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羲和第一句话实然是有些奇怪,他问道:“不知少帅可识得羲和?”

    苏无衣抬头看了一眼眼前人,面如冠玉、芝兰玉树。

    “殿下的声名早已遍布栖安城里,无衣岂会不知。殿下可是有事?”

    “哦,这样啊。”

    景羲和似乎有些落寞,声音里带着些不可察的失望,但是很快就被风吹散。

    “羲和冒昧,还请少帅见谅。早先听闻少帅剑术一绝,故而想请少帅交羲和一支剑舞,呈于父皇,以作寿礼。”

    “殿下的消息算不得准确,我的枪术要更好一些,至于剑术平平而已。”

    苏无衣摆明就是拒绝,自己身为边关元帅之女且还担着少帅之名,如何敢于这皇后之子走得近些。

    “羲和知晓少帅有身份之虑,不如这样,羲和为少帅担保苏家不会因此被陛下猜疑,也可答应少帅一个请求。”

    “可我并无请求,栖安城中多得是剑术卓绝之人,殿下可向他们请教。”

    苏无衣说完便要行礼离去,此处虽是静谧无人,可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免不了一场风波。

    “如果我许给少帅的是若赤炎兵戈再起,羲和力保苏元帅后方无忧一事,如何?”

    听至此,苏无衣抬起头,仔细看着眼前人,不知该信不该信。

    她虽未接触过朝堂,却也知晓每次父亲前方浴血,后方总是各种牵扯。

    是落日时分,橘黄光影打在景羲和玉面上,汗毛细微,再往上看是一双清明双眸,见之不忘却也难能窥见分毫情绪。

    “这是亏本的买卖,殿下所求不止于此。但此事无衣应下,来日殿下若有他事相求,只要不违我心,无衣皆会力行。”

    思绪到此止住,苏无衣没有告诉父亲自己于景羲和的这场交易,毕竟这是自己应下的,当由自己处理,也不该牵连他人。

    只是想起景羲和,遍不由想着他何时能来,也好一问究竟。

    栖安城五柳巷一处府宅里,一个内侍嘴上絮絮叨叨,手上动个不停。

    一会儿是香囊,一会儿是茶叶,一会儿呢又是玉坠,屋内的地上已然落了三个包袱了。

    眼看他手中的那个也快要落地成包,一旁的积羽说了句:“殿下要骑马轻装简行,那里需要这么多东西,你快停手罢。”

    说着,门外一个玉簪束发,身着月色襕衫的男子走进屋内,看着一地的包袱,不由得叹口气。

    而后走过去将正在收拾东西的那位内侍拉住,说道:“春明,我要快马扬鞭赶往赤炎,那里带得上这些东西。”

    两人一听声音,纷纷转身朝着景羲和行礼。

    “看吧,看吧,我就说了让你不要收拾这么多行李,难道你要把殿下的马累死吗?”积羽又说道。

    春明没有理会积羽,而是一脸忧愁地说:“那等苦寒之地,不多准备些,殿下去了可该如何是好呢?我既要伴殿下左右,怎么能不做好万全准备。”

    “积羽,你将这些物品归置好,春明你去收拾几件换洗衣物,明日春明与我一同前往赤炎。”

    积羽对于这次的安排有些意外,不过他向来对于景羲和的决定不做置喙,因此默不作声的去一旁将包袱安置好。

    第二日,日升初山,东方既白,太子携众朝臣在临安门为景羲和送行。

    太子走上前,同景羲和说道:“此次有劳六弟跋涉,本宫等人在宫中等候六弟带回好消息。”

    景羲和作揖后,说:“有劳皇兄费心为羲和送别,羲和定然不负重托。”

    “好,本宫相信以六弟的才思一定可以说服北寒止戈,为我国朝百姓换取一片祥和宁静”

    随后,太子唤人送上践行酒,与景羲和举杯,两旁的朝臣也都附和着预祝六殿下议和成功。

    践行酒饮罢,景羲和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城外十里凉亭处,春光正好,芳草萋萋,万千颜色千万姿态,迎风舒展,或娇俏、或含羞、或忧愁、或恣意。

    凉亭遇水而建,周边是株株垂柳,柳枝细软亲水既离,复有亲水,往来不停。

    亭中人怀中抱着两根细柳,面朝淮江,细看眼前水东流而逝,静默不言。

    远处马蹄声渐近,直到一声“吁”,马蹄重落在地,眼前江水起波澜,亭中人才转过身朝来人行礼问好:“殿下是要演上一处好戏啊!”

    景羲和回礼后笑道:“折柳相赠,看来友人是要与我一同演好这出戏呢!”

    亭中人看着怀中的柳,才折不久正是青翠欲滴,递与景羲和道:“此行是得是失,尚不可知,殿下这出戏可是有些意料之外了。”

    景羲和接过柳枝,正要开口,却被亭中人伸手打住,只听亭中人继续说道:“不过,却也在情理之中,我们这些世俗之人食五谷而活,沾染着烟火气息,总是要有着许多念想才能走下去。”

    “故而殿下既已作此决定,我也便同殿下演上一演,毕竟啊是我最拿手的。”

    亭中人说完这些话,便沿着亭中小道走向水岸处,掬起一捧清水,观详片刻又将手中水撒入江中,顿时四周碧波起痕。

    “这苍山青翠,淮江碧绿,云自无心水自流实在是诱人眷恋,羲和不愿也不敢轻易舍弃,此番我远行赤炎,栖安的一切还是劳你费心。”

    随后又将手中的折柳扬起,笑着说:“这一枝,我便先行收下了,往日让那人亲自与你道谢。”

    “远行长路,京中候你。”

    亭中人看着被水打湿的双手,似乎有些苦恼该如何,思索片刻后,随意地在衣袍上擦上一擦,才算是舒眉。

    景羲和见此情状,不由轻笑一声,说:“日后还是配上一块帕子罢”,而后将自己怀中的帕子递与他,接着说:“远山长,万山无阻;晓山青,来日登临。”

    说罢,便转身朝着亭外不远处的骏马走去。

    亭中人手中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将手中的几不可见的水渍再次擦拭,而后捏着帕子,犹豫片刻还是藏于袖中。

    再抬起头时,只瞧见青草边上,尘泥无数,一人在前疾驰,一人在后猛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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