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萤离开那天是个晴天,由于是中午的飞机,岩泉和及川都没能去送她,只能在早上他们上学前见上一面来道别。

    因为及川这家伙天天来串门的原因,岩泉家现在都习惯多做一份早饭了。

    时萤:“哇,看着你们上学,我却不用去的感觉,好爽哦。”

    及川:“你是小学生嘛还炫耀这个!现在翘课俩星期期末你别哭!”

    时萤:“……还是朋友好啊,最清楚怎么骂人最扎心。”

    “哈哈哈哈哈!”及川一副小人得逞的模样,说着突然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哦对了,这个给你。”

    “什么?”

    是一个御守,上面写着一个胜字。

    “哇好怀念——谢谢~”时萤扑上去抱了他一下,“上次收到还是小学的时候呢。”

    小学结束的时候,时萤正式结束了自己在岩泉青司门下的学习,离开了日国回到华国准备定段赛。那时的她学会了好好道别,三个人在机场安检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时他们也给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胜守。

    虽然上飞机后再摸出来一看发现上面沾着一点透明的滑溜溜的液体……及川那家伙拿东西之前都不知道把手擦干净的吗!神明大人要哭了!

    及川撇开脸,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和小岩专门去神社求的,有这个御守在你要是不赢……”

    “也谢谢小岩!”时萤冲过去抱岩泉,又转头道,“我会小心保管的!”

    及川彻:……

    岩泉摸摸她的头:“期待你的好消息,要赢哦。”

    “嗯!”

    及川无奈地叹气,也上手rua了下她的头发,难得正经道:“祝你好运,‘棋’开得胜。”

    “诶你居然会说谐音梗了。”

    “臭小子们还上不上学,不准给我迟到!”岩泉青司在院门口喊人,“小时你也该走了,新干线可不等你。”

    “来了——”

    四人在岩泉家门口分别,走向不同的地方。

    虽说没有办法和岩泉爷爷一样亲自送人离开,但及川还是在午休的时候给时萤拨了一个视频电话。

    四人组这时候又在天台,为的就是打视频时不被人打扰,而且这里还很安静。

    电话接通的时候时萤正好也在吃午饭,她找了个支撑物把手机立了起来,及川的脸最先出现在屏幕里:“喂喂?能看到吗?不是你怎么又在吃m记啊。”

    “……干什么!我就是喜欢吃不行吗!”时萤很不满他的态度,视频突然剧烈晃动,画面里挤进来几个人头,她便也把手机横了过来。

    “啊看到了!阿萤~”河崎朝她招招手。

    竹泽:“你是什么时候的飞机来着?”

    时萤看了眼机场里随处可见的钟表:“还有一个小时,落地的时候这边才四点多。”

    他们又叽叽喳喳聊了些有的没的,时萤拿着手机晃了一圈给他们看看机场,直到学校打预备铃才挂掉电话。

    时萤:“我落地给你们发消息。”

    从东京到方圆不过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时萤虽然不晕机,但总有一种脑袋昏沉的不适感,并做不到利用这段时间做任何事情,上了飞机眼睛一闭一睁就已经是另一个国家了。

    飞机还在轨道上缓缓滑行,但是许多人都已经迫不及待地站起来了。时萤打开手机,第一件事情是先给妈妈爸爸打电话,第二件事情就是查看line的群组消息告诉自己已经到达的信息。

    回家后妈妈爸爸就带她出去大搓了一顿,顺带还有时萤的第一位围棋老师——已退役的俞珏九段。鉴于第二天要去一趟棋院,他们也没有聚到很晚,只是叙了下旧,顺便了解了一下时萤在日国的生活和对接下来比赛的想法。

    临别时,俞老师竟高兴得显出几分醉态,明明这一桌人可都没喝酒。时萤一个未成年就不用说了;俞珏更是为了保持棋手的敏锐,几十年来滴酒不沾,即使退役了也喝不惯那味;时父时母平时虽是会小酌几杯,可在这种场合下自然也不会叫酒,毕竟主角可是时萤。

    几个人吃了一晚上,醉可乐还好说,醉酒是万万不可能的。

    时萤回到家,一米八的大床已经提前铺好了,被子和枕头也都拿出去晒过,扑上去的时候尽是太阳的柔软。

    日国比华国早一个小时时差,她见时间晚了便没有再给朋友们打视频,只是发了个群消息后就洗洗漱抱着狗睡了。

    -

    第二天早上,俞珏来接时萤去方圆棋院,虽说现在并不强制棋手每天报道,但比赛前还是有些流程上的事情需要处理。除此之外棋院也提供比赛场地,比如下星期举行的钻石杯预选赛地点就在这里的二楼大厅。

    处理完事情后师徒二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对弈,俞珏想试试这孩子现在的棋力。

    俞珏的棋风向来稳扎稳打,中盘战斗是从角部的一个纠缠开始的,时萤的白棋为了向外扩张将战火绵延至边上的地盘,试图将大龙的头拉出来,黑棋将其分断后局面再次变得混乱。

    杨海听说时萤同学今天在棋院,正想着过去见一面,在大厅晃了两圈没见到人,还是别人给指的路,他没注意到那人犹豫的语气,道了谢后摇着他的小扇子拐进门。

    迈出去的脚步蹭一下收了回来,怎么没说俞老师也在啊!

