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rendipity
今天是休沐日，虽是细雨蒙蒙，但青阳城一早便喧闹起来。
都说赵家的几个铺子今日都推出打折活动，吸引了不少小娘子们前来。
就在这细雨迷蒙中，一位郎君骑着白马撑伞而行。那白马高大威猛，佩戴者上好的皮质马具，头顶七彩绸团，煞是威风。
而骑马的人，一身水墨色长衫，懒散地坐在马背上，一手举着油纸伞，晃晃荡荡让人看不清脸。举伞的那只手，宽大的袖口滑落至臂弯，露出结实的小臂。
另一只手捧着一小束鲜花，一枝正红色山茶配两支淡粉色月季，周围点缀以朵朵白色小茉莉和绿叶。
而最引人注意的不是花本身，而是包扎花的那一圈织金妆花纱。但凡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此纱非凡品，千金难买到。
眼看街边的人越来越多，贺尘微微抬高伞，露出了在赵珠白的调教下，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悠然而无傲气，心中默念着要形散而内挺。
东街上的行人无一不驻足观看这俏郎君，小娘子们也欲看还羞，甚至有好事者，一路跟在白马后面，看他行至了梨花白府前。
府里早有人候在门口，像是期待了许久，高高兴兴接过花束，转身回了府，将一众看热闹的人关在门外。
而那匹骑白马的男子，送完花后，便骑着马，仍是不疾不徐，回到了东街一家铺子中。
那铺子是昨日开张的，既没有请舞狮来讨个开张大吉的好彩头，也不见掌柜和小二在门口吆喝。
门口只两个穿墨色劲装男子守着，两张面无表情的脸让许多看热闹的人望而却步。而门口挂着一重珠帘一重纱帘，看不清内里乾坤，只有袅袅香气飘出。
更奇怪的是这家铺子的招牌，鬼画符似的，既不是古字，也非山水，歪歪扭扭，不知何意。
赵珠白很是满意自家的招牌——serendipity。
“夫人，这招牌是何意啊？” 吕念城坐在铺子里，一边喝着上好的龙井，一边问道。
从赵珠白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很好奇是什么意思，偏偏赵珠白不肯说，但是当时宋绮云和赵元白的表情表示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梦中禅机，不可说也。” 赵珠白摇头晃脑，和吕念城打哈哈。
刚好看到贺尘回来了，虽然撑着油纸伞，但是斜风细雨，衣衫都被染湿了。
“辛苦了，贺尘，做得好”，赵珠白对他刚刚的表现很满意，将她所教的都尽数展现了，“去把湿衣裳换下来吧。”
“多亏赵小姐教得好，这湿衣服不妨事”，贺尘拱拱手，随即却又掩面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快让后厨去做些姜汤来”，赵珠白吓了一跳，这刚开业，员工就生病了怎么了得。
“无碍，不耽误生意便好。” 贺尘笑起来自带一股清风霁月的温柔，他这几日在铺子内练习，不知拾了多少丫鬟故意落下的手绢。
“哼，贺公子也太弱不禁风了些，淋这点雨便要打喷嚏。” 吕念城冷哼一声，出于本能，他很不喜欢这个贺尘。
姜汤熬好后，赵珠白也请了门口的两位门神进来喝一杯，暖一暖身子。
“夫人莫要客气了，我们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江浩憨憨一笑，他和陈鹏都是受了伤从军队退下来的，家里人当年都饿死了，幸好有小侯爷给一口饭吃。
只是他搞不懂，这夫人开的到底是什么店，半天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有，他都忍不住着急起来。但是夫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
同样着急的还有棠音，她听赵珠白说，过几日可能对鲜花的需求会暴增，而且要提供的鲜花需得是最娇艳的，一点伤痕都不能有。
因此她日日往庄子里去，照看花朵。今日赵珠白又拜托自己选几株好看的兰花，说是要做成礼物，庆贺孙嘉月生辰。
可眼下偏偏又碰到那位四号选手，对她死缠烂打，非要邀请她去喝茶。
“这位公子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请不要再来找我！” 棠音低着头，想要逃过四号选手的阻拦，怕别人看到传出闲话来。
“棠音姑娘，在下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名字叫……”
“棠音！”
四号选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两人回头望去，赵元白正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他们，“棠音，上马车”。
