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照例忙得人仰马翻。早会后，语冰坐办公椅里，双手捧杯滚烫的乌龙茶，一口一口小啜。
周梅笑容满面走进来，怀里抱一大束花，鲜艳妩媚的黄玫瑰用褐色天然麻布包装，外系一根绿色丝带。她将花递给语冰，赞道，“好漂亮的花！”
“谢谢。”语冰接过花束，找出插在花中的卡片，打开，署名赫然是宋泽文。她举着花束，端详半饷，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放在电脑旁边。
周梅笑着走出去，老板心情好，下属跟着心情好。
语冰想，他以前有没有给别的女孩子送花？这个念头一起，简直一刻都不能等待，她打电话给宋泽文，谁知电话没有通。她呆了呆，始料未及。她没料到，他会给她送花，也没料到，会打不通他电话。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王志高。语冰连忙招呼他坐。
“徐总，这是我的辞职信。”他将一封信件，放在办公桌上，神情严肃，语气郑重。
又一宗始料未及的事。周一早上，意外频发，有惊喜，有惊吓。语冰定了定神，问：“为什么？”
王志高坐得很端正，他说，“我至今感谢大徐总的提拔，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愿意跟随大徐总，或是任何一个有魄力，有远见的老板。但是现在，我对大通失去信心。”
语冰闻言，气得满面通红。开会时，就觉得王志高的神色不对，她还以为自己多心——把人往坏里想，结果，根本不是她多心——她情愿，是她多心。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顺手端起桌上的白瓷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待脸上的红潮褪去，才开口道，“我真心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也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大通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你功不可没。况且，做生不如做熟，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做到的，都会替你做到。”
王志高沉吟一会，才道，“这次辞职，是我认真反复仔细考虑过，才提出的。我不会改变主意。请徐总批准。”
语冰默然，其实他完全可以发封email，但他选择递交纸质辞职信，可见他的决心和郑重，“往哪里高就？”
“高就称不上，去安菲做销售总监。”
“安菲不如大通，何必往低处走。安菲给你的待遇，大通一样可以，甚至更好。”
“它发展潜力巨大。”
语冰将手肘搁在光可鉴人的黄花梨木桌上，十指交叉，道，“再考虑考虑，这封信暂时放我这，我不会看。如果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努力，未来五年内，大通营业额能保持至少30%的增长，我保证，有很大机会超过存亿。”
“不了，我主意已定。”
语冰温和地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不便强人所难。”
“谢谢。”他推门出去。
语冰徒然跌倒在座位上，手抚摸额头，久久不动。在如此艰难的时候，作为公司骨干的王志高选择辞职。
她在思考，由谁接任王志高，最好内部晋升，能够很大程度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谁呢？负责西南的销售经理，还是负责华北的？西南的销售经理姓陈，三十出头的年纪，有一股子韧劲和冲劲，他负责的西南区当然不能跟华北比，但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地域决定的，就他！
良久，她起身，踱到窗户前，低头，凝视着墙根下那一丛，一丛茂盛的紫花地丁，紫白色的小花开不完地开着。一群白色的小小蝴蝶在花丛上盘旋回转，翩踏起舞。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是梧桐，自有凤凰来栖。
抱着一叠文件的周梅，看了会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老板说， “徐总，您太累了。园区里的韭兰开得正好。”
她多少知道了些王志高的事。
语冰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苦笑，“不是很有心情。”
周梅继续劝，“就抽出几分钟时间，看看花，闻闻香，对缓解疲劳，舒缓心情很管用的。”
“企业越艰难，作为老板，越要精神饱满，激情四射，稳定军心。我太没用，如丧家之犬。”
“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周梅说着，把文件放到桌上。“许多像你这样年纪的富家千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是，穿什么衣，去什么地儿玩，约会什么样的男人。徐总，你很了不起。”
语冰微笑， “走吧，接触大自然去。”
园区树木葱茏，枝繁叶茂，靠近铁栅栏，是一排高大笔挺的白桦树，筑成一道深绿围墙。铺青灰地砖的人行道旁，栽种着葱葱茏茏的韭兰，白色花朵像蝴蝶，在微风吹拂下，轻盈起舞。
语冰右拐，径直往前走，来到墙角底下，野生的紫花地丁，长卵形的叶片，片片精神抖擞，盛放在枝头的紫色花瓣，透着乳白，白色和紫色融合在一起，可爱极了。
