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你怎么知道的?”更让苏念知感到惊讶的是这些事,清风是怎么知道的。

    “奴婢查到了二姑娘与太子殿下的书信,他们约定好今日在徐记成衣铺见面。但是太子殿下并没有出现,奴婢留下的人在铺子外面等了许久,二姑娘与三姑娘离开后,厉王殿下也带人悄悄离开。”

    “这几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祖父,您找我?”

    “坐”

    苏老丞相这几日就算下了朝也得留在宫内处理政务,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回府了,本来一头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顶的冠上,如今看着凌乱了许多。脸上的疲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老。

    “我给您熬了盅滋补的粥,趁热吃了吧”苏念知从明月手中接过盛好粥的粥碗,这燕窝里的毛都是她点着灯一根根挑出来的。熬得眼睛都红了。

    苏老丞相接过,看了眼碗里的东西,又将其递了回去。“我不吃这东西,喝碗白粥就行”

    “祖父,这东西不贵,一两银子买好大一捧呢。”

    “你祖父没吃过还能没见过吗?这是燕窝,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去给我买一大捧试试”苏老丞相不气反笑,知道孙女哄他也是为了让他吃点好的滋补滋补身体。

    “祖父——”苏念知有些不好意思的扬起嘴角,“反正我熬都熬了,您若是不吃,我回去可就倒了喂鱼,那可更浪费”

    “嗐,你这坏丫头,我吃还不行吗?好好的东西喂鱼干什么”

    一边吃着,苏老丞相推了推桌上的糕点。“呐,陛下赏的,说是近些日子宫里来了位江南的白案厨子,一手糕点做的极好。你也尝尝”

    捻起一枚中间印着如意字样的方形糕点,苏念知先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淡淡的桂花香,咬了一口,外面的米糕松软入口即化,里面的内馅是酸甜口的山楂酱。

    那酸甜的山楂酱正好中和了外面糕点皮的甜腻味,不愧是宫里御厨的手艺。

    “听说李氏又找你麻烦了?”

    “嗯”

    苏念知说着,又拿起了一枚粉色梅花状的糕点,咬开后里面是蜜制玫瑰馅。

    “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还不需要”

    “那就好”

    苏老丞相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今日太子殿下向圣上提起退婚的事了”

    “圣上答应了吗?!”手里的糕点险些被捏碎,苏念知有些忐忑。

    “答应了……”

    成了?竟然这么容易就成了?

    “这不是喜事吗?祖父,您怎么耷拉着脸。”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苏念知感觉自己扑通乱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前些时日,常月国公主代表常月国国王出使我国,随公主一起来的还有常月国国王的亲笔书信,他信中的意思是想要与我云晟联姻,让两国的邦交更加稳固。”

    “此次和亲的公主是常月国国王与王后的老来女,今年十六岁,极受宠爱,若是普通的皇子王爷,常月国王定是不会满意的。” 若是人选的不对,怕是到时候这门亲事起到相反的作用。这话是皇上亲口向苏老丞相说的,那用意便是再明显不过了。

    主要还是常月国国王开出的条件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公主的陪嫁是三座城池,外加一纸云晟、常月永不开战的契书。

    这样一比较,苏念知一介孤女的身份自然是比不上出身高贵,嫁妆丰厚,能带来边境永久和平的和亲公主。

    还真是睡觉有人盖被,喝水有人打井。正合了苏念知的意。

    “祖父,那我与太子殿下的婚约以后就不作数了是吧!”

    苏念知还是有种在做梦一般的不真切感,她一定要再三确认一下。

    “是的。只是你往后的婚嫁,怕是难了……”被皇家退过亲的女子,哪个世家大族还敢上门提亲。

    苏念知今年虽然才十六岁,可若是因为此事耽搁上几年,就成老姑娘了。

    一路上,苏老丞相因为这事思虑了许久。他们家情况比较特殊,他夫人已经去世,苏念知的娘也去了,没有合适的女性长辈帮她操持婚事。

    若是将此事交到李氏手上,他更不放心。

    “祖父,您担心什么啊?我可是丞相府的嫡孙女,还能愁嫁吗?”