“赵公子好巧，不如也载我一程。” 四号选手想着，若是攀上赵府公子，以后也是吃喝不愁。又能侧面攻陷棠音，有美人在怀。
“不顺路。” 赵元白都没抬眼看她，
棠音听话地走到马车前，正准备拎起裙子，踏上马车，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抬眼一看正对上赵元白黑白分明的眼神，他将手臂横在棠音面前，示意她抓住自己的胳膊借力。
许是马车太过摇晃，棠音一颗心被晃得七上八下，却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冷静，要冷静，不许胡思乱想。
“今日下雨，怎么不坐马车？” 赵元白觉得马车内气氛略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僵局。
宋绮云心疼棠音，让棠音坐马车去庄子，但是那些小厮的人，见棠音不受赵元白喜爱，宋绮云又忙于生意，每每推脱不肯花功夫套马车。
棠音又不想事情闹大，让宋绮云费神，每次都步行去庄子，好在庄子就在城郊，半个时辰就到了。
今日听赵元白这么一问，一时之间找不到好借口，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看到棠音不说话，赵元白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棠音，“以后出门，拿我的玉佩过去，说是我要套马，他们若是不肯，你就来找我。”
“嗯”，棠音点点头，接过那块玉牌，上面刻着赵元白的名字，摸起来温润通透，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烫手。
因为今日下着雨，棠音担心一些名贵的花草被淋坏了，一到庄子，就赶忙跑过去，将一盆盆花草挪到木棚下。
只是她没想到赵元白也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也跑在雨里帮她搬花，连忙劝阻道，“少爷，我来吧，别受凉了。”
“没事”，赵元白头也不抬，他不可能由棠音一个人在这里忙来忙去，自己插着手在一旁看着。
两个人不到一炷香，就把需要避雨的花都挪到的安全位置，雨也越下越大。赵元白本打算送完棠音就回去，如今坐在棚下看雨，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少爷，您要不去庄子里面坐着吧，担心着凉了。” 棠音颇有些担心，要是赵元白因为她染了风寒，那她罪过就大了。
“无妨。” 赵元白看着雨水沿着棚沿落下，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安静赏雨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庄子里找个农妇换一身衣裳。”
“不用了”，棠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小时候都是在雨里跑着长大的，这点小雨算不上什么。”
“你这照顾花草的本领，是从哪里学得？” 赵元白望着眼前一片花草，姹紫嫣红，长势喜人，不像宋绮云在现代养的花，养一盆死一盆，家里的空花盆在阳台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小时候，我住在渔船上，码头边有一户人家，是位老爷爷，他很喜欢养花。老爷爷并无子女，所以屋子破败不堪，但是院子里却种满了花。
每天我干完了活，若天还是亮着，都会去他那边看看花，听他讲如何种花，那时候我觉得爷爷的院子，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暖的地方，爷爷是世上最会养花的人。”
“那我们可以请那位爷爷来和你一起种花，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忙不过来。他又无子女，还能我们照顾他。” 赵元白摸了摸手边的兰花，觉得今日倒是能欣赏到兰花之美了。
“爷爷他……去世了”，棠音咬了咬嘴唇，对赵元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生老病死……” 赵元白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他也未料到话题是这个走向，只是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棠音打断了。
“爷爷是为了救我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她不敢提及的伤痛，可是今天棠音忽然想像这场大雨一般说个痛痛快快。