语冰蹲下，伸手轻轻抚摸着柔嫩的花瓣。
这片自顾自在怒放的紫花地丁，无人按时浇水，施肥，除虫，修枝，剪叶。它们无拘无束，繁茂生长，如星星之火，渐趋燎原之势。何时，由风从何地带来一粒种子，播洒在这里？跟着风旅行的过程，是否像探险，充满奇遇？
语冰好奇的这些问题，紫花地丁不好奇，不关心，它们努力吸收阳光雨露，在角落，悠闲自得生长，不理世事纷扰。
“要移植一株做盆栽，放到办公桌上吗？”周梅问。
许多人喜欢花瓣重叠的硕大花朵，比如牡丹，牢牢吸引住世人的眼球。她纳闷，老板何以会喜欢这些美丽单薄的小花，似小家碧玉，难登大雅之堂。
“不用。”语冰猛地站起来，由于蹲得太久，脑袋一阵晕眩。她抚额，静等晕眩感消失。
“头晕？”
语冰点头，“不要紧，走吧。明知蹲下后，过快立起，会头晕，往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要慢慢起身。”
周梅笑，“因为年轻，等年老体衰，骨头变硬，变脆，只能慢慢起身。”
“老了，多可怕。”
“女孩子，都怕老，胜过怕死。”
语冰想了想说， “年轻的时候是这样想的。但是，真正到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到了那个时候，和死神隔得越来越近，会不会改变想法？会的吧，在死亡面前，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回到办公室，她再次拨打宋泽文的电话，还是接不通，她转而打给秦牧，秦牧说他也不清楚宋总在哪里。
事情透着诡异。
赵凯莉过来时，语冰正埋首于一叠厚厚的文件中。
“大忙人！”赵凯莉调侃语冰。“有时间陪我吃下午茶么？”
语冰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笑着说，“两点钟的下午茶？”
“额，早下午茶。”
“没吃午饭？”
“恭喜你，猜中了。”赵凯莉打个响指，接着说，“有奶酪牛角包，松饼，巧克力慕司，蓝莓蛋糕，还有培根三明治。不吃会后悔的。”
“我没说不吃。”语冰拣一小块松饼来吃，她不饿，又实在抵制不住这种精致点心的诱惑。
“那个啥……”赵凯莉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好像偷了人家的皮夹子。
语冰看她一眼，“干嘛，话说到一半真的很讨厌的，有没有？”
“羡慕你呗，大老板，手底下管那么多号人，见了你毕恭毕敬的，多威风啊！”
“拉倒吧你，又说这个。咱俩换一换，你来办公室每天坐满十二个钟，我满世界到处疯玩。”
赵凯莉泄气，“玩，也是会玩腻的。”
语冰拿起一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说，“小姐，切记，不要抱怨生活。你让那些朝九晚五，勤勉勤力的上班女性情何以堪。”
“不，不，我十分佩服她们，靠双手养活自己。上班是很辛苦的，早上出门二十岁，晚上回家四十岁，她们独立自主。我是做不到的，每天工作十个小时，看老板脸色，与同事勾心斗角，只想一想，我就发怵。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大作为。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
周梅笑容满面走进来，怀里抱一大束花，鲜艳妩媚的黄玫瑰用褐色天然麻布包装，外系一根绿色丝带。她将花递给语冰，赞道，“好漂亮的花！”
“谢谢。”语冰接过花束，找出插在花中的卡片，打开，署名赫然是宋泽文。她举着花束，端详半饷，忍不住笑了笑，轻轻放在电脑旁边。
周梅笑着走出去，老板心情好，下属跟着心情好。
语冰想，他以前有没有给别的女孩子送花？这个念头一起，简直一刻都不能等待，她打电话给宋泽文，谁知电话没有通。她呆了呆，始料未及。她没料到，他会给她送花，也没料到，会打不通他电话。
敲门声响起，进来的是王志高。语冰连忙招呼他坐。
“徐总，这是我的辞职信。”他将一封信件，放在办公桌上，神情严肃，语气郑重。
又一宗始料未及的事。周一早上，意外频发，有惊喜，有惊吓。语冰定了定神，问：“为什么？”
王志高坐得很端正，他说，“我至今感谢大徐总的提拔，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愿意跟随大徐总，或是任何一个有魄力，有远见的老板。但是现在，我对大通失去信心。”
语冰闻言，气得满面通红。开会时，就觉得王志高的神色不对，她还以为自己多心——把人往坏里想，结果，根本不是她多心——她情愿，是她多心。
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怒火，顺手端起桌上的白瓷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待脸上的红潮褪去，才开口道，“我真心希望，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也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大通发展到现在的规模，你功不可没。况且，做生不如做熟，你要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能做到的，都会替你做到。”
王志高沉吟一会，才道，“这次辞职，是我认真反复仔细考虑过，才提出的。我不会改变主意。请徐总批准。”
语冰默然，其实他完全可以发封email，但他选择递交纸质辞职信，可见他的决心和郑重，“往哪里高就？”
“高就称不上，去安菲做销售总监。”
“安菲不如大通，何必往低处走。安菲给你的待遇，大通一样可以，甚至更好。”
“它发展潜力巨大。”
