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十年,晋国朝廷动荡,党派之争形势严峻,太子党和陈王党争夺不休,清流派也难逃其影响。

    老皇帝昏庸,接连的几次抄家和流放,整个朝廷如同罩了一片黑云。黑云压境,生灵涂炭,遍声哀嚎。

    林国公夫人携两个女儿回乌尤山母家躲乱。

    马车里,林国公夫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妹妹,姐姐蜷在角瑟瑟发抖。

    “母亲……”

    她爬过去拽林国公夫人的衣角,却被林国公夫人一把甩开,厉声呵斥,眼睛里的厌恶掩饰不住。

    “圣女莫这样叫我!”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雨滴砸落在马车上,“烁烁”的声音让人心惊。

    ————

    十年后

    崇德殿上,右宰相李昌携女跪在大殿中央。

    男人身着金蟒玄袍坐在金椅上投壶,俊美的面庞看不出神色,狭长的凤眸微眯。

    皇甫仪把玩着手里的黑羽箭,瞄准壶口,抬手一掷,箭与壶底相触发出清脆的声音,击拨着跪在地上的人的心弦。

    “陛下,念臣女尚且年幼,还并未与萧家公子拜堂礼成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今天是右宰相嫡女李妍玉与车骑大将军二公子萧兰成大婚之日,这新娘子才刚下花桥,被婢女搀扶着跨过火盆子,踏进萧家大门。

    突然一群穿着盔甲的士兵包围了萧府,持剑闯入萧家,宾客大失惊色,一时间场面混乱。

    一个将领从门外大步踏入门槛,手里高举着一道黄色的圣旨越过李妍玉,高声喊道:“萧家接旨!”

    除却穿着沉重凯甲的黑甲兵,庭院人等都慌忙跪在地上,脸上写满了个惊恐。

    红盖头下李妍玉秀气的眉头微蹙,被婢女搀扶到一边跪下。

    可怜的新娘子连厅堂都没入得,这一时间也无人在乎耽误吉时与否。

    “奉天承运,皇帝昭日,萧家得一铁矿隐瞒不报,私铸兵器,景集粮马,于朝廷勾党结派,于廷外狼子野心,谋逆之心天之昭昭。

    念其昔日为建国立下汗马功劳,监押萧家男丁入狱改日流放边疆,永不得回京,妇女充为宫妓,财产收于国库。

    违者,杀无赦!”

    萧将军闭上双眼,怎么也说不出半句话,他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萧府女眷更是泣声连连,哭的梨花带雨,却惹不得人的半分怜惜。

    等右宰相李昌收到消息赶到萧府时,慕家已被查封,而他女儿李妍玉也不见踪迹,想来定是被当作萧家人押到金院了。

    金院,就是官妓们该待的地方。

    于是,他又快马加鞭驶至金院。

    金院的妈妈贪婪的扯下新娘子头上的钗环,尽管婢女拼命阻拦,也无济于事,反到被拉开打了两耳光。

    不服从的女眷被扒了外衣,像狗一样拴在树上,供人参观。院子里的其他人更是吓坏了,蹲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这简直就是糟蹋人,不给她们活的余地。

    在那个封建的时代,这种惩罚对于女子来说就是奇耻大辱,以后也没有脸面可活在世上了。

    老鸨盯着李妍玉,眼睛冒着绿光,笑的灿烂,脸抹的粉刷刷往下掉,引得李妍玉一阵不适。

    粗鲁的动作扯的李妍玉头皮生疼,她从小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等委屈,眼泪在框里打滚。

    “放肆!我父亲是丞相,你敢这么对我?”

    “我管你是什么身份,就是背靠皇室,进了这金院,也甭想着出去。”说着老鸨捏住李妍玉的脸,细细打量,欣喜地小声嘀咕“美,瞧瞧这张小脸,生的真美啊!”

    李昌夺门而入,见此心一突,无奈之下,只得冲出阻拦强硬地带走了女儿,直接进宫面见圣上。

    然后就有了崇德殿上的一幕。

    “爱卿此举,真是叫朕难做啊!”

    当!

    又是一只羽箭,余音微颤,一时间叫本就压抑的宫殿更加紧张起来。

    “陛下!”

    “行了,李爱卿…”皇甫仪打断右宰相的话,不耐道,“来,抬起头来,让朕瞧瞧是怎样一个——”可怜人儿

    李妍玉缓缓抬头,原本精致的妆容发型已然凌乱,非但不令人厌恶,反到生出一种别样的凄美感。

    流光溢彩的嫁衣映衬着她娇美的脸庞,饱满雪白的额前贴着金色的花钿,发丝微乱,一双明艳的杏眸如秋波含水。华贵与艳丽相互交辉,散发着绝色的光芒。

    “呵!好啊…朕倒是不知道,你生了一个这般模样的女儿。”

    跪在地上身着艳红嫁衣女子抬头的那一瞬间,皇帝玩味的笑僵在脸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神犀利地打量着这个妆容微乱,容貌明艳而倾国倾城的女子。

    像,与她长的像……

    皇甫仪眼神有些迷离,恍若间忆起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

    呵,像极了!

    真是,像极了!

