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夏只有一个微信工作号,全是现实生活中的好友。江岸说出这句话后,她下意识握紧手机,浓密卷曲的睫毛颤动,不敢看他。

    “没事,不用。”

    江岸眯着眼,看着女人进了广场,她走的极快,像是身后有什么人追她似的。风吹着温度过来,夜色下,大腿发着亮眼的白光,他收回视线,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

    江岸直接回了学校,陈文到宿舍要关门了才回来,他喝得有些上头,一开口就是酒味。

    江岸从床上翻了个身,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半分钟后才说:“今晚你看上那个谁,A站ID是什么?”

    陈文揉了揉脑袋,稍一思索:“蒋月提过一嘴,好像是叫什么齐刘海……”

    江岸:“哦。”

    过了会儿,陈文才反应过来:“怎么?你打听人家干什么?你该不会……”

    江岸抬眼,瞥着他,眼神锋利,陈文马上闭紧了嘴。

    江岸:“我只是想问问她用的什么牌子香水。”

    “……”

    半夜,陈文躺在床上,身体后知后觉地不舒服。他撑着手站起来喝水,意外看到上床透出白色的银幕光,他凑近去看,江岸警觉,啪地一声按灭了手机。

    江岸冷声,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大半夜的,你是要吓死人?”

    陈文:“你不是从不熬夜吗?我就好奇……”

    江岸烦躁:“我打游戏,还用跟你报备?”

    “那倒不用。”

    “……滚。”

    陈文滚了,喝完水,他隐约觉得不对劲,刚才明明瞄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好像穿着JK,脖颈的红色领结艳丽地出奇,留着一头齐刘海。

    ……

    李夏第二天上班时,又穿回了那身不起眼的衬衫和牛仔裤。她对着化妆镜,戴上黑眼眶,厚重的刘海敏感体贴地遮住脑门。

    昨天被江与业骂了,她今天一天都夹紧尾巴,生怕犯错,惹人不快。

    午休时间,同事们约着出去吃饭,或者叫外卖,李夏在工位上改文件,等办公室没什么人了,她才起身。

    李夏所在的广告公司是业内大头,地段处在市中心,街边商铺海浪般涌在蓝天下,她站在透明玻璃处等电梯。

    “下班了?”

    江与业不知何时出现的,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宽肩窄腰,气质矜贵,睨她一眼,黑眸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光。

    李夏捏紧了裤边儿,突然就想起昨天江岸的眼神,跟江与业一样,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高傲。上位者不屑与平凡人为伍。但江岸没有江与业这么锋芒毕露。

    李夏条件反射地低下头:“嗯……”

    江与业皱眉,“说话的时候,直视我。”

    李夏紧张:“我……我……江总,电梯到了,你先走,我忘记拿东西了。”

    李夏转身想跑,江与业看透她的把戏,长手一伸,将小姑娘拽了回来,李夏被后劲那股力勒得面色潮红,她扶了扶眼眶,惊恐地站在江与业面前,“江总。”

    江与业不耐:“李夏,广告公司要的是能说会道的人才,像你这样,说个话都结巴,怎么跟客户沟通?”

    李夏声音怯弱:“……好,我会改的。”

    江与业走进电梯,看着她:“我们与南大艺术学院有合作,他们要办艺术展,我们是承制,你去走一趟。”

    李夏:“江总,就,就我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你以为你很厉害?艺术总监去交涉,你给她当司机。”

    “……”

    江与业眸带嘲弄,无情地按下了电梯,只留李夏在空荡荡的走廊。

    下午三点,李夏开着车进了南大,她是南大的学生,对校园里的路段比较熟悉。车停在艺术学院门口,总监下车,李夏跟在她后边往教室走。

    这会有学生在上课,总监约的是三点半,到副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还早了一点,副院长见到总监,过来跟她握手,瞥到李夏。

    总监介绍道:“这我们公司的小姑娘。”

    副院长:“才毕业的吧?看起来挺小一个。”

    总监:“是,也是你们南大的学生。”

    李夏不太习惯被人当面议论,她站在总监身后,努力当自己是一个隐形人。没人看到她,也不需要她说话。

    副院长和总监在沙发上坐下,交谈了一会儿,他去桌上找材料,老头头发花白,弓着背,翻翻找找,未果。

    “有一部分本次艺术展的详细资料,应该是在林老师那,林老师在302课室上课,我去找他拿来。”

