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边嚼着那细软鲜香的鱼肉,边用余光打量花逐尘。

    男子眉眼淡淡,瞥过来时,那双狭长的凤眼会随着眼睛的弧度上翘,形成一个自然而然的钩子,将他目光锁定之人的心绪缭乱。

    “这鱼味道可好?”花逐尘温吞道,嗓音里听不出情绪。

    棠梨咽了下口水,差点把一根鱼刺给吞进去。

    “好吃,道友真是贤惠,我从未下过厨,故而对你们这样会做饭的男子特别佩服。”棠梨老实道,咽下嘴里的一块鱼肉。

    花逐尘笑得漫不经心,说道:“花某乃一介散修,平时形单影只,不得不学些简单的庖厨技艺,少仙主谬赞了。”

    棠梨纳闷道:“形单影只?怎么会形单影只,你的亲人呢?”

    话音刚落,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家人的。

    花逐尘闻言神色未动分毫,可眉眼却隐约透露出一股清寒,他漫不经心道:“花某父兄早逝,母亲另嫁他人,故而习惯了流落在外,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棠梨赶忙道了歉,花逐尘也笑容不改,温言温语,似乎当真不将那话放在心上。

    她只好讪笑着,试着将话题引向别处,而这俊美男子依旧是满不在乎,淡然处之。

    就在他俩闲言碎语,谈天说地的胡扯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篝火旁的修士们吓得脸色大变,惊慌失措,一个个宛如见了鬼一般逃窜。

    棠梨惊讶,往他们目光聚集地看去。

    发现沉湘居然不知不觉,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在空中胡乱比画着。

    她的身旁,是刚吃好的三只烧鸡,两条青鱼。

    棠梨瞠目结舌,这个NPC,她真的,好能吃!

    沉湘背对着棠梨,所以她看不出这红衣女剑修是个什么情况,而她身边一直坐着,认认真真负责烤鱼的洛川却遭了殃。

    乾坤袋里的酒葫芦又被洒了一地,美酒渗透到土壤里,看得青年悲悲切切。

    棠梨觉得莫名其妙,刚想前去询问什么情况,沉湘忽而甩了甩头,一把揪起瘫坐在地上,肝肠寸断的洛川。

    而后将他整个儿从地面提了起来,脸俯下去,仅离洛川一寸的距离。

    两个人脸对着脸,眼看着眼。

    洛川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

    而沉湘面色憨红,双目涣散,直勾勾看着他。

    她手里那柄锋利的宝剑刀光剑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洛川当鸡宰了。

    “姑……姑娘,沉湘姑娘!!!”洛川颤抖着嗓音说道,文弱如书生般的脸庞面如死灰。

    “你……好吵!你……怎么……那么多话,让我给你治治喉咙……小姬姬,这样就安静了哈哈哈!”沉湘断断续续道,话都说不完全。

    女剑修酩酊大醉,兴奋地笑着,要拿剑去划拉洛川的喉咙。

    棠梨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脸色大变,赶忙走了过去,好说歹说,将洛川解救下来。

    而沉湘仿佛是喝高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洛川死里逃生,此刻内心是崩溃的,语气有种惊魂未定的后怕,向棠梨说明了情况。

    他本来好好地烤着鸡烧着鱼,正感慨人间烟火不过如此。

    于是为了小小抒情一番,他拿出了自己乾坤袋里,珍藏了一百多年的女儿红!

    这酒他自打刚入师门便开始酝酿,经历了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只有在心情极为愉悦时,才会拿出来小酌两口,怡情愉性。

    谁料还没喝上几口,这姑娘突然凑个脑袋过来,暗戳戳问自己,能否给她长一点儿。

    洛川性子温吞,很少拒绝别人,同时他对武人有着天生的敬畏。

    故而没多想,便递了一些。

    本以为这姑娘是个识趣的,哪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客气!

