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逐尘带着昏迷不醒的棠梨没去别处,去的是魔界。

    他脚下踏着魔剑,抱着她穿梭过魔族层层的迷障之中,来到了魔殿。

    平时魔修参拜的殿宇内,此时却空无一人,唯有上座有名带着面具的男子,强撑着端坐在上面。

    他一袭黑袍加身,右手握着一柄残破不已的断刃,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花逐尘将少女小心翼翼地交给魔剑,而后扬起个云淡风轻的微笑,缓缓走近那男子。

    “砗磲,你可曾想到有今日的下场?”

    他说着,凤眼微微眯起,浑身便是上位多年后不怒自威的气势。

    砗磲冷眼看着他,咽下了喉咙里浮上来的血液,喑哑道:“成王败寇,只是我没料到你远在千里之外,也可以纵横捭阖。”

    花逐尘抬手,轻轻掸了袖袍上的灰尘,淡淡说道:“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本座谈何颜面统领魔族这么多年?”

    砗磲闻言自嘲般冷笑,说道:“属下敢问魔尊一句,是如何做到不曾出面却致胜千里的?”

    花逐尘闲庭散步般又走近许多,他的身姿如松柏般挺拔,俊美的眉宇间尽是懒散,说道:“你虽然那日趁本座闭关,将锁心莲种在本座体内,却实在是大意,指望本座就此死于此物?真是笑话,你可知这六界俱有本座的眼线细作?”

    砗磲怔忪片刻,低头思索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灰色毯子上,过了很久,魔殿内才响起他冷硬干涩的声音。

    “黑市?”

    花逐尘轻勾了勾唇角,说:“不止,黑市只是掩人耳目的一处罢了。”

    砗磲在他手下那么多年,知这人无论如何不会将底牌透露,故而咽下了嘴边的话语,闭上眼睛隐忍着。

    他在等待花逐尘上前来,亲手取他的性命。

    花逐尘狭长的凤眼里毫无情绪,漆黑的瞳仁处宛如幽深邃长古渊,魔殿内的烛光打在他白皙清俊的侧脸上,照不出一丁点儿的波动。

    砗磲听见地毯发出窸窣的声响 ,是男子正在缓步上前。

    他悄悄在手上积攒着魔息,只待这人一靠近,便能一击致命。

    这是砗磲给自己留的最后王牌,他取锁心莲时便有此打算了。

    砗磲与花逐尘相识于幼年,见过这人小心翼翼讨好父君的时候,也曾经在他被责罚时,偷偷提了果子去找他。

    后来随花逐尘征战魔界,平叛四方。

    他从未有过悖逆之时,更不曾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存了杀死对方的心。

    若非出了大殿下的事情,只怕砗磲会像少年时一样,为花逐尘肝脑涂地。

    花逐尘逆着光走近砗磲,他的深紫色衣袍拂过空中,橘红的烛火犹如给那衣袂点上层光辉。

    “砗磲,本座如今亦是百感交集。”花逐尘忽而说道,温润的嗓音如玉般舒畅,叫人觉得悦耳动听。

    砗磲抬眼看他,依旧没有放弃积攒魔息的行为。

    他阖言苦涩道:“怎么,尊上难不成还会为我这么个叛臣逆将可惜?”

    花逐尘听出他言辞的讽刺,也好不介意,缓缓道:“你这些年一直责怪本座做事太决绝,当日非要斩了花逐风的头颅于阵前祭旗,却不知我若不如此,他亦不会放过我。”

    砗磲浑身一震,想起当日血溅三尺的惨状,咽了咽喉咙。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我能打定主意,一辈子追随的主上,你为人谦和温厚,对谁都是副平易近人的面孔,兼听则明,海纳百川,是多少人心目中未来的王。”他说着,目光晦暗起来,仿佛一张黄纸被风吹散灰尘,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

    “后来你与大殿下争权夺位,行事逐渐果决起来,我只庆幸你刚柔并济,极有大家风范。”

    花逐尘静静听着砗磲细数过往的种种,面不改色地站在离他一臂之处。

    男子负手而立,精致的下巴线条锐利流畅,前方的一豆灯火橘光浮跃,就照着他那张柔和昳丽的面孔。

    砗磲追忆到沉痛处,语气不自觉激动起来:“大殿下,是你的同胞兄弟,你对待自己的兄弟尚且如此,更遑及对他人?想来这些年的温和从容,也不过是伪装罢了。”

    他终于有勇气抬眼,看向前方那个气度雍容,姿态矜贵的魔尊,却用极其厌恶的口吻,继续说道:“后来你不惜活埋归降的战俘……十万条性命,我听了那日的呐喊都觉得胆战心惊,每每午夜梦回,想起那些惨死的冤魂都吓出一身冷汗,这些也是我魔族的好儿郎,是多少人的父亲儿子夫君,你难道不会觉得痛心疾首吗?”

    “不会!”

    花逐尘冷冷道:“从他们与本座敌对那一刻,便注定了结局。”

    砗磲浑身一震,激动地想要说什么,却被花逐尘直接掐住了脖子。

    魔尊面无表情,柔和的眉眼间一片冰冷,用令人生怖的寒冷语气说道:“便如同今日的你一般!”

    他话音刚落,砗磲继续魔息的手掌便被直接折断,萦绕着的肃杀气焰瞬间消散了。

    花逐尘提着砗磲的脖颈,手臂轻微上移,将他整个人抬离地面。

    “你追随本座百年,便留你一个全尸。”

    砗磲喉间的鲜血最终还是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溅在深灰色的地毯上,泅成几许暗色。

    魔剑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犹疑道:“尊上,为何不提及那日活埋的苦衷,是因为他们全部深中魔疫,若不再及时处理,只怕会危及整个魔族?”

    花逐尘转过身来,弯腰将棠梨抱起,而后走向自己的寝室内。

    魔剑不好再多嘴了,只小心谨慎地跟着他。

    许久,他听见花逐尘冷淡的声音。

    “本座何须与死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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