    “再说,就算嫁不出去,您老也能养得起我吧”

    “胡诌”

    苏老丞相笑骂着摇头,奈何他在朝堂上舌战百官都败不下阵来,在家里却斗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苏念知喜欢跟祖父这样说话相处,她知道她祖父也喜欢,这样的他们更像是普通人家的祖孙,不用顶着张虚假的面具表演。

    苏念知笑的轻松,她从未感觉到如此轻松过。至于以后的婚嫁问题,她才不担心,哪条律令上也没标明女人必须婚嫁。

    “大人,刚刚门房来报,说是楚大人求见”

    “哪个楚大人?楚君远?”

    “他怎么来了?快让他进来,不用去前厅,直接领到我书房来”

    苏老丞相一听来人,脸上顿时看着精神了不少。

    看自己祖父的反应,苏念知对这位楚大人不免有些好奇。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楚君远,楚君远?付清妍的继子?

    如果没猜错,这个楚君远就是那原书男主与前任妻子所生的儿子。

    最后差点将女主一家子团灭的就是这位主儿。

    一想到自己将与这个世界的大反派近距离接触,苏念知刚刚平息下去的心情再度开始兴奋起来。

    “你还不走?”看苏念知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苏老丞相有些奇怪。

    自己这个孙女平日里多听一句关于朝堂上的事都要大喊头疼,今日怎么转性儿了。

    “这就走,这就走”

    出了书房,苏念知走的很慢,慢的连迟钝如明月,都察觉出自家姑娘今日不太对头。

    “姑娘,您腿脚不舒服吗?”

    “要不我去喊人找个撵轿将您抬回去?”

    明月说完,有些担忧地看着一脸无奈的自家姑娘。

    “来了来了,快躲起来”

    “谁来了?谁来了?姑娘”明月一边问着,腿脚麻利的跟着苏念知一起躲到了假山后面。两人只露着一双眼睛盯着刚刚她们出来的那条路。

    “楚公子,这边请,我们大人在书房等着您”

    “劳烦了”

    那人身着一身绯色梅花暗纹的直裰朝服,衬得他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颀长。

    刚刚远了还不看不太清楚,如今走近了,只见他微微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层浓密的阴影,高挺的鼻梁下面是一张嘴角微扬的薄唇。

    或许是巧合,也可能是苏念知与明月打量的眼神太过直白,他像是有所察觉般朝她们藏身的假山方向望来。

    他一直垂着的双眸蓦然张开,眼中的锋芒瞬间挣脱束缚,刹那间又归息平静。那眼神,像是一汪深邃不可见底的潭水,眉眼中毫无温度。

    那双眼睛,苏念知与其对视的一霎那,浑身有种如堕冰窖的感觉。

    “姑娘,我们回去吧,人已经走远了”

    明月见自家姑娘又在出神,出声提醒道。“姑娘,今天色不好,怕是一会要下雨,还是早些回院子的好。”

    “嗯,走吧”苏念知从假山后面出来,若有所思的往书房那里望了眼,才离开。

    只不过脚下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随即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坏了!

    怕什么来什么,苏念知小心的移开脚,有些想哭的看着脚底下已经碎成好几瓣的玉佩。

    “明月,找张帕子”

    地上的玉佩看上去成色不是很好,系着的绳线已经褪色,连接处磨损也比较明显。一看就时常佩戴的。苏念知小心的一块块拾起来,用手帕包好。

    这件东西对它的主人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意义,还是想办法补救修复一下,毕竟是她给人家弄坏的。

    “明月,这看看这个字念什么?”看着放在帕子上暂时拼接好的玉佩,苏念知心存侥幸的喊过明月。

    “楚”

    “果然,这玉佩肯定是楚君远的……”沮丧的将玉佩用帕子包起,苏念知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

    不对,刚刚这个回答她的声音不像是明月,她心虚地抬头一看,一个瘦高的身影正站在她面前。

    “是在下的,劳烦苏大姑娘将玉佩还给在下”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冷冽,反而清远动听,温润清澈。说话间,楚君远白皙的脸上染上一抹淡淡的绯色。他的眼睛也一直垂着,仿佛不敢正视苏念知,根刚刚生人勿进的模样相比可不像一个人。

    “玉佩被我不小心踩碎了,楚大人,我找人帮忙修补起来再还给你吧?”咦?这魔头怎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难道书中信息有误?倒是比想象中好说话,苏念知情不自禁的打量着对方

    “也行,就劳烦苏姑娘了”。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楚君远已经脸红到的耳后根。

    看他这幅模样,跟刚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雪山大冰块完全像是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纯情少年?