    一瞬间,他的神智又恢复清醒,甚至比以往更加清醒,眸光比以前更锋利、嗜血。他捏着箭尾的羽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羽翼。

    彼时他如同一只预备捕猎的雄狮,眼睛里全是肃杀的意味。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笑,笑容里掺着致命的毒药。

    李昌听到皇帝的话后,瞳孔不禁放大,心中大警,皇帝暴戾无常,不同人性,说不定会连累家族,于是忙叩首解释道。

    “小女自幼随家母养于兰山旧院,臣父昔日与萧老将军交好,指腹为婚,因婚期将至,前月才回京都,为完成先缔之约。哪想萧家叛乱…臣恳请陛下开恩!”

    说完后,他闭上双眸,仿佛忍了多大痛似的,又道:“臣闻太后娘娘常伴青灯,愿将小女送入慈宁宫服侍太后娘娘,还望陛下恩准!”

    “父亲!”

    李妍玉抬头看向李昌,不可置信的惊呼道。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便又不甘心地低下头,头抵在手背上,感受不到皇宫带来的一丁点温度。

    皇甫仪看着李昌,眼神渐冷,指尖掠过箭锋利的刃面,漫不经心地笑道。

    “爱卿既有如此之请,朕若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朕太不近人情了,准了。”

    皇甫仪起身往殿外走,路过李妍玉,挑起她嫁衣上的红绸带,邪笑道:“那什么,李爱卿的嫡女,去寻管事嬷嬷领衣裳到慈宁宫服侍吧,太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陛下,臣…”

    皇甫仪反手将手中最后一支羽箭掷出。

    当!

    羽箭在壶里微晃两下,大殿重回平静。

    皇甫仪细拈手指,上面还残留着绸带淡淡的脂粉香,他声音慵懒。

    “朕乏了,常顺,陪朕去御花园。”

    “是”

    及出崇德殿门,李昌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李妍玉抿唇点了点头。

    这一幕就是被旁人瞧见了,也只道是老父亲舍不得女儿,交代女儿一些保重的话。

    “在宫里好好的,仔细服侍好太后、陛下,明白了吗?”

    李妍玉垂下眼帘,紧了紧手里攥着的衣裳,面上恭敬地答道:“女儿知道。”

    右宰相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可越过李妍玉,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都是幻觉,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皇宫。

    李妍玉转过身,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缩小成一个渺小的点,然后消失不见,那张让人频频回眸的小脸才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寻慈宁宫。

    换上宫婢的衣服,仔细将嫁衣和金银手饰叠放好,收置于下人寝房分配属于自己的柜子里,落锁。

    出门便见一个年老的嬷嬷一手拎着楠木金丝边食盒匆忙的奔进院子,另一只手提着湿漉漉的裙摆。

    一边走,嘴角还不忘咒骂着什么。

    想来是去给太后娘娘去吃食,路上因为某种原因弄湿了衣裳,这才不得不折回来换。

    殿前失仪可是大罪,常言道,伴君如伴虎,稍不留心就掉了脑袋!

    李妍玉上前福礼,道:“嬷嬷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奴婢愿为嬷嬷解忧。”

    说着,她将手里的珍珠塞进清嬷嬷怀里,这清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手一摸便知道是什么。

    珍珠,这可是稀罕东西,嬷嬷眼眸微闪。

    只是…这可是给太后的,要是出了差池,自己岂不是…

    不过

    她眼眸眯起,警惕地审视眼前挽着素发的美人,心里突突的。

    “我怎么不知道慈宁宫有你这个人?”

    李妍玉本就生的极美,这一笑更是摄人心魂。

    “嬷嬷真是好眼力,奴婢叫李妍玉,陛下让奴婢来服侍太后娘娘,今后还得请嬷嬷多多照顾才是。”

    说完,她又掏出一颗珍珠在手心把玩,引得清嬷嬷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听说是皇帝派李妍玉来服侍太后的,清嬷嬷脸色缓和了几分,甚至端起一丝讨好的笑来。

    瞧着李妍玉手里的珍珠,意思明确。李妍玉看着老嬷嬷的转变,心里直冷笑。

    果然…

    这皇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充满蝇头微利的地方!

    李妍姝将珍珠递给她,清嬷嬷迅速揣进怀里,摸着珍珠她心里有几分窃喜。

    瞧着这李妍玉低眉顺眼恭维的模样,想来是个老实本分的丫头。

    于是清嬷嬷将食盒如同天大恩赐般放置李妍玉抬起的双手上,交代道“这可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点心,出不得的差池,快送去吧!”

    “奴婢知晓,谢嬷嬷提点。”

    眼见着李妍玉转身离开,她便急不可耐地掏出怀里的珍珠,她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珍珠呢!

    又大又圆,圆润饱满,色泽光滑,都快比上宫里娘娘们戴的了,这可真是宝贝,等寻着机会让人给做成耳环。

    这么想着,她美滋滋地扭着屁股走进屋。

    刚走到拐角处的李妍玉见到这一幕,不禁觉得好笑。

    李妍玉:可不就是宝贝么,那右宰相家陪的嫁妆能有的挑?

章节目录

玉落花满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凉橘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凉橘子并收藏玉落花满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