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晓睁开了眼睛。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周思楠,再来是沈明玉和虞新月。见到她们一个个神色忧急,苏晓彻底清醒了。紧接着,昏迷前发生的一切也都清晰了。她心急如焚,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周思楠眼明手快按住她,“晓晓,别乱动。”

    苏晓焦急地问:“谢大哥呢?”

    周思楠按牢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个人。

    虞新月会意,尽可能平静地说:“晓晓,你和谢超群遭遇车祸。你只是微轻的脑震荡,醒了也就没事了。”

    “我只想知道谢大哥的情况!”苏晓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周思楠牢牢地按住她。

    虞新月深吸一口气,“谢超群的伤势比较严重,现在还没有醒来。”

    “天哪!”苏晓泪如泉涌,“都怪我!”

    周思楠顾不上伤心,她宽慰说:“晓晓,这不关你的事,车祸谁能想得到?不要自责了,好吗?”

    沈明玉也含着泪说:“医生说,只要他醒过来就没事了。”

    虞新月紧接着说:“晓晓,我们要相信医生,更要相信谢超群。”

    她们都在努力地宽慰苏晓,可是她们都不知道苏晓的想法。是的,苏晓认为,谢超群之所以会遭遇车祸,是因为她要把那个诅咒告诉他。于是,上天惩罚了他。归根到底,是她害了他!

    苏晓使劲地推开周思楠,“我要去见他!思楠,求求你,快带我去见他!”

    周思楠无奈地说:“晓晓,即便你去了,你也见不到他。”

    苏晓一愣,“为什么?”

    周思楠叹了口气,“美麟在那里。”

    苏晓什么都明白了,她再次泣不成声。

    沈明玉虽然不忍心,但也不得不实话实说:“晓晓,谢大哥是在送你回家的路上遭遇车祸的,因此美麟就把帐算到了你头上。虽然我和她比较要好,但是我的解释她根本听不进去。不要说我了,连谢小姐的话她也不听。”

    当然听不进去了。她的父亲生死未卜,她怎么听得进去?

    苏晓完全理解谢美麟的心情,她为自己说出真相的自私行为悔恨不已。

    虞新月无奈地说下去:“晓晓,秦复担心美麟会来找你算帐,便安排了保镖守在病房门口。好在你现在就能出院,到家以后就安全了。”

    “不要这样护着我,是我害了谢大哥!”苏晓无地自容,“我对不起美麟,对不起谢小姐,更对不起庄小姐!谢大哥都要下决心娶她了,却因为我而遭此横祸……”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

    可是她亲手毁了谢超群和庄家璇的姻缘,就是因为她的自私。她想打破那个诅咒,想回到爱人的身边,于是她把秘密告诉了谢超群,于是谢超群就出了车祸。都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苏晓哭成了泪人。

    周思楠抱住她,恳求说:“晓晓,这个事情真的不能怪你,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虞新月和沈明玉也纷纷好言相劝。

    苏晓哪里听得进去?她仍是不发一语,泪流不止。

    虞新月见劝不动了,只好带苏晓出院回家。当她们走出病房的时候,果然见到四名保镖守在门口。最后,苏晓在一大群人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地回了家。

    对此,苏晓并不觉得风光,反而觉得很羞耻。她知道,她不能这样龟缩。哪怕见不到谢超群,她也一定要见到谢美麟,一定要把事情解释清楚。届时无论谢美麟如何拿她出气,她都不会反抗。

    可是谈何容易?

    苏晓到家后,周思楠的行李也跟着搬过来了。她声称自己要在这里住几天,或者说,看着苏晓几天。苏晓知道劝不走她,只好由得她了。

    不但是周思楠过来,秦复的电话也过来了:“晓晓,美麟比较激动,你暂时不要见她。”

    苏晓不想暴露自己的想法,于是乖乖地说:“好的,我知道了。”

    “谢超群的情况,你可以随时问我。如果你想去看他,我来为你安排时间。”

    任谁都知道,所谓的安排时间就是避开谢美麟。

    苏晓的眼泪又掉个不停。

    周思楠小声说:“他会听见的。”

    果然,秦复说:“晓晓,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吗?”

    好体贴,好温柔,就像他们根本没有离婚一样。

    然而她很快想起,那天晚上是那个女人接的电话,他还为那个女人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浅紫色礼服。为什么他在折磨她的同时,又时不时地流露出柔情?难道他就那么生她的气,非要这样折磨她?还是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讨那个女人的欢心?

