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赵凯莉买衣服,逛了一家又一家婴幼儿专卖店,赵大小姐没挑中一件满意的。小小的衣服小小的鞋,小小的袜子小小的帽,语冰逛得兴趣盎然。

    “宝宝宝宝,你喜欢粉色还是蓝色呀?阿姨给你买。”语冰倒腾一个软绵绵的帽子,翻过来翻过去,弯腰对着赵凯莉的大肚皮,非常认真地问。

    赵凯莉笑,“你已经变成三岁了。”

    赵凯莉和亚风云经历重重俗世的考验,终于修成正果,他们爱情的结晶,会在十一月来到这个美丽的世界。

    赵爸赵妈找出许多女人低嫁不会幸福的有力实证,试图说服女儿放弃这段身份地位不对等的感情,面对爸妈围追堵截式的思想教育,赵凯莉始终淡定,她说,如果她不能嫁给亚风云,那么她也不会嫁给任何人。

    她自始至终坦然又决绝的态度征服了她的父母。

    亚风云的处理方式有些粗暴,他对不赞成的双亲说,他没有他们骨子里的自卑,婚姻是件简单的事,就是相爱的两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他们相爱,他们幸福,他们为什么要分开?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偏见?

    面对这么有主见的儿子,亚爸亚妈让步了。

    “我和亚风云商量好了,要两个小孩,年龄相差一到三岁最好。”赵凯莉说。

    “你们商量好没,谁洗尿布?”

    赵凯莉笑,“我服你啊,徐语冰。现在都用尿不湿的好吗?”

    “语冰。”几乎同时,响起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语冰转头,在一排衣服旁边站着敏言,她一只手撑在腰上,另一只手抚在隆起的肚子上,温柔环住她腰身的男子,皮肤偏黑,国字脸,中等身材,看着敏言的目光,像看一件稀世珍宝。

    她们简单聊了几句,像好久不见,最近好吗,孩子几个月了之类的,彼此没有介绍身边的人给对方认识。

    敏言走后,赵凯莉一刻都不愿多等地问,“她是?”

    “我哥以前的女朋友。后来,各自都忙,就不再联系了。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哥这根纽带断了,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她已经走出来了,明显。”

    “她很好,和谁一起,都会幸福到发光吧。”语冰说。

    路过四层的玩具专柜,听到一位妈妈疾言厉色喝斥她的孩子,“你要,你要,你就要是不是?!行,你就呆这,妈妈走,妈妈不要你这种不乖的孩子。”

    小男孩大哭。

    语冰跑过去,急声道,“你这人怎么做父母的,心肠怎么这么狠,知不知道,妈妈不要你这话多伤小孩子?知不知道,小孩子听到这话会多害怕多恐惧,教育小孩能不能不要这么野蛮?”

    女人愕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大觉颜面受损,语气不由尖锐起来,“你谁啊你!这我事,这我崽,关你什么事?你哪个疯人院放出来的啊……”

    小男孩不哭了,推语冰,“你这个坏阿姨,你不要欺负我妈妈,你这个坏阿姨。”

    在她这个外来的入侵者面前,母子两和好如初,也算功德一件。

    赵凯莉赶紧过来拉走语冰,“你怎么了?”

    “没事。”

    “你哭了。”

    “我哭了,怎么可能,你不要开玩笑。”语冰低头,擦掉脸上的泪。她为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感到羞耻。

    坐电梯下到停车场,她接到敏言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语海,他是她的一部分,他与她同在,但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

    停车场密密集集停满了车,横一排,竖一排,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各种牌子的车,被人规规矩矩地停在规定的位置。

    没有人的密闭空间,即使堆满物事,也是空的,虚的,冷的,死的。停车场在昏黄灯光照射下,显得死一般的寂然,置身于这片死一般的寂然中的人,很容易胡思乱想,生出一些不应该生出的心思,被迷惑,或被惊吓。

    现代社会,停车场是一个适合发生绮丽或阴森故事的场所。

    “你和宋总怎么了?”赵凯莉问。

    “三十五天没有见面,没有电话,也没有微信视频。我是说,我没有找他,他也没有找我。”

    赵凯莉惊讶,她以为只是寻常的吵吵嘴,闹闹小矛盾,看来问题严重了,“你们分手了?”

    “不知道,应该没有。”

    赵凯莉皱着眉头打量语冰,问题不但严重而且复杂,“想他吗?”

