿就给你妈和我打电话。我也得回去了。”祝桉点头应允,抬起手跟父亲告别。

    将寝室里的一切打点完毕,祝桉身上不免已出了一层薄汗。好在学校热水供应是全天的,她看了看时间尚且充裕,预备冲个澡再去教室报道。不知为什么这么久了室友们一个都还未到,紧绷着这要给她们的初见留下好印象的心也渐渐磨没了。随意冲了冲,换上一件淡青色的衬衫裙,祝桉将头发扎起在脑后,整个人轻快了不少。

    祝桉匆匆赶到教室,看门虚掩着便往里一推,全班人的目光便这么齐刷刷看了过来,老师显然也被这个姗姗来迟的学生吓了一跳。

    此时九月,窗外的银杏叶已渐趋变黄,太阳不知何时正被哪片云给掩起了,只落下明亮而不刺目的白光。风带起树上的银杏叶哗哗作响。她的发尾尚未能在短暂的赶路之后停止摇摆,便与被风吹起的衬衫裙摆一同摇曳着。

    周齐钧就是在这时,恍惚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停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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