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家门口,刘净一身体突然僵住,喊了一声:“妈。”

    郭慧枝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们,应声:“放学回来了。”

    陈浮抬眼看过去,见过但不熟。他感觉到刘净一的不自然,牵着她直接略过那个人。

    郭慧枝不在意陈浮的无理行为,她也听说了,于橙早逝,陈立国不要他了,无父无母的人,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她转身去了厨房。

    厉青梧余光看到她进来,没有管她,任她找一些事情干。

    郭慧枝把桌子上的芹菜摘了,准备做芹菜炒肉。

    刘净一被陈浮牵到卧室门口,他安慰道:“不喜欢她的话,就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他替她打开房间门:“没事,有我呢。”

    刘净一不记得他,和他也不是很熟,可听着他的话却有种心安的感觉。她听他的话,乖乖的待在房间里看书。

    陈浮和郭九儒在葡萄藤下聊天下棋,时刻注意着厨房那边的动静。

    他掏出手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加快棋局的进程,一局结束。他把手中的象棋放在棋盘上,说:“爷爷,不下了。我去喊一一吃饭。”

    “嗯。”

    陈浮走到她的房间敲敲门,语气温柔:“刘净一,吃饭了。”

    门从里面打开,刘净一的校服已经换下,穿着常服和陈浮去了院子里。

    郭慧枝站在厨房门口,装作亲昵的喊:“一一啊,来拿一下碗筷。”

    “好。”

    陈浮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放心刘净一独自与郭慧枝相处,可能是她的态度太过漠然,不自觉的跟过去。

    好在相安无事。

    饭桌上,郭慧枝给刘净一碗里夹了许多芹菜炒肉,刘净一眼里忽暗忽明,看着碗里的芹菜,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好像桌子上只要有这道菜,她就会给自己夹。

    厉青梧干笑着说:“慧枝,你忘了,一一对芹菜过敏。”

    “妈,你知道的,我这记性从小就不好。”郭慧枝自顾自的说笑,然后伸筷子夹走刘净一碗里的芹菜。

    刘净一盯着面前碗里的饭,重新变成刚刚没有芹菜的饭,胃里翻涌,突然一阵恶心,放下碗筷,对厉青梧说:“奶奶,我吃饱了。我先回房间了。”

    厉青梧答应道:“好,回房间歇会儿。”

    “嗯。”

    刘净一在房间睡了一觉,出了卧室,看客厅的钟表的分针指向‘六’这个数字。三点半,她想着郭慧枝已经离开了,站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走去厕所。

    郭慧枝躺在厉青梧对面的竹椅上玩手机,陈浮倚在刘净一经常坐的那张藤椅假寐。

    郭慧枝余光看见一个人影,扭头看去,面露喜色,对着人喊:“一一啊,睡醒了!我给你买了几件衣服,一会儿过来试试。”

    刘净一习惯她这样了,熟练的应付:“嗯。”

    一旁假寐的陈浮睁开眼睛,看着两个人酷似亲昵的互动,转头又看见厉青梧欲言又止,像是要阻止她,眼睛微微低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刘净一趿着凉拖鞋走过来,和以前差不多,郭慧枝竹椅扶手上搭着几件衣服。

    她拿起一件外套穿在身上,郭慧枝笑着问:“怎么样?一一,合适不合适?”

    “小了一点,肩膀的地方有点紧,袖子有点短,衣摆还行。”刘净一伸伸胳膊,动了动,然后劝说道:“要不你带回家给允安穿。”

    郭慧枝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扶着她的肩膀转圈看衣服是否合身,装不下去了,就故作可惜:“一一,你长得太快了。跟妈妈印象里的你不同,那这几件衣服妈妈拿回家给允安穿,等妈妈回家重新给你买几身。”

    刘净一清楚这些带吊牌的新衣服都不是给自己买的,翻了几件,翻到了一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和一件橙色圆领毛衣,款式还行,就是有点旧。

    她把这几件叠好抱进怀里,使劲勾了勾唇,挤出一个微笑:“不用了,就这两件衣服吧,我看着挺合适。”

    郭慧枝高兴的说:“这两件是我从柜子里翻出来的,我穿着有点紧,看着款式很新,就一起拿过来想让你试一下,没想到还真行。那一一,你喜欢就拿着穿。”

    “嗯,我去把衣服放房间里。”刘净一笑容里带着一丝苦,说罢转身脸瞬间垮了。她一直明白,自己在她哪里什么也得不到。

    陈浮看到她眼里的难过,心里骤然一疼,刚想起身去找她。却听到一旁的厉青梧埋怨道:“你这是何必呢?毕竟是亲生的,没必要这样做。”

    “妈,我没干什么啊,就是没弄清楚衣服的尺码,小了就给允安穿,我和如棠小时候经常这样。”郭慧枝装作不理解的叙述一件很正常的事。“好了,妈。我下次会注意。”

    厉青梧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发问:“一定要这样吗?这么多年了,还不解恨?”