“我之前说小时候与家人走散了，又被一对夫妇收养。这对夫妻就是渔民，我从小吃住都在渔船上，每天天不亮就随着他们在江上打渔，上岸后便去码头杀鱼卖鱼。”
“那时候我全身都是鱼腥味，手指也总被鱼刺扎得血迹斑斑。旁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无意中我便闯进了爷爷的院子，爷爷不嫌弃我，帮我处理伤口，送我糖吃，还给我花戴。”
“养父母经常打骂我，我若哭出来，便打骂得更凶了。只好忍着，等到了爷爷那里才敢哭一场。我总想着快快长大，等长大了，我就带着爷爷，远离养父母。”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我的养父母，自己生活都困难了，怎么会好心到领养一个小女孩呢？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不要钱的媳妇而已。”
“那天晚上，我从爷爷那回来，发现养父母都不在船上。我觉得很奇怪，正准备出门去找他们，却被我那个哥哥堵在船上。”
“他扑过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记得我狠狠咬了他的胳膊，他的肩膀，最后用杀鱼的刀划伤了他，才逃了出来。”
“却被不远处的养父母发现了，他们拼命追，我拼命跑。我太慌张了，我不知怎么就跑到爷爷的院子里，他死命拖住了我的养父母，让我快跑。”
“我跑了很久，不知道跑到哪里，直到天亮了，我才定下心神。我知道为了生计，养父母肯定要去江中心打渔的，便偷偷跑去找爷爷，想带他一起走。”
“可是等我赶到爷爷的院子，却发现地上好大一滩血迹，有好心人告诉我，说我养父母失手打死了爷爷，已经被官府带走了。”
“我当时就不该往爷爷的院子里跑，我当时为什么要往那里跑啊?？如果我不去，爷爷就不会死？” 棠音被巨大的悔恨所淹没，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居然害死了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赵元白拉住棠音的手，生怕她再伤害自己，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真正的恶人，你的养父母已经受到了惩罚。”
“惩罚？” 棠音失笑，眼里满是绝望，“知道爷爷死后，我浑浑噩噩，却被人敲晕了卖到坊子里。坊子的靠山是县太爷的侄子，我养父母签了我的卖身契，只各打了五大板就被放出来了。”
“这算惩罚吗，少爷？”棠音笑中带泪，几近崩溃，“这算什么惩罚。”
都说赵家的几个铺子今日都推出打折活动，吸引了不少小娘子们前来。
就在这细雨迷蒙中，一位郎君骑着白马撑伞而行。那白马高大威猛，佩戴者上好的皮质马具，头顶七彩绸团，煞是威风。
而骑马的人，一身水墨色长衫，懒散地坐在马背上，一手举着油纸伞，晃晃荡荡让人看不清脸。举伞的那只手，宽大的袖口滑落至臂弯，露出结实的小臂。
另一只手捧着一小束鲜花，一枝正红色山茶配两支淡粉色月季，周围点缀以朵朵白色小茉莉和绿叶。
而最引人注意的不是花本身，而是包扎花的那一圈织金妆花纱。但凡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此纱非凡品，千金难买到。
眼看街边的人越来越多，贺尘微微抬高伞，露出了在赵珠白的调教下，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悠然而无傲气，心中默念着要形散而内挺。
东街上的行人无一不驻足观看这俏郎君，小娘子们也欲看还羞，甚至有好事者，一路跟在白马后面，看他行至了梨花白府前。
府里早有人候在门口，像是期待了许久，高高兴兴接过花束，转身回了府，将一众看热闹的人关在门外。
而那匹骑白马的男子，送完花后，便骑着马，仍是不疾不徐，回到了东街一家铺子中。
那铺子是昨日开张的，既没有请舞狮来讨个开张大吉的好彩头，也不见掌柜和小二在门口吆喝。
门口只两个穿墨色劲装男子守着，两张面无表情的脸让许多看热闹的人望而却步。而门口挂着一重珠帘一重纱帘，看不清内里乾坤，只有袅袅香气飘出。
更奇怪的是这家铺子的招牌，鬼画符似的，既不是古字，也非山水，歪歪扭扭，不知何意。
赵珠白很是满意自家的招牌——serendipity。
“夫人，这招牌是何意啊？” 吕念城坐在铺子里，一边喝着上好的龙井，一边问道。
从赵珠白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很好奇是什么意思，偏偏赵珠白不肯说，但是当时宋绮云和赵元白的表情表示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梦中禅机，不可说也。” 赵珠白摇头晃脑，和吕念城打哈哈。
刚好看到贺尘回来了，虽然撑着油纸伞，但是斜风细雨，衣衫都被染湿了。
