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缘由,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麝香,没有摔倒,也没有人无缘无故地撞她。

    宋辞只是和往常一样坐在凉亭的藤椅上,拿着一只精巧的玉石滚轮,笑呵呵地看陆晨晨和翠羽风荷她们忙前忙后。

    然后,忽然间,她腹中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有血从自己两腿之间渗出。

    “晨晨……”她虚弱地喊了一声,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红色帷帐,昏黄的烛光。

    宋辞醒过来后,看到陆晨晨哭肿了的眼睛,再一摸自己的肚子,便什么都知道了。

    陆晨晨忍着泪水:“你可好些了?太医开了补气的参汤,我这就叫翠羽端过来。”

    “不用……”宋辞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没事,你保重好身体,你还年轻,调养好身体,总会……”陆晨晨的泪流出来,说不下去了。

    宋辞虽虚弱,却反倒挤出一丝笑:“没关系的,晨晨,可能只是这个孩子,和我没有缘分吧……”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令人心酸。

    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们如此小心,却还是没有留住这个孩子……

    难道真的像某位太医诊断的,她体质偏燥,本身就容易滑胎?

    如果是这样,她以后和孟今煜,还会有孩子吗?

    宋辞躺在床上,头脑中一片混沌……

    陆晨晨用手帕抹去她眼角的泪痕,说:“你别胡乱想,太医院的院正说了,可能这次只是因为胎位不太正,所以怀相不好……等下次,你们一定能生个大胖小子。”

    “你不用安慰我了,”宋辞脸色惨白,轻轻地扯动唇角:“胎位不正,太医还能一开始看不出来?算了,可能是这具身体,真的体质不太好吧……”

    陆晨晨忙打断她:“不要乱想!宫里这么多名贵的药材,又有这么多御医。只要以后我们再小心一些……”

    “晨晨?”宋辞忽然叫她。

    “诶?”

    宋辞嘴唇翕动:“今煜,他肯定很难过,这是他第一次当父亲……我不放心,你替我去看看他。”

    陆晨晨含泪应了,出门向文惠殿走去。

    文惠殿里一片黑暗,一盏灯火都没有点。

    孙德海说,这是皇上的意思。

    陆晨晨走到殿中,看到宽大的龙椅背后坐着一个人。

    他靠着椅子底座,呆呆地瘫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去了骨头,浑身上下再没一处能支撑起来。

    陆晨晨走近,见他前面的地上摆着婴儿的肚兜和小小的鞋子,还有自己那只绣了一半的布老虎,和吴美人用黄梨木打造的木马。

    “她怎么样?”孟今煜的声音沙哑。

    “已经醒了。”

    “我去看看……”孟今煜想站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陆晨晨想过去扶他,却被他制止。他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摔回到地上。

    他索性瘫坐在地上,不想再动了。

    眼前有一双小小的虎头鞋子,他把它捧起来,指着底部的一处花纹,笑容惨淡:“你信吗?这个,是她亲手绣的……”

    借着昏暗的月光,陆晨晨看到虎头鞋底上那努力想要平整的针脚。

    怎么会不信呢,这是她亲眼看到的啊……

    那天,宋辞见她给布老虎裁布,便也兴致勃勃地想绣点什么,又怕自己粗手笨脚的,做出来的东西难看。思来想去,只在两只小鞋子底上绣了两个字,一只是孟,一只是宋。

    不能大大方方地叫出对方真正的名字,那就把这一切缝制在这双小小的虎头鞋中吧。

    “她从没拿过针线,却绣的这样好。”孟今煜的手指抚过密实的线。

    “她还和我说,若将来孩子问起这字的意思,我们就把这一年多来的经历,当成话本故事讲给他听。故事里有一对恩爱的夫妻,一个叫宋辞,一个叫孟今煜……”

    他再也说不下去,把那双小鞋紧紧抱在胸前,嚎啕大哭起来。

    月光冰凉,铺洒在地上,似下了一场薄薄的雪。

    陆晨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视线模糊成一片。

    她再也受不了了,跌跌撞撞地冲出文惠殿。

    夜风穿过长长的宫巷,吹进她的骨头里,让人的心都结了冰。

    她和宋辞,都是在父母俱全温馨和睦的家庭里长出来的,从不知道,死别原来是这样让人痛彻心扉。

    快要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型。

    太医们说,那是个漂亮的小皇子。

    可是了,没有了,他们满心期盼的小皇子,再也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陆晨晨扶着冰冷的宫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想离开。

    浑浑噩噩间,走到一处衰败的宫殿。

    抬头,匾额已经有一半被烧黑。

    她认出了这里,那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出来为宋辞找醒酒汤,无意间误闯的宫殿。

    那次,她就是在这座宫殿的门口,遇见了瑞王。

    她现在已经能猜到了,这里应该是明珏宫,瑛妃娘娘生前的居所。

    明珏宫院内已是荒草丛生,连正殿的门都坍塌了一半。

    右边院落有一株老树,早已枯死,干竭枯裂的枝杈冷硬地伸向半空,将黑沉沉的夜空划的支离破碎。

    陆晨晨坐在石阶上,悲伤席卷而来。她抱住膝盖,不禁失声痛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听到一个人声:“我若是你,此刻就没有时间哭。”

    断壁后面,现出一个人影。

    身形瘦削,眉骨锋锐,是瑞王。

    陆晨晨看见他,却并不意外。此处是他母妃的寝宫,他怀念母妃,定然常常会到这里来。

    但她不明白他的那句话,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瑞王拨开枯枝,从残垣中走出,在她身旁坐下:“皇后身体一向康健,却无缘无故落胎,你们就没有怀疑吗?”

    “自然有怀疑。可是,福宁宫中每天的饮食器具都是我亲自盯着的,已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宋辞初现不适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加强警戒。毕竟宫斗小说看了这么多本,难免风声鹤唳,杯弓蛇影。

    她认真地检查饮食,所有递给宋辞的吃食,她全部要先尝一遍,所有给宋辞的用具,她全要先过一遍手,几乎和宋辞同进同出,同寝同卧。

    然而,没有任何异样。

    她们没看出来任何异样。

    “……太医说是她体质燥热,本就不易有孕。”

    瑞王冷冷地勾起唇:“这个时候才来说体质燥热。难道先前来请平安脉的时候,竟没有一个太医看出来吗?”

    陆晨晨一呆。

    对啊,宋辞是皇后,即便没有怀孕的时候,太医们也是每隔一天就要来请平安脉的,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听他们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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