    ……杀意。

    澎湃的杀意。

    爱与嫉妒令她失去理智了。

    苏晓抓牢手机,恶狠狠地对秦复说:“如果责任不在我,你又何必找人护着我?我想见谢大哥会自己去,不需要你来安排时间!还有,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也已经有了高小姐,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我不想让别人误会!”

    她直接挂掉了电话。

    周思楠惊掉下巴,“你为什么这样生气?”

    “我不想听他说话!”苏晓心烦意乱,“还有,思楠,你不必在这里陪我,回家去吧!我知道,秦涛一天也不想离开你。”

    周思楠小脸一红,娇嗔地说:“哪有这么夸张?我就要在这里陪你,谁知道美麟会不会找上门,或者你偷偷去见她?”

    “放心,我不会去见她的。”苏晓言不由衷,“我害了谢大哥,已经无地自容,实在没有脸面再惹出新的麻烦了。”

    周思楠还是不放心,“那我也不走,我就要陪着你。”

    电光火石之间,苏晓想到了一个办法,于是说:“好吧,你就在这里住几天。”

    就这样,周思楠住了下来。

    为了保险起见,周思楠不但住下来,还硬要住到苏晓的房间,和苏晓睡在一张床上。瞧这架式,她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守着苏晓了。

    三天过去,谢超群还是没有醒来。

    然而周思楠发现,在这三天之中,苏晓没有任何异常。虽然她十分关心谢超群的情况,但是她并没有去探望他或者去见谢美麟的意思。她上午去看望秦天爱,再到公司上班,接着就是晚上下班回来。天天如此,时间固定得就跟上了闹钟似的。

    于是到了第四天,苏晓请周思楠搬回家,周思楠答应了。

    一大早,秦涛就把他心爱的太太接了回去。

    送走这对小冤家,苏晓独自来到公司。是的,这一天她并没有去探望秦天爱。对此,没有人起疑心,因为她原本就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去探望女儿的。

    进入办公室后,苏晓给谢美麟打电话:“美麟,我想见你,可以吗?”

    那边的谢美麟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冷冰冰地说:“可以。我在医院陪我爸,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你现在就过来。”

    苏晓马上说:“好的,你稍等,我很快就到。”

    谢美麟嗯一声挂掉电话。

    苏晓这就出了公司。

    包括安妮在内,没有任何人怀疑。

    半个小时后,苏晓顺利到达医院。她没有直接从大门进入医院,而是从后门进来,谢美麟还特地出来接她。当然,谢美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走。

    苏晓在重症监护室中见到了谢超群。

    这个年届半百但依然潇洒不羁,依然有一颗赤子之心的男人,这个流连花丛,女朋友数都数不过来但也有原则和底线的男人,如今只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昏迷着。他戴着呼吸机,身上缠着绷带,插着许多管子,好像穿上了另一种盔甲。而这种盔甲的名字,或许可以称之为“死亡”。

    苏晓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握住他那正打着点滴的手。这双大手曾经是那么的温暖有力,接住过晕倒的她,为她驾车追过虞新月,在危险中将她拉回来,还在她最伤心崩溃的时候,给予了她温暖的拥抱……可是现在,这双大手只能无力地垂着。不但是手,那往日俊朗的面容,如今也是苍白消瘦。

    短短仅几天,他就憔悴至此。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的自私害了他!

    苏晓将谢超群的手贴到自己的面颊,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想和他说两句话,可是她无法开口,因为她的眼泪早就决堤了。她只能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

    谢美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良久,她说:“出去吧,眼泪救不了他。”

    苏晓点了点头。

    出了病房,谢美麟将她带到休息室。

    这是一间供病人家属探望时休息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舒适整洁,只有高级私立医院才拥有这种配套。现在,休息室没有别人,正好让谢美麟和苏晓好好谈话。说是谈话,但是实际上会发生什么,苏晓心里有数。

    两个人面对面坐好后,谢美麟说话了:“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为什么会在我爸的车上?”

    那眼神和语气,跟审犯人真是没什么区别了。

    苏晓如实说:“那天中午,奉玉邀请林小棠,我和谢大哥去他们那边吃午饭。完事后,谢大哥送我回家,然后就……”

    她不忍心也没有脸面说下去。

    谢美麟看着她,冷冰冰地问:“你明明有司机,为什么不用?”