“辛苦了，贺尘，做得好”，赵珠白对他刚刚的表现很满意，将她所教的都尽数展现了，“去把湿衣裳换下来吧。”
“多亏赵小姐教得好，这湿衣服不妨事”，贺尘拱拱手，随即却又掩面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着凉了，快让后厨去做些姜汤来”，赵珠白吓了一跳，这刚开业，员工就生病了怎么了得。
“无碍，不耽误生意便好。” 贺尘笑起来自带一股清风霁月的温柔，他这几日在铺子内练习，不知拾了多少丫鬟故意落下的手绢。
“哼，贺公子也太弱不禁风了些，淋这点雨便要打喷嚏。” 吕念城冷哼一声，出于本能，他很不喜欢这个贺尘。
姜汤熬好后，赵珠白也请了门口的两位门神进来喝一杯，暖一暖身子。
“夫人莫要客气了，我们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江浩憨憨一笑，他和陈鹏都是受了伤从军队退下来的，家里人当年都饿死了，幸好有小侯爷给一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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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着急的还有棠音，她听赵珠白说，过几日可能对鲜花的需求会暴增，而且要提供的鲜花需得是最娇艳的，一点伤痕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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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偏偏又碰到那位四号选手，对她死缠烂打，非要邀请她去喝茶。
“这位公子我和你说过很多次，请不要再来找我！” 棠音低着头，想要逃过四号选手的阻拦，怕别人看到传出闲话来。
“棠音姑娘，在下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名字叫……”
“棠音！”
四号选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两人回头望去，赵元白正掀开马车的帘子，望着他们，“棠音，上马车”。
“赵公子好巧，不如也载我一程。” 四号选手想着，若是攀上赵府公子，以后也是吃喝不愁。又能侧面攻陷棠音，有美人在怀。
“不顺路。” 赵元白都没抬眼看她，
棠音听话地走到马车前，正准备拎起裙子，踏上马车，眼前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抬眼一看正对上赵元白黑白分明的眼神，他将手臂横在棠音面前，示意她抓住自己的胳膊借力。
许是马车太过摇晃，棠音一颗心被晃得七上八下，却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冷静，要冷静，不许胡思乱想。
“今日下雨，怎么不坐马车？” 赵元白觉得马车内气氛略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僵局。
宋绮云心疼棠音，让棠音坐马车去庄子，但是那些小厮的人，见棠音不受赵元白喜爱，宋绮云又忙于生意，每每推脱不肯花功夫套马车。
棠音又不想事情闹大，让宋绮云费神，每次都步行去庄子，好在庄子就在城郊，半个时辰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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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棠音不说话，赵元白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摘下腰间的玉佩，递给棠音，“以后出门，拿我的玉佩过去，说是我要套马，他们若是不肯，你就来找我。”
“嗯”，棠音点点头，接过那块玉牌，上面刻着赵元白的名字，摸起来温润通透，不知为何又觉得有些烫手。
因为今日下着雨，棠音担心一些名贵的花草被淋坏了，一到庄子，就赶忙跑过去，将一盆盆花草挪到木棚下。
只是她没想到赵元白也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也跑在雨里帮她搬花，连忙劝阻道，“少爷，我来吧，别受凉了。”
“没事”，赵元白头也不抬，他不可能由棠音一个人在这里忙来忙去，自己插着手在一旁看着。
