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金色的霞光染了半边天,洒落在山坳。盘山路上的车流慢慢多了起来,车灯霓虹零星点点,逐渐汇成了璀璨星河,蜿蜒流动。

    这里名叫“山城”,一个完美封存了古文化的现代化都市。

    近处大厦耸峙,远处庙宇青灯。繁华有时候,与古香古色并无冲突。

    “要落雨啦!”不知人群里谁喊了一声。

    夜色骤然阴沉,天边乌云如同泼了的墨翻涌而来。上一秒还是余晖漫天,下一秒便已是黑压压一片。

    山里的雨水,三两滴还未及地,便已倾盆而至。交织的雨水翻涌着水汽,在空中弥漫了一层薄雾。

    虽说当地人们对这里天气的阴晴不定早已成了习惯,但这一下子仍让众多的行人猝不及防。人群嘈杂声顿起,纷纷加快脚步或是跑着找地方避雨。

    24小时的便利店绝对是个避雨的好地方。

    简书怀里紧紧裹着一个纸盒,跟在三五个人身后钻进了店里。

    人头攒动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简书连忙举起手里的那盒蛋塔,挡住自己的侧脸,猫着腰躲在人后。

    “哟,这不是简书吗?”

    郝晓玲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突然在耳旁炸开。

    “晓玲姐......”简书没敢抬头,冲着声音来源哈腰示意。

    “怎么,来给我送蛋挞?”郝晓玲还未等简书接话,便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盒。

    简书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慌了神,赶忙解释:“晓玲姐,这个是给怀青哥的......你想吃我明天再做一份......”

    “啪——”蛋塔纸盒一下子被摔到了柜台上。

    “你以为程怀青稍微对你多关照那么一丁点儿,你就真把自己当他女友了?”郝晓玲脚踩高跟鞋,双臂环胸俯视她。

    原本就比简书高小半个头的郝晓铃,此时更显得盛气凌人,“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简书低着头,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几缕凌乱的发丝粘在她原本就平平无奇的脸上,使她整个人愈发得不入眼。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确实很普通,普通到几乎没什么优点,长相还不起眼。所以从没多少人会留意她。

    但程怀青是个例外。

    他从人群里注意到她,关心着她,对她无微不至的好。她心里确实是偷偷喜欢他的,只是她从未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他。

    不论是外貌乃至能力,他是那么出色,就好似夏日骄阳般耀眼,却又如冬日暖阳般温煦。无论他走到哪里,总会受到各种女人们的青睐。

    郝晓玲见她没反驳,不屑地“嘁”了一声,“我一会儿有事,店里就交给你了。”

    “可是我......”简书还未说完,再抬头只见对方已出了店门,上了一辆白色轿车。

    “今天休息。”

    然而她那细微的声音,早已浸没在了雨里。

    今天意外地忙碌。

    但每当有人来结账的时候,简书却是开心的。因为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主动和她说话,并且很礼貌得对她说谢谢。

    “叮咚——”自动门应声开启。

    一下子进来了七八个人。

    “哟,今儿个是你啊?”一只手扣住了玻璃门,语气满透着不爽跟戏谑。

    男人左耳戴着耳环,头顶个稻草头,夹克配皮裤,一副痞子样貌。

    应该说,他就是个痞子。

    整条盈丰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痞流氓,人称“黄儿爷”。

    其余那些人便是他的狗腿跟班了。

    便利店避雨的人们一瞧见他,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冒着大雨仓惶逃离。甚至还有人刚吃了几口泡面,攥着叉子就往外跑的。

    简书怔了证,并没有理他,接着整理收银机里的现金。

    “姓樊那妞儿呢?”黄儿爷熟练地顺了货架上的一包烟,三两下拆开叼在嘴里,一旁的小弟连忙上前点烟。

    原来他是奔着樊笔来的。

    “28。”简书的声音虽轻,却是坚定。身旁的收银机开始向外吐起小票。

    “妈的还敢收老子的钱?”黄儿爷一把将烟头摁灭在柜台上,顺手一掠,柜台上的东西全掉到了地上。

    那盒蛋挞也随之碎了一地。

    身后的小弟也跟着作势,拿起那碗吃剩的泡面劈头盖脸浇在简书头上。

    一瞬间滚烫的刺痛感传来。

    “给姓樊那妞打过去。”手机被甩到简书面前。

    他们要动她,可以。但若是想动她的朋友,不可能!