    郭慧枝缄默不语。

    厉青梧苦言相劝:“你抱着一一回来那年,问你什么也不说,只说被人骗了。到现在,我和你爸都不知道一一的父亲是谁。你现在嫁了一个好人家,有了允安,日子越过越好。我问你,每年接一一过去小住,是真心的吗?”

    郭慧枝看着远处愣神,像是回忆那些过往,回过神站起来笑意不减:“妈,不论我是不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她都是我的亲女儿。但有一点,她永远不能跟允安比。”

    “因为她父亲也好,或许其他原因,我对她好不好,都是对她好。时间不早了,允安上学的物品还没收拾,我回去了。”

    一幕幕故事被翻开,序幕下藏着很多未知的东西,他来不及思考,起身去找她。

    他悄悄打开门,看见她失神的坐在床沿,目光涣散的看着那两件衣服,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察觉到了她周身的难过,没有打扰她,轻轻的阖上门。

    晚上,陈浮睡在厉青梧给他整理出来的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走出房间去上厕所。

    他从厕所回来撞见刘净一,他问:“睡不着?”

    “嗯。”

    陈浮试探性的问:“那,聊聊?”

    刘净一眼中有纠结,但又想找一个人倾诉,面前刚好有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聊聊也挺好的,便答应了:“那我们出去说。”

    “外面凉,你先回去加件衣服。”

    他回房间拿了东西在外面等她,两个人坐在房顶,半弯月微亮,几颗星星做点缀,有凉风吹过。刘净一拢了拢衣服,让身体更暖和一点。

    “吃糖。”陈浮从口袋里翻出前段时间陈遂送他的话梅糖糖,递过去。

    她看着骨节分明的手心里放着一颗话梅糖,怔忪一刻,她便伸出手拿过话梅糖,拆开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她问:“你怎么随身带着糖?”

    “你之前也随身带糖。”陈浮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刘净一看着他的侧脸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我们之前就认识吗?”

    陈浮也拆开一颗糖扔进嘴里,沉吟片刻:“最后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你可以讲讲你和你……嗯,母亲的事吗?”

    刘净一低着头轻声叙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我从小是小姨和外婆带大的,与她并不亲近,像是陌生人。”

    “外婆说,她出去务工被人骗了,才有了我。我只是在春天的某一天被她扔在这,除了她,谁都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也许我曾经跟他碰到过。”

    “后来她有了新的家庭,也有了一个女儿,她很爱很爱她的女儿。我知道她的女儿叫允安,是允诺平安的含义。是不求她富贵荣华,只求上天可以允诺她一生平安顺意的含义。他们好爱她,我就站在旁边,像个外人。”

    她话音轻颤,喊他的名字:“陈浮,你知道吗?我是愚人节那天生日,我的名字是我妈看前面排队上户口的人给他们的孩子起名叫静雯,我妈就找了一个形近的字,那天是一号,所以我的名字叫刘净一,我的生日是四月一号。”

    “上天好像喜欢玩弄我,从我的出生开始,我不确定我是不是那天出生,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姓刘,更不知道我怎么才能像那个妹妹一样,拥有她轻易可得的爱。”

    陈浮眼睛里布满复杂的情绪,喉咙挤在一起,酸疼酸疼的,过了半晌才哑声道:“刘净一,你不是随便被扔在这里的,你是来这里拯救我的。”

    “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不记得我了,但我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干好多事情。后妈对我不好,一生气就打骂我,把我关在房间,还不给我饭吃,是你,带我找奶奶,给我糖吃。”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夏天,你就像夏日暖阳,是我受尽苦难获取的唯一一抹暖意。”他回答了刚刚刘净一问的问题,他侧过脸,轻笑出声:“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只喜欢吃话梅糖。”

    刘净一错愕的看着他,陈浮注视着她,桃花眼里尽是温柔与留恋,她回过神,手足无措道:“我困了,先下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陈浮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

    风历经多少年,还是没有吹散他对她的思念;哪怕她把他忘了,可她回来了不是吗?他还是有机会的。

    良久,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喂。东子。”

    “陈浮?”

    “嗯,是我。咱上次的酒不是还没喝完,陪我喝点。”

    “不是吧,陈浮。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喝酒,你找别人喝。”

    “不去,我在你那里喝醉了还有个地儿睡觉。就这样决定了,挂了。”

    陈浮将手机装进口袋,没有回房间换衣服,直接出门去赵伯东家里。

    两个人坐在房顶,一罐一罐的喝。陈浮心里装着事情,喝的有点多,喝到最后脸上出现醉酒的红。

    月亮西沉,天微微亮。赵伯东扛着喝醉的陈浮下楼,给他扔床上。两人别扭的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房顶一片狼藉,像陈浮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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