两个人不到一炷香，就把需要避雨的花都挪到的安全位置，雨也越下越大。赵元白本打算送完棠音就回去，如今坐在棚下看雨，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少爷，您要不去庄子里面坐着吧，担心着凉了。” 棠音颇有些担心，要是赵元白因为她染了风寒，那她罪过就大了。
“无妨。” 赵元白看着雨水沿着棚沿落下，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安静赏雨了，“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庄子里找个农妇换一身衣裳。”
“不用了”，棠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小时候都是在雨里跑着长大的，这点小雨算不上什么。”
“你这照顾花草的本领，是从哪里学得？” 赵元白望着眼前一片花草，姹紫嫣红，长势喜人，不像宋绮云在现代养的花，养一盆死一盆，家里的空花盆在阳台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小时候，我住在渔船上，码头边有一户人家，是位老爷爷，他很喜欢养花。老爷爷并无子女，所以屋子破败不堪，但是院子里却种满了花。
每天我干完了活，若天还是亮着，都会去他那边看看花，听他讲如何种花，那时候我觉得爷爷的院子，是世上最美丽最温暖的地方，爷爷是世上最会养花的人。”
“那我们可以请那位爷爷来和你一起种花，我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忙不过来。他又无子女，还能我们照顾他。” 赵元白摸了摸手边的兰花，觉得今日倒是能欣赏到兰花之美了。
“爷爷他……去世了”，棠音咬了咬嘴唇，对赵元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生老病死……” 赵元白一向不擅长安慰别人，他也未料到话题是这个走向，只是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棠音打断了。
“爷爷是为了救我死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她不敢提及的伤痛，可是今天棠音忽然想像这场大雨一般说个痛痛快快。
“我之前说小时候与家人走散了，又被一对夫妇收养。这对夫妻就是渔民，我从小吃住都在渔船上，每天天不亮就随着他们在江上打渔，上岸后便去码头杀鱼卖鱼。”
“那时候我全身都是鱼腥味，手指也总被鱼刺扎得血迹斑斑。旁的小孩都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无意中我便闯进了爷爷的院子，爷爷不嫌弃我，帮我处理伤口，送我糖吃，还给我花戴。”
“养父母经常打骂我，我若哭出来，便打骂得更凶了。只好忍着，等到了爷爷那里才敢哭一场。我总想着快快长大，等长大了，我就带着爷爷，远离养父母。”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我的养父母，自己生活都困难了，怎么会好心到领养一个小女孩呢？他们只是为自己的儿子找一个不要钱的媳妇而已。”
“那天晚上，我从爷爷那回来，发现养父母都不在船上。我觉得很奇怪，正准备出门去找他们，却被我那个哥哥堵在船上。”
“他扑过来的时候，我大脑一片空白，我只记得我狠狠咬了他的胳膊，他的肩膀，最后用杀鱼的刀划伤了他，才逃了出来。”
“却被不远处的养父母发现了，他们拼命追，我拼命跑。我太慌张了，我不知怎么就跑到爷爷的院子里，他死命拖住了我的养父母，让我快跑。”
“我跑了很久，不知道跑到哪里，直到天亮了，我才定下心神。我知道为了生计，养父母肯定要去江中心打渔的，便偷偷跑去找爷爷，想带他一起走。”
“可是等我赶到爷爷的院子，却发现地上好大一滩血迹，有好心人告诉我，说我养父母失手打死了爷爷，已经被官府带走了。”
“我当时就不该往爷爷的院子里跑，我当时为什么要往那里跑啊?？如果我不去，爷爷就不会死？” 棠音被巨大的悔恨所淹没，伸手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居然害死了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
“这不是你的错！”，赵元白拉住棠音的手，生怕她再伤害自己，柔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真正的恶人，你的养父母已经受到了惩罚。”
“惩罚？” 棠音失笑，眼里满是绝望，“知道爷爷死后，我浑浑噩噩，却被人敲晕了卖到坊子里。坊子的靠山是县太爷的侄子，我养父母签了我的卖身契，只各打了五大板就被放出来了。”
“这算惩罚吗，少爷？”棠音笑中带泪，几近崩溃，“这算什么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