    苏晓解释说:“我想卖掉一处小公寓。那天上午,徐斌载我去公寓和买家一道看房子。之后,他载我去奉玉和世玉的住处。我不想占用他太多时间,让他先回去了。”

    “你为什么不让林小棠送你?那天是周日,不限号。”

    “我想在路上找机会劝谢大哥下定决心娶庄小姐。因为我发觉,谢大哥已经有这个意思了,只是需要下最后的决心。”

    “有你在,他这辈子都下不了决心!”谢美麟冷笑,“那天晚上高春玲的生日宴,你莫名其妙地跑出去,居然撞上了我爸。我听说,当时你们两个人搂搂抱抱的。最后,你还上了他的车!”

    这件事,苏晓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但是再洗不清,也得想办法说清。于是她看着谢美麟,诚恳地说:“美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晚上,谢大哥只是把我送回家……”

    “你够了!”谢美麟终于发作了,“苏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专爱找那些岁数足以当你父亲的男人?秦复如此,我爸爸也是如此?”

    苏晓的心被撕裂了……

    是的,苏敏,她最爱苏敏。

    因为他,她喜欢的对象被牢牢地固定了。

    谢美麟指着她,冷冷地说下去:“就算你喜欢上岁数的男人,你换个对象行不行,放过我爸行不行?因为他是庄小姐的人,庄小姐是我们家唯一认可的对象!别忘了,她还是秦叔叔介绍的,秦叔叔也非常满意她!就这样,你还要撬墙脚?”

    “我没有这种意思!”苏晓伤心欲绝,“我也是支持庄小姐的!”

    谢美麟反问:“你是怎么支持的?是通过粘着我爸,不断制造机会与他独处,与他不清不楚的方式支持的?”

    “不是的!”苏晓落泪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谢美麟根本不买帐,她恶狠狠地说:“你总是这样,话说不到几句就掉眼泪装可怜,把男人骗得团团转!唐奉玉如此,我爸也是如此!好好的秦叔叔,你说不要就不要,非要离婚。可是离婚后,你又花枝招展风情万种地出现在他面前。苏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苏晓哑口无言,因为她有苦不能说。

    “你知道吗?出车祸的时候,我爸拼死护着你!”谢美麟泪如雨下,“结果你只是晕了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可是他呢?混身是血,到现在也没能醒过来!”

    苏晓想起谢超群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心疼不已。

    谢美麟说下去:“你知道我爸出事后,我姑姑有多揪心吗?她既要管理生意,还要担心我爸,你知道她有多难吗?庄小姐更不用说,她急得一个晚上白头发都出来了!还有秦叔叔,虽然他平时和我爸不太对路,但是他也十分忧心哪!”

    她还冲他发了脾气,还挂掉他的电话……

    苏晓无地自容,自责不已。

    谢美麟大骂:“你和唐婉如一样,都是来祸害我们家的!你们都是害人精!”

    母亲的话又在苏晓耳边响起:”害人精,你就是个害人精,你父亲就是被你害死的……”

    苏敏为救她而死,谢超群也是为救她才进的鬼门关,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没错,她是害人精,她就是一个害人精……

    苏晓站起来,接着扑通一声跪在谢美麟面前,诚恳地说:“美麟,你说的没错,我是害人精。是我害了你父亲,因此,我任凭你处罚。”

    谢美麟冷笑,“你装什么可怜?”

    “我不是装可怜,我是真的自责。”苏晓扶住她的膝盖,“美麟,你怎么拿我撒气都可以,这是我应该承受的。”

    谢美麟冷冰冰地说:“你可要想好了。”

    苏晓点点头,“想好了。”

    谢美麟马上扬手。

    苏晓赶紧比了一个停的手势。

    谢美麟冷笑,“我就知道,你不敢。”

    “不是的!”苏晓摇摇头,“你不能打我的脸,否则别人会知道的。”

    谢美麟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将苏晓踢倒在地,开始了歇斯底里的殴打。

    苏晓早有准备。她紧咬牙关,没有出声呼痛。她穿着长衣长裤,谢美麟打的都是衣物遮蔽的地方,因此那些伤痕,那些淤青,外人不会知道。如果周思楠还住在她这边,还和她同睡一张床,必然察觉。可是很幸运,她搬回去了。

    是的,苏晓早就计划好了。

    愤怒,以及长久以来的嫉妒与仇恨充斥着谢美麟的心灵,加上她身材高挑又有着良好的健身习惯,因此她下手十分凶狠。没过多久,苏晓就被她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当然在衣物的遮蔽下,外人无从得知。

    殴打持续了很久。谢美麟犹嫌不足,她抄起一张椅子就要往苏晓身上砸。就在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美麟,晓晓,是你们在里面吗?”

    谢美麟和苏晓都愣住了: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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