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办。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不省人事了?可都一天一夜了!”五叔紧锁眉头,“小七,你查出什么端倪了吗?”

    七婶坐在时思思床边,额头渗出汗水,收回覆在时思思额头的手。她摇了摇头,“思思的心舟屏障很厚,根本进不去。但是……”七婶略显迟疑。

    “但是什么,小七,你快说啊!看把我急的。”

    七婶:“思思或许不在自己的心舟里。也有可能是我级别不够,探查不到她的意生体气息。刚才我试图越过她的屏障去寻找她的意生体时,就……一种很空虚的感觉。我形容不出来。和前晚上我试图越过她屏障时,感觉完全不一样。就那种……实打实的障碍阻拦着我,却没有精神力施以控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就是……无法觉察到她的存在。”

    五叔拍拍自己额头,摇摇头:“哎,我不明白。我就只知道你们这些个调御士啊,真是实打实地……个顶个地就会折磨人,精神上的折磨。说个事情,从来没个准信儿,不像我们器兵都是兵鲁子,实诚,说话直接了当。”

    听到曾经的战友竟是如此评价自己,七婶来气了,一下从床边冲起身:“我怎么就没讲清楚了。我说靳武,你要是个调御士,你自己去搜索人家心舟去。你自己不也有个屏障防止别的调御偷窥你脑子吗!思思虽然还没有完全觉醒。但是她天赋异禀啊!母血继承你明白吗,母血继承!!!没觉醒都有个天然屏障施加保护。若不是她母亲临终前亲口告知老爷子,老爷子再亲口告知我们,在这世上,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是黑暗调御的母血继承人!!!你以为像她们这种天赋构筑出来的屏障,是像我这种等级的调御士能越过的吗!我告诉你个兵鲁子,听清楚了,根本不可能!我就实力不济了,只能当个作战小队的调御士队医,这又怎么着吧!”七婶一通发泄,冲着曾经的战友步步紧逼。

    五叔被她逼到墙角,一副妻管严模样。不过他抓住了七婶话里的重点,小心试探:“小七,你刚才说……思思还没有完全觉醒。那意思是……她正在觉醒?”

    七婶蹙眉,回过神来:“对啊,高等级的调御天赋不是一下子觉醒的,是有一个觉醒过程的。哎呀,我怎么把这点忘记了!原来在圣所受训时,指导老师专门提到过。”

    “我早忘记原来在圣所受训时学了些什么了。”五叔道。

    七婶瞥了五叔一眼,眼神轻蔑:“你这猪脑子,能记得住啥。”

    “我们器兵和你们调御受训内容,应该也不一样吧。”五叔小声嘟哝,又“嘿嘿”笑了两声,问道,“那思思现在是正在觉醒黑暗调御天赋吗?”

    略微上了点年纪的徐荣继续回忆,过往的记忆片段式涌入她的脑海。徐荣作为A级调御士,自她记事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圣所的管控下。

    圣所隶属于高塔,是以太帝国负责培养器兵和调御天赋觉醒者的神职机构。为什么叫圣所,圣子之所在,便是寓意着,这个时代觉醒器兵和调御天赋的人类,都是受到了上天的圣恩眷顾,是神圣之子。

    从出生开始便被洗脑,调御和器兵天赋觉醒者们,是以太帝国的私有财产。他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职业,不能选择自己的伴侣,更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一切都只能服从帝国的安排,终生服役于以太帝国,直到死亡才能获得自由。

    应了那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觉醒器兵和调御天赋的人,是以太帝国军队的主力军,肩负起了以太帝国星际殖民之路。

    七婶徐荣的父母本是普通人。但徐荣却觉醒了调御天赋。所以出生不久她就被迫离开父母,被带到圣所,交由圣所里的修女抚养和教导。

    一般A级及以下的调御天赋者,称为调御士,会往军队随行医师方向培养。徐荣便是如此。后来,军队安排她成了队医,与靳武在一个作战小队。大家按照年龄大小排了名号。

    现下,他们这个七人小队只剩下靳武和徐荣没有战死,苟活在帝国的特殊垃圾场里。至少,不用上战场的他们,有幸保住了性命。

    过去的点点滴滴,或有悲欢离合或有平淡无奇,突然触碰到徐荣内心深处。

    调御天赋者不应该被情绪牵绊。因为调御履职范围就是去调解、平复、安抚和梳理器兵们超负荷的五感能量信息,使器兵免于因信息量过载而神游甚至狂暴。大部分队医调御士的作用类似于疗愈师。