语冰将手肘搁在光可鉴人的黄花梨木桌上，十指交叉，道，“再考虑考虑，这封信暂时放我这，我不会看。如果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努力，未来五年内，大通营业额能保持至少30%的增长，我保证，有很大机会超过存亿。”
“不了，我主意已定。”
语冰温和地笑着说道，“既然这样，我不便强人所难。”
“谢谢。”他推门出去。
语冰徒然跌倒在座位上，手抚摸额头，久久不动。在如此艰难的时候，作为公司骨干的王志高选择辞职。
她在思考，由谁接任王志高，最好内部晋升，能够很大程度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谁呢？负责西南的销售经理，还是负责华北的？西南的销售经理姓陈，三十出头的年纪，有一股子韧劲和冲劲，他负责的西南区当然不能跟华北比，但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地域决定的，就他！
良久，她起身，踱到窗户前，低头，凝视着墙根下那一丛，一丛茂盛的紫花地丁，紫白色的小花开不完地开着。一群白色的小小蝴蝶在花丛上盘旋回转，翩踏起舞。
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你若是梧桐，自有凤凰来栖。
抱着一叠文件的周梅，看了会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老板说， “徐总，您太累了。园区里的韭兰开得正好。”
她多少知道了些王志高的事。
语冰转过身来，露出一个苦笑，“不是很有心情。”
周梅继续劝，“就抽出几分钟时间，看看花，闻闻香，对缓解疲劳，舒缓心情很管用的。”
“企业越艰难，作为老板，越要精神饱满，激情四射，稳定军心。我太没用，如丧家之犬。”
“你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周梅说着，把文件放到桌上。“许多像你这样年纪的富家千金，唯一需要考虑的事是，穿什么衣，去什么地儿玩，约会什么样的男人。徐总，你很了不起。”
语冰微笑， “走吧，接触大自然去。”
园区树木葱茏，枝繁叶茂，靠近铁栅栏，是一排高大笔挺的白桦树，筑成一道深绿围墙。铺青灰地砖的人行道旁，栽种着葱葱茏茏的韭兰，白色花朵像蝴蝶，在微风吹拂下，轻盈起舞。
语冰右拐，径直往前走，来到墙角底下，野生的紫花地丁，长卵形的叶片，片片精神抖擞，盛放在枝头的紫色花瓣，透着乳白，白色和紫色融合在一起，可爱极了。
语冰蹲下，伸手轻轻抚摸着柔嫩的花瓣。
这片自顾自在怒放的紫花地丁，无人按时浇水，施肥，除虫，修枝，剪叶。它们无拘无束，繁茂生长，如星星之火，渐趋燎原之势。何时，由风从何地带来一粒种子，播洒在这里？跟着风旅行的过程，是否像探险，充满奇遇？
语冰好奇的这些问题，紫花地丁不好奇，不关心，它们努力吸收阳光雨露，在角落，悠闲自得生长，不理世事纷扰。
“要移植一株做盆栽，放到办公桌上吗？”周梅问。
许多人喜欢花瓣重叠的硕大花朵，比如牡丹，牢牢吸引住世人的眼球。她纳闷，老板何以会喜欢这些美丽单薄的小花，似小家碧玉，难登大雅之堂。
“不用。”语冰猛地站起来，由于蹲得太久，脑袋一阵晕眩。她抚额，静等晕眩感消失。
“头晕？”
语冰点头，“不要紧，走吧。明知蹲下后，过快立起，会头晕，往往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要慢慢起身。”
周梅笑，“因为年轻，等年老体衰，骨头变硬，变脆，只能慢慢起身。”
“老了，多可怕。”
“女孩子，都怕老，胜过怕死。”
语冰想了想说， “年轻的时候是这样想的。但是，真正到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到了那个时候，和死神隔得越来越近，会不会改变想法？会的吧，在死亡面前，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回到办公室，她再次拨打宋泽文的电话，还是接不通，她转而打给秦牧，秦牧说他也不清楚宋总在哪里。
事情透着诡异。
赵凯莉过来时，语冰正埋首于一叠厚厚的文件中。
“大忙人！”赵凯莉调侃语冰。“有时间陪我吃下午茶么？”
语冰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笑着说，“两点钟的下午茶？”
“额，早下午茶。”
“没吃午饭？”
“恭喜你，猜中了。”赵凯莉打个响指，接着说，“有奶酪牛角包，松饼，巧克力慕司，蓝莓蛋糕，还有培根三明治。不吃会后悔的。”
“我没说不吃。”语冰拣一小块松饼来吃，她不饿，又实在抵制不住这种精致点心的诱惑。
“那个啥……”赵凯莉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好像偷了人家的皮夹子。
语冰看她一眼，“干嘛，话说到一半真的很讨厌的，有没有？”
“羡慕你呗，大老板，手底下管那么多号人，见了你毕恭毕敬的，多威风啊！”
“拉倒吧你，又说这个。咱俩换一换，你来办公室每天坐满十二个钟，我满世界到处疯玩。”
赵凯莉泄气，“玩，也是会玩腻的。”
语冰拿起一块巧克力塞进她嘴里说，“小姐，切记，不要抱怨生活。你让那些朝九晚五，勤勉勤力的上班女性情何以堪。”
“不，不，我十分佩服她们，靠双手养活自己。上班是很辛苦的，早上出门二十岁，晚上回家四十岁，她们独立自主。我是做不到的，每天工作十个小时，看老板脸色，与同事勾心斗角，只想一想，我就发怵。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会有大作为。在家靠父母，出嫁靠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