    “怎么说呢,会想,睡觉前会想,起床后会想,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也会想,还有吃秋葵的时候,他喜欢吃秋葵。”

    “你会为了他不顾一切吗?”

    语冰把右手的三只购物袋,换到左手说,“我不喜欢飞蛾扑火的感情。”就像她对徐语海,一个悲剧,假若时间倒流,她不要爱上徐语海,她要做他一辈子的妹妹。

    “我听亚风云说,最近他们公司的气氛特别紧张,大老板的脾气十分不好,一层一层压下来,连他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也被殃及了。”

    把赵凯莉送到家,在本应该直走的十字路口,她左转了。她去了宋泽文的住所,在门口按门铃,没有人开门,她索性用手重重敲门,敲了很久,还是没有人开门。

    她转过身子,背抵冷硬的大理石墙门,缓缓坐下来。她不认为这样能等来宋泽文,也许这会他正在飞机上看一本财经杂志,因为来的路上,她给他打电话,没有通。她只是突然有些累,脚很疲乏,她需要休息。

    在一起后,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每天早晨,他会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哪怕他在南非那种信号相当不好的地方也一样,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是从她生病隐瞒他那件事后开始的。

    那天他把文丰痛揍一顿后干脆利落地离去,没有再给她打电话。

    文丰倒找过她一次,成熟了不少,他说,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原谅你,她说,也请你原谅我,那个轻视你感情的我。

    文丰摇头说,你不需要我的原谅,自始至终我没有摆好自己的位置。

    临走时,文丰告诉她,这段时间,他经历了很多,一个喜欢他很久的女孩子出了车祸,他在病床旁,陪了她半个月,突然就顿悟了,好像开了天眼,为什么要苦苦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对眼前的幸福视而不见。这不是爱,是病,这种病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光线一寸一寸地缩回去,直到夜幕降临,暮色四合,走廊里漆黑一片,她拍一拍手掌,感应灯亮起来,之后又黑掉,她再拍拍手掌,它又亮起来。要是人心能像这盏灯一样,如此容易被感知到,就好了。

    然后她神经质地笑了,撑着墙面站起来,双脚酸酸麻麻,她缓步移到电梯口,按亮向下的键,叮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宋泽文,他看着她,眉宇间的霸气扑面而来。

    她来找他,以为见不到他,他却如同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她面前,她有点手足无措,心里一阵痉挛。

    宋泽文推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走出电梯,不带一丝感情色彩地问,“有事?”他一直在等她,等着她主动找他,哪怕一回也好。好多次,他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到她那里去,卑微地对她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到底忍住了,即便她不爱他,她也不应该轻视他的感情。她曾经说过,她是认真的,她应该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语冰咽了咽口水说,“我来看那幅画,上次没看见,你说过的,要是我想看,就上你家来。”

    宋泽文打开门,没有邀请语冰进去的意思,他站在敞开四十五度的门口说,“这样……你可以回去了,那幅画我明天让人送你家去。”

    说着一脚跨进门内,随手就要合上门。

    来不及思考,语冰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可怜兮兮地说,“我等了你四个小时,在这里,我饿得没有力气了。”

    宋泽文瞳孔急剧收缩,她得有多不会照顾自己,饿出胃病来了怎么办?强装的冷漠土崩瓦解,他把行李箱往门内一放说,“走吧,吃东西去。”

    电梯里的冷气嘶嘶,语冰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很慌乱,“那个,你去哪出差了?”

    宋泽文静静地看着她,用一种非常淡漠的口吻说,“徐语冰,我很生气。你看出来了没?不是气照片。尽管我猜疑过,在爱情面前,我和任何男人一样,会猜疑,会嫉妒,会失去理智。冷静下来后,我确信,你没有,照片是谎言。我气你的态度,你对待我可不比对一只垃圾桶好多少。我没有!爱信不信!不信分手!你就是这种态度。”

    红色数字跳跃,他们下到负一层,宋泽文淡漠的口吻染上淡淡的悲伤,“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说,要怎样你才会爱上我,有时候,我恨不得掐死你。”

    “田原是我的亲哥哥,我是一个弃婴。”

    也许是出于信任,也许是为了挽回这段感情,她把弱点摊开来,耐心地告诉他,包括那天晚上,她约他吃饭,却去了碧云湖,把落水的田原捞上岸。

    以前很多事情来不及说出口,不管以后怎样,她只想告诉他,他是很重要的,她不想失去他,悠悠岁月里,她想和他一起看世间的美妙风景,一起承担人生的艰难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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