    尝了一点,又叫他再倒一杯,最后叫他把酒倒满,喝它个不醉不归!

    洛川(傻眼):“……”

    随后便发生了这一幕,喝高了的沉湘开始撒起酒疯来。

    一剑将那酿了百年的女儿红挑翻在地不说,还舞刀弄剑,不死不休!

    棠梨眼神复杂地听完他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颇为感慨。

    按照她的思维定式,剑修应该是仗剑走天涯,酒气干云出。

    而丹修则该是樽酒对不酌,默与玄相话1。

    怎么这两个人特质对调了?

    “她这酒要多久才能醒?”棠梨说道,看着倒在地上睡得七横八竖的沉湘。

    洛川苦笑着皱眉,话语里带了点无可奈何的委屈:“约莫要几天,那女儿红是陈酿,后劲大,不过我有炼制解酒丹,服用下去至多一晚便可。”

    棠梨松了口气,虽说沉湘武力高强,可她也不能看着荒郊野岭的,把一个女孩子丢在树林子里,更何况方绪那边应该也在等她回去。

    于是她伸手接过洛川递来的解酒丹,走到沉湘身边,小心翼翼地喂到了她嘴里。

    沉湘喝多了,嘴巴下意识张开,却不慎被个极其苦涩的东西麻了舌头,下意识就想吐出。

    可谁叫她是仰躺着,又神志不清,故而那巨苦居难吃的药丸就跟着顺下了喉咙。

    沉湘被苦晕了。

    棠梨叹口气,想要将她挪到帐篷里休息,这女剑修虽说吃的多,但身子却很是轻盈。

    也许跟她自小习武的原因有关吧。

    棠梨将人转移到垫子下,俯身想给她盖好毯子时,却发现沉湘火红的衣服上,有许多的补丁。

    缝补丁的人显然手法生疏,许多地方都开了缝,露出希希碎碎的面料来。

    但那人必定十分有心,每处补丁用的都是和沉湘衣裳的主色调一致的大红色,故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棠梨觉得很疑惑,剑修实力如此强劲,而沉湘修为并不低,随便在人前露一手约莫也能挣到不少钱,怎么天天穿这身全是补丁的衣裳呢?

    真奇怪,不会是抠门吧?

    她戳戳沉湘绯红的醉脸,吐槽道。

    ……

    花逐尘在篝火旁围观许久,见并无大事,便打算闭目养神。

    可谁料体内的魔剑突然预警道:“尊上,叛徒在附近徘徊!”

    花逐尘闻言凤眼睁开,露出点平素难以见到的锐利,眉眼闪过阴鸷的诡光,很快又敛好了心神。

    他见棠梨正倒在沉湘身旁休息,便站起身子,从阴暗幽邃的密林里离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树林被黑暗完全笼罩,凉寒的月光洒在林间,落下一片斑驳的灰。

    花逐尘在森林阴翳中走着,步伐只比平时稍快一点。

    他还是那般闲庭散步,仿佛在等着什么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好的猎人需要耐心,花逐尘狩猎多年,从未失手。

    不一会儿,那狡猾的猎物便从他身后的丛林里现身出来。

    那是一团看不清样貌的紫色魔气,气势煊赫,看起来分外令人恐惧。

    似乎只要被那团魔气侵扰一下,别说□□,便是魂魄亦会烟消云散。

    可花逐尘丝毫未将它放在心上,他只是佯装未曾发觉,背对这那紫气,抬手伸向不远处的一朵掉落枝丫间的梨花。

    月光冷然,给男子深紫神秘的身影渡上了一层银霜。

    他的手腕皎白如雪,手指修长细腻,宛如一截精雕细琢的玉石,清浅地点在梨花洁白娇嫩的花瓣上。

    魔气桀桀暗笑,心里嘲弄着花逐尘:“还说是魔族至高无上的魔尊,如今不也一样宛如丧家之犬,被手下背叛一路逃窜,连有人在身后准备偷袭都不知道,当真是愚钝至极。”

    “白日一时不慎,竟叫你逃脱了,现在我便来取你首级!”