    路过的一位棋手看着杨海满脸纠结,上手一拍他:“杨哥,干嘛呢?不进去?哎哟我去俞老师??”那人探头进去瞄一眼也迅速逃回来,声音还压低了。

    杨海被狠狠吓一跳,他不敢进去是因为心虚啊!他曾经在背后挖俞门墙角的时候被当面逮着了,他师傅可觊觎俞门这小师妹很久了。

    毕竟他师傅和俞老师师出同门,天赋又不相上下,同一年定段,登顶九段也是前后脚的事,经常是你拿一个冠军,下一场就从你手上再抢回来一个。就这么斗了几十年,自己退役了又开始比弟子。

    对此杨海真的很想说一句:禁止攀比!禁止拉踩!祸不及家人啊大人!

    那位吃瓜棋手倒是很想进去围观他们下棋,心一横进去了,杨海见他进了,咬咬牙也进去了,都过了这么久了俞老师应该不记得了吧。

    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美感。

    房间里其实有不少棋手在对局,这群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认真,实际上都在注意俞珏那边。

    毕竟那可是俞珏九段·八冠王·前国家队总教头·曾经带领华国队赢下华日高三国围棋擂台赛的抗战英雄俞老师啊!即使退役多年也依旧是众多棋手们心中的偶像。

    见有人莽上去围观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一下,也干脆放下手中的对局,还是围观大前辈的对局比较重要。

    俞珏和时萤的对局已经进入收官,姜祺粗略数了一下目数,双方各执50目左右,但照此情形,黑棋怕是危险了。

    此时中腹的大局已定,三条大龙盘踞其上,但官子的棋也很细,姜祺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时萤,没想到短短半年不见,进步这么快,官子收得比之前沉稳多了。

    他知道时萤是俞珏的学生,去年她闯进富士通杯决赛的时候还引起过不少人的关注,毕竟历代富士通杯,从没有女棋手闯进过决赛。

    那场比赛最后虽然输了,但也无可厚非,毕竟对手可是那位天才进藤光啊,大部分人都觉得情有可原,第一次闯入世界大赛的决赛,拿到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俞珏把指尖的棋子放回棋篓:“就下到这吧。”棋下到第256手,虽说官子还没有收完,但是剩下的都是一两目价值的小官子,价值不大,黑棋贴完目大概会输个一两目。

    俞珏很满意:“进步很大啊,怪不得岩泉那老家伙天天和我夸你呢。小杨,回去告诉你师傅,这下更别想觊觎我徒弟了。”

    正在围观的杨海:……俞老师您未免太记仇了些吧。

    “俞老师您现在复盘吗?”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询问。

    “是啊老师,我们没来得及看着前半盘。”

    俞珏摇了摇扇子:“正好我也想和小时讲讲这盘棋,你们想听的就留下吧。”

    有人已经机灵地把教学的大棋盘搬出来了,“老师用这个吧?我们都想看。”

    俞珏:“行,小时也上来吧。”

    “啊?”时萤挠挠脸,在场许多人都是她的前辈,显得有点班门弄斧,“那、那我就献丑了。”

    “嗐,什么献丑不献丑的,一起探讨嘛。”

    “是啊哈哈哈。”

    围棋的世界是残酷的,严苛的职业围棋定段赛就是围棋世界里的高考,那场景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每一场比赛都有上百名参赛者,但是能登顶职业围棋界的,只有最顶上的百分之十,棋盘上踏错一着就有可能成千古恨。

    时萤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能遇到三位好老师。四岁进入围棋世界时俞珏是她的引路人,是他教会时萤破壳行走;五岁选择前去高丽棋院进修,是瑞老师教她展翅高飞在天空中翱翔搏斗;在顶峰遇袭,是岩泉家为她筑好温暖的巢穴疗伤,以备下一次再回到属于她的天际。

    鹰是一种强大又孤独的生物,在破壳而出一段时间后父母亲就会离开,雏鹰必须靠自己的力量猎到食物。为了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它必须汲取他人的血肉,只有将对手都打败,雏鹰才能真正成为天空霸主。

    棋手正是如鹰一般的角色,闯过层层考验,最后坐在决赛棋盘前对弈的,只有两个人。

    而两人中,又只有一人能够问鼎冠军的宝座。

    她会得到属于她的冠军的。

    在这样的郑重中,她落下了钻石杯预选赛的第一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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