    “不麻烦不麻烦”原本只是想着客套两句,谁知道碰上个实在人,自己应承的话只能自己接。将帕子收好,客套着笑了笑,苏念知赶紧拉着明月离开。

    “得赶紧给他修补好还回去”苏念知将帕子放在桌上,有些后怕的拍拍胸脯。

    “姑娘,我看着这位楚公子为人彬彬有礼,您怎么像是……有些怕他呢??”明月疑惑的掏出帕子将她家姑娘额头上的薄汗轻轻拭去,面纱都被汗浸湿了,也赶紧拿了下来。

    坏了坏了,连明月这丫头都看出刚刚她有些害怕 ,楚君远不会也看出来了吧?希望赶紧将她忘掉,赶紧忘掉……苏念知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对她不要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她刚刚解除了与太子的婚约,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可千万别跟这恶毒男配有什么交集。

    虽然这样称呼他有些不太公平,但是不久的将来,那就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人设,也是他既定好的人生。

    可是……想到他跟自己讲几句话就脸红到耳根的模样,若是成为那种炮灰男配确实可惜。

    这次,明月判断的还挺准,她们刚回流苏院不久,那豆粒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雨声夹杂着阵阵雷声,伴随着闪电时不时的在阴沉的天空中划出道道白光。

    不过才申时刚过,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苏念知坐在抄手游廊上看着外面的雨景,那雨水落在地上,与泥土碰撞产生的清新泥土的味道,让人无比放松。闻着这味道,苏念知眼前浮现出某人那张红到耳后根的脸,猛地反应过来,她赶紧强迫自己回了神。

    “姑娘,回屋吧,您的裙角都溅湿了,小心待会着凉。”

    “好”苏念知也有些累了,这种天气是极适合睡觉的。

    感觉这一觉睡了许久,还以为已经第二日了,但进来点灯的明月说才刚刚酉时。

    “姑娘,刚刚丞相大人派人给姑娘送来了几个食盒,说是什么太湖银鱼,知道姑娘爱吃鱼,就都送到咱们院子里来了。”

    “那待会就做个干炸小银鱼,银鱼滑蛋,银鱼小馄饨吧,做好了给祖父送些过去”

    “姑娘,奴婢还没见过银鱼呢”

    “你帮忙收拾,今日我下厨”看明月这丫头脸上难为的表情,苏念知笑着道。

    “祖父从哪里得的这好东西?”这银鱼又常被渔民称为面条鱼,产自太湖,如今四五月份正是肥美的时候。

    银鱼在这物流运输困难的古代,可是专供皇室的贡品,普通人是很难尝到这种美味的。

    “听送来的人说是今日来访的那位楚大人带来的。”

    听到是楚君远带来的,苏念知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那几分犹豫很快就被鲜美的银鱼给冲淡,反正是她祖父的人情,她跟着沾光而已。

    翌日,苏念知起了个大早,今日她要再去趟西番街。顺便去找家手艺好的铺子,看看那枚四分五裂的玉佩是否还能修补好。

    下过雨的院子,到处都是虫鸣鸟叫声。

    收拾好,苏念知今日带着明月出门,这丫头在她跟前念叨好久了。每次都是带着清风出门,她也想跟着出来逛逛。

    一路上,明月像是脱了笼的鸟,看见什么都新奇的很。

    铺子还是歇业状态,那群闹事的自从那日走了之后便没再来闹事,朱掌柜想要继续开张做生意,今日特意请苏念知来商议这件事。

    “姑娘,我看那群人怕是不敢再来捣乱了”

    “先等几日再说”苏念知派人去查那群人的来路,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来。

    那群人虽然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市井混混,但行事之后却丝毫不拖泥带水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就这点就足够让人怀疑。

    铺子里没事,苏念知吩咐朱掌柜暂时先沉住气,必须得先弄清楚那群人的目的是什么,不然贸然开门被动的还是他们。

    “朱掌柜,您知道附近有没有能修复玉佩之类的首饰铺子?”

    “有,前面拐角的地方有家首饰铺子,那家掌柜的原先是个银匠,手艺是这条街最好的,若是他没法子,旁人就更没法了。”

    听到朱掌柜对那人的评价如此之高,苏念知与明月决定去那里试试看。

    可苏念知刚踏进铺子,就看见了不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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