    但是高级别的调御天赋者,特别是S级开始的调御师,能力便远超如此。调御师可以入侵他人心舟,驾御他人精神世界。所以级别越高的调御师,觉醒的过程越艰险。一般都需要有专门的导师进行指导、辅助、提点。

    徐荣回想起,过去她的调御指导老师伊芙琳修女,曾经告诉过她一些级别在3S级的调御师的事情。

    徐荣自顾自地点点头,整理着脑海中各种交织的回忆。

    一旁看着徐荣的靳武干等着她回话,却看见徐荣闭目养神自我沉浸。

    “你倒是说话啊,小七。”靳武焦急道。

    “你刚才说得对。应该大概可能是……可能正是因为处于觉醒过程中,她的意生体才不知道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可能暂时被困在什么地方抽不开身,也可能她专门神游去到什么特别的地方,这都说不定。”

    又被徐荣模棱两可的说辞搞得晕头转向的靳武实在没办法,只能问道:“那现在怎么办?看着思思的意生体在外漂泊,我们两个A级老兵什么都不管了?”

    七婶:“都不知道她游离到什么地方去了。很可能是入侵到别人的心舟里了。不过……调御的第一次心舟入侵非常之珍贵。所以在我们调御天赋者接受帝国公派任务之前,一定会选择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器兵去入侵。”说完,七婶脸颊透出少女一般的微红,“思思今年……快20了吧。”

    五叔默认点头:“嗯,快20了。”过了两秒,五叔才反应过来,“什么,调御士的初次入侵心舟还有这一层意思的吗!那你当年无数次入侵我的心舟,你……”五叔看七婶的眼神逐渐怪异。

    七婶有一种一巴掌想拍死五叔的冲动:“你别乱说,瞎想什么呢你!我说的是第一次学会入侵他人心舟的调御,是具有不一样的意义的。在心舟里器兵和调御的能量协调和频率互通,都能干什么,你不是知道吗!就是帮你们器兵疏导五感信息量,平复情绪,稳定精神内核啊!免得你们发狂暴走啊!你都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

    五叔打了个冷颤:“行行,只要这个入侵心舟和天赋结合没有半毛钱关系就行。”

    七婶瞪了一眼五叔,话到了嘴边又噎回去了。她本来想说,调御会选择级别差不多的器兵进行初次入侵心舟。因为只有初次入侵,调御天赋者的意生体成型后,才会产生初潮。初潮的确和天赋结合有关,属于天赋结合的一种形式。初潮时,调御天赋者意生体会产生精神结合热,是不需要信息素辅助就能产生的一种结合热能量。对于十分看重精神世界的调御天赋者来说,初潮弥足珍贵。

    至于之后的心舟入侵,便不会再产生初潮。而只能通过意生体在心舟内的天赋结合,产生精神结合热。

    七婶看着五叔的表情就“啧啧啧啧”不停,无比鄙视,心想:还好当年我没看上你,第一个心舟入侵的对象不是你。

    比起调御,大部分器兵天赋者反而更看重现实身体的天赋结合形式。甚至于,他们只知道这种结合方式。一旦确定身体结合对象,便很难将两名天赋者分开,是非常实际的器兵与调御天赋者之间的关系捆绑。

    七婶看着安静躺在床上如同熟睡的时思思:“思思有过第一次入侵别人心舟的经验后,凭她的等级,以后会很容易进出他人的精神世界。我们现在就当护法,护持好她的本体不受外界干扰。”

    五叔只好点点头。毕竟在调御天赋觉醒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话语权。他也只能耐心地等待。

    七婶:“你看她,表情那么安详,一定是一个比较享受的过程。”

    五叔点头认同,有一瞬间,A级器兵敏锐的观察能力觉察到思思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五叔惊讶道,“小七,你看见没,她刚才是不是在笑?”

    七婶也很吃惊:“没错,我也看见了。她真的笑了。”

    这下,他们都放心了。

    ……

    沙丘上的雪花越飘越大,很快就积累起了一层雪白的薄膜覆盖在沙土上。

    躺在地上的男子身上也浅浅地铺了一层雪。

    时思思的意生体是电光火狐,茸毛浓密非常抗寒。这一场沙丘上的初雪,让她的体感极为舒适,就像酷暑时躲在室内吹着空调,还盖了一张空调被。

    时思思只是小试牛刀,利用【频率围栏】重建对方的心舟。

    “你干什么?你在我的心舟里干了什么?不要破坏我的心舟构造。”男子声线低沉有力,却因想威慑对方故意把音调提高了八个度。

    “干什么?我给这里降点温啊!”