    嘲笑完,它便开始发力,紧接着调动体内全部魔息,捧着凶悍的魔气,将那看起来能让人魂飞魄散的紫气,袭向远处那照月弄花的男子身上。

    紫气汹涌澎湃,裹挟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力,直直撞上花逐尘的脊背。

    男子身形稍错,微微挪了一下步伐,前方的树枝发出强烈的震颤,被打得枝叶潦倒。

    魔气便再接再厉,想趁此偷袭良机来个乘胜追击。

    它扑向花逐尘,浑身紫气腾腾,看起来凶险异常,速度很快,却在距离花逐尘一丈远之处,被莫名弹开了!

    魔气迅速察觉对方是有备而来,只待它自投罗网,故而火速想要离开。

    却不料身体完全动不了,被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生拉硬拽地拖到花逐尘身后。

    然后如同野狗一般,狠狠甩在地上。

    花逐尘全程纹丝不动,衣裳都柔顺自然地垂在身上,他眉眼轻笑,将那雪白的梨花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随后低头,咬上了洁白的花瓣。

    他细细咀嚼那梨花的味道,在香涩细腻的花瓣纹理处,尝到了一丝淡淡的甜味。

    “砗磲派你来的?”花逐尘淡淡道,他嘴里咽下一片花瓣。

    魔气吓得肝胆欲裂,他素闻魔尊手段狠辣,疯起来连至亲都敢屠戮,魔族更是在他的铁血手段下,无人胆敢造次。

    若非此次大护法砗磲筹谋多年,在他闭关修炼时,偷偷将一株能叫人痛苦虚弱的锁心莲种入他体内,魔族上下如今还在这人的掌控下。

    “是,魔尊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魔气吓得嗓音震颤,抖似筛糠。

    “不敢?”花逐尘轻声道,笑意分毫未减,他微微侧头,一半的俊脸沉浸在黑暗里,叫人看不出情绪。

    “是,小人该死,小人冒犯魔尊,求魔尊饶小人一条贱命!”魔气哭丧道,被花逐尘那和善的微笑,吓得肝胆俱裂。

    它在地面魔气翻腾,仿佛是个浑身颤抖的人,哆哆嗦嗦求着花逐尘饶过他。

    头磕在地上,一刻也不敢抬起。

    可它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男子的声音。

    于是它小心翼翼抬起头,不料却看见一截阴狠冰冷的眉眼。

    花逐尘浑身沐浴着银白的月光,手上捧着一朵皎洁月白的梨花,花瓣幽密盛放,像是个静姝娇憨的少女。

    “你差点儿伤了我的花。”

    魔气听见男子这样说道,随后还未来得及看清这人的动作,他便感到体内袭来一阵剧痛,五脏六腑仿佛被人破开。

    它本能地尖叫,却被强大的力量堵住嗓音,憋着嚎天喊地的痛苦,死得烟消云散。

    花逐尘凤眼半阖着,低头去拨弄那朵梨花的花蕊,凑到自己鼻尖轻嗅了一下。

    “真香。”花逐尘温柔地笑道,凤眸里水光潋滟,薄唇殷红如血。

    他刚夸赞完着朵白梨,那边的树林里传来窸窣的声音。

    一个身披雪色衣裙的女子,拨开层层遮蔽的枝叶,从幽深黑暗的密林里出现。

    她瓜子脸透着苍白的气息,眉眼缠绕着一丝病气,看向花逐尘时,杏眸里顿时亮起宛如星辰般,璀璨生辉的光芒。

    很像花逐尘手中捧着的这朵梨花,被皎洁的月光撩动着娇弱的花心。

    “道友,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

    花逐尘听见少女这样说道,嗓音宛如划过心头的梨花瓣。

    轻柔地,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甜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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