    总监急忙打断:“副院长,哪还用得着你去亲自去拿?我这小姑娘也没事儿干,让她快去拿来吧。”

    李夏:“好,我马上去。”

    李夏经常干跑腿的活儿,南大虽然是本市最好的学校,可江与业的公司人才济济,高层都是留学镀金回来的,博士生打底往上。像李夏一个普通大学的毕业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在江与业手下干活。

    她对自我认知很清楚,拿的是文案策划的工资,其实就是一打杂的,哪需要往哪搬。偶尔还得忍受上司莫名其妙的情绪。

    艺术院楼风景秀丽,路过几间教室,传来老师们授课或严厉或轻松的声音,李夏在302课室停下。

    天知道,出现在这么多学生面前接受他们的注目礼,对一个社恐来说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她心理建设了两分钟,抬手敲门,视死如归。

    讲台下乌压压的一片学生,李夏恍若未闻,她只听到自己有些发颤的声音,“林老师,副院长让我来拿资料。”

    李夏拿完资料下讲台时,目光飘了一瞬,意外看到,昨天晚上在酒吧遇到的江岸坐在第三排,正看着她,表情有一瞬间的撕裂。

    男生黑发郎眉,刘海像马尔济斯软软的毛搭着,茶色眸间有股深深的倦意,似乎没睡好,抬眼时还有些愣,带着不可置信。

    身边是趴着的陈文和在捣鼓镜子的蒋月。

    李夏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动作了,连续两次这么快遇到同一个人,还跟他对上眼了。

    江岸不会认出她了吧?

    不会吧……

    化妆与不化妆完全是两个人,看不出来的。

    李夏脑子有些发蒙,故作镇定地走出教室,包里的钥匙随着动作清脆响起,她心有余悸地关上门。

    到达副院长办公室,李夏还有些没回过神,触到总监责怪的目光,这才敛下心绪,认真听俩人说话。

    没多久,副院长说他有个得意门生,想让她们见见,正好把他的作品也放在展览上。

    总监:“好啊,副院长的学生肯定也跟您一样优秀。”

    副院长:“那小子是有点真本事在的,他刚好在这边上课,我发个微信让他过来,平时拽得很,请都请不动他。”

    “学艺术的,总是有些脾性在。”总监得体地笑笑。

    李夏安静地站在一旁,时间流逝,落地窗的窗帘被风吹动,她隐约觉得有个人影在凑近,越来越近,直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她旁边。

    “老师。”江岸向副院长问好。

    风卷着江岸的气息停在鼻尖,李夏闻出来了,他身上总是带着冬天白雪的味道,像雪松上的露水滴落,带来若有似无的清香。

    只是,李夏在听到江岸低沉的声音时,就已经魂飞天外了。

    她像个机器人一样,缓慢地,极其不愿意地挪动脖子,在看到江岸时,彻底心死。

    男生站着也没个正形,穿了件黑色短袖,胸前的图案是个窟窿,颈间带了条银色的吊坠,他双手插兜,懒散地转头。

    江岸长得很高,李夏才堪堪在他肩膀。李夏看到他的眼神,赶紧垂下了眼。

    副院长:“这是我的学生,江岸,上次油画大赛,替学校拿到了一等奖。”

    总监:“这么优秀啊,幸会。”

    李夏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只觉得最近事情都有些失控,不敢想,如果A站身份暴露的话,她要怎么办?

    李夏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在江岸拿出好友二维码时,停住了呼吸,慌乱地盯着江岸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有青筋,又瘦又长。

    总监看她这幅傻样,“加个微信啊,后续展览事还得沟通。”

    江岸慢条斯理等她反应,语调吊儿郎当的:“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跟你搭讪吧?”

    “……”

    说的话跟昨晚一模一样。

    异样的心情滋生,像浪潮席卷。

    李夏绷住脸,齐刘海下视线躲闪,副院长和总监都在看着这边,她机械地从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没有,刚才没听到,不好意思。”

    “行。”江岸悠悠点头,不甚在意。

    临走时,江岸故意凑近李夏,他略微弯下腰,试图寻找李夏遮掩在刘海下的眼睛,李夏在江岸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靠的太近,呼吸缠绕。李夏的耳朵有些发热,潮红如藤蔓般爬上来。

    江岸这才放过她,语调吊儿郎当:“那我回去给你发消息咯。”

    “记得回复。”他笑得像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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