    威慑无效。

    他依旧被时思思踩在脚下。其实他被时思思电麻了暂时失去行动力动弹不了。但时思思就是无端地很享受把他踩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肉·垫子比沙垫子的脚感不知舒适多少倍。

    时思思挑起一边眉毛,总算挪开了她尊贵的脚。她俯身仔细看着这名男子,情不自禁地伸手拨开遮住他样貌的头发。

    “这么长的头发,几年没剪了。”

    “要你管。”

    “还嘴硬。”时思思食指一用力,掂起他的下巴,“你长得挺好看的。要是在我原来的学校,绝对是校草第一,甩我们系的系草几十条街。”

    男子并没因为对方的夸奖感到高兴,反而眼神怨怼。

    “喂,你多大了?”不知为何,时思思很好奇对方的年龄。

    “关你什么事。”

    时思思笑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我连你的心舟都能重建,知道你的隐私还不容易吗!只是……本时大小姐有操守,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

    “你!歹毒。”

    “我有你歹毒吗。你构筑的【暗夜星河】心舟屏障轻轻松松就能把人的精神力耗尽,你还有脸骂我歹毒。若我不是天赋异禀,现在早变植物人了。”

    “谁让你入侵我的啊!”男子愤愤不平,继续道,“我是黑暗器兵,当然要把心舟屏障的安全级别和防御性都构筑到最高。不然谁都能入侵我的心舟,我分分钟被敌人秒死。”

    “这样,等你恢复五感就赶紧放我出去。我也是误闯进来的,不是我本意。”

    “凭什么放你出去。”

    时思思眉头一紧,正想口吐芬芳,突然,她察觉到一丝念想明了缘由,“噢!你居然没有能力送我出去。”

    “你,你怎么知道。”男子小声嘀咕,“这、这黑暗调御的他心通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就当你在夸奖我,本小姐收下了。”但时思思一点没觉得自己逆天,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其实她可以任意重建别人的精神世界,这让她感到很爽,但是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就意味着,她很可能被系统惩罚变成傻子。

    在精神世界里牛逼有什么用,我要在现实世界里牛逼才行。

    时思思越想越气,她到底是怎么闯入这里的。她当时把机甲头抱回房间,给机甲头充了电,然后触碰了机甲头的延时神经网络脉冲。

    想到这里,时思思生气地去踢了一脚躺地上的男子。

    “干什么!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喂,你是不是叫……苏天渊。”

    男子哂笑:“还说不窥探别人的隐私,干嘛去探查我叫什么。”

    “我没有。但是……”时思思又踢了一脚,“我有你的机甲头。”

    “机甲头?我的机甲头多了去了,你说的哪一个。”

    “天渊一号。”

    听到天渊一号,苏天渊一怔,生理性肌肉紧绷。时思思觉察到他的异常。

    “怎么,有很不好的回忆?”

    苏天渊眼神躲闪,没有回答。

    时思思稍微使了使五感共情,去贴近苏天渊。但是他被压制的情绪量直线井喷,导致时思思的共情突然转变为共感。

    共情只是共鸣情绪,可通五感和意生体情绪体感。如果去共情的调御没有掌握如何屏蔽、筛选、处理情绪体信息量的话,很容易被对方剧烈起伏的情绪波及和影响。

    就像时思思刚刚误闯入心舟,被丘地鲲鹏牵动五感波及到自己的情绪体。

    但是共感,是链接的六感、甚至七感。在共鸣情绪体的基础上,还感知到了对方的过去经历,能共享记忆。特别是那些刻骨铭心,能触发情绪信息量爆发的记忆。

    一些苏天渊少年之时,被数架粗壮的机械臂牢牢钳制在操作台上,身边围绕着医生和机甲工程师们强制安装机甲的记忆,涌入了时思思的心绪。

    觉察到自己还不能很好地掌握共情和共感这两种能力,时思思立马试图屏蔽对方。

    但是太迟了。

    她已进入苏天渊的回忆场景中。

    时思思低垂着头,喘着气,额头渗出冷汗,一时间十分虚脱,四肢无力,瘫坐在苏天渊身边,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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