    简书强忍着疼痛,抹开脸上的汤面,一声不吭。

    “呵,还挺倔啊?”黄儿爷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掐得她下颏泛白。

    忽然一阵欢快悦耳的旋律响起,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她的手机屏幕跳出了“怀青哥”的名字。

    简书心下一颤,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平日里朝思暮想期待的电话,当下只期望对方赶紧挂断。

    然而这一闪而过的慌乱被黄儿爷逮了个正着,拾起手机,玩味坏笑了一声:“哟,心上人啊?”

    “求你,别接……这事与他无关。”简书恳求的语气里没了方才的坚强。

    黄儿爷应声按下了接听键,点开了扬声器。

    “怀青哥,我现在有事,晚点回你电话!”简书以自己最快的语速喊道。

    但对方好似并没有听到,只传来了一阵接一阵男女缠绵悱恻亲热的声音。

    “你就那么在意那个姓简的女孩子?”电话那端传出一个女人的娇嗔。

    “不这样,怎么让你紧张我?”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

    是他,是她最熟悉不过的,程怀青的声音。

    那边正发生着什么。

    简书比谁都明白。

    她真希望自己聋了,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周边男人们刺耳的讥笑声还是如蜂针一般刺进了她的耳膜。

    黄儿爷也笑得愈发狡黠,索性将手机放到简书耳边,好让她听个清楚。

    “怎么样?现在是想给樊妞儿打电话,还是继续听你心上人和别人亲热?”

    简书的脸颊涨得通红,伴随着方才的烫伤和现在的羞耻,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接一波袭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

    现在的她,心就好似被扔到了地上,一遍遍地肆意践踏,比起这一身的汤汤水水更加得狼狈不堪。

    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汤汁,简书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成股的泪珠开始不争气地往下掉。

    “我打。”简书强压着声带带来的颤抖。

    下一秒,手机便又被丢回了她面前。

    苍白的手指伴着轻颤,快速按下了“110”。

    “啪——”

    哪知飞来的巴掌更快,倏地将她手中的手机打落。

    “你丫的竟敢耍我?!”黄儿爷一下子揪过她的衣领。

    瘦小的简书用双手奋力拍打黄儿爷的手臂,两只脚尖不停地点地挣扎。

    “你找……”黄儿爷抬起拳头,朝着她脸上抡去。

    简书下意识紧闭了双眼。

    “结账。”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仿佛将周遭的一切都凝滞了。

    开口的人一袭磨毛面料的黑色长衫,外面套着一件带宽松兜帽的褐色长袍。头上的兜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不管是谁,当下算是成功打断了黄儿爷方才的动作,完美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简书感觉脖颈上的领口变松了一些。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节骨眼儿上挑事?竟不知死活在太岁头上松土,不要命了!

    “瞎?没见我们爷在办事?!”一旁的小弟厉声呵道。

    黄儿爷哪能就此断了这气劲,停在空中的拳头此时又回借了几分力道,冲那人太阳穴挥去。

    !!……

    没人知道这一秒究竟发生了什么。

    更不知道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地上太滑。众人只知道的是,黄儿爷现在正趴倒在地上,他的拳头恰好落在兜帽跟前毫厘之外。

    而对方从头到尾,竟是一动未动。

    那些个狗腿子皆愣了几秒,连忙齐刷刷地闭眼抬头,没敢再多看一眼这尴尬的场面,否则回去定没好果子吃!

    只有简书还好奇地低头看着,但她倒不是盯着出糗的黄儿爷,而是兜帽人脚上那双干净的布鞋。

    还没等黄儿爷爬起来,戴兜帽的就已走出了便利店,消失在外面的茫茫大雨中。

    “你小子!”黄儿爷立马起身想要追出去,但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向简书喊了一句,“告诉姓樊那妞儿,还有你,都给我等着!”

    说罢便带着那群人手,追了出去。

    那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简书连忙蹲下身去捡摔掉的手机,按下了呼出键,“您好,我想要报警.......”

    但愿一切能赶得及。

    ……

    漆黑的墙角。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人。

    一个男子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手里还攥着泡面的塑料叉子。

    “砚昇大人饶命,我才附身此人三日,尚未害人......还求大人放小人一命......”

    “那算上这些人呢?”黑衫长袍的男人脱下兜帽,蹲下身。

    “惹他们的是刚才那个女人......况且,他们这样,是您......您出的手......”男子边说,边颤颤巍巍往后挪着身体。

    一记长烟杆敲在了他的脑门上。

    “嗯,但我是为了追你。”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算你帐上。”

    男子满脸的欲哭无泪。

    半透明的灵体从他身体里挣脱而出,化为一缕白烟,飞入了烟斗。

    刚才的那个女人......

    一连串刺耳的警笛声骤然迭起,回荡在街头巷尾。

    应砚昇戴上兜帽,再次没入了这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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