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李清瑶借着火把的光看清地上的狼藉。
凝结成固体的胚样很难连根拔起，有的还在地上留下一点底座。散乱的石灰顺着墙角一直蔓延到墙上，能看出来人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要不要去禀告帮主？”一个小厮道。
“这个时辰，帮主早就歇下来了吧……”另一个小厮小声道。
“青岩帮总部层层守卫，哪里来的贼人，都是自家人！”李清瑶冷哼一声，从李业成同意她做堂主开始，她就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那些人下手得这么快，连一点路也不给她走了。
十二个堂主中李清瑶有印象的也就那么几个，会是谁呢？
说到底，不过是损失了些石灰，又不是什么能置她于死地的大事，动手的手这样急，连行迹都没来得及隐藏，留下些把柄也要漏夜把东西偷走是因为什么？
石灰帮中还有，算不上丢失了就要重罪的利器，这件事背后必有后手……
李清瑶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可是一时间在这团乱麻中却找不到出口。
她让人不要动院中的痕迹，又散了下人，重新回到屋中。
顾旻已经穿上外坐起来，他听见外头的动静，也知道大致是一件什么事。
“等天亮了，还是要遣人去告诉帮主一声。”顾旻道。
李清瑶含混应了，心中隐隐绰绰地生出些不安心思，头脑昏沉，合衣睡下闭眼也睡不安稳。
模模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李清瑶忽地从梦中惊醒，天色还雾蒙蒙的，她整个人却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背后冷汗涔涔。
“不对。”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随身带着的一个香囊不见了，那是昨日丫鬟们从内务厅领过来的，李清瑶不习惯佩带这些东西，只是听他们说这个防虫，所以在角落调配石灰时戴了一会。
她依稀记得小厮们说过一句，说青岩帮等级分明，各堂主选用的东西，尤其是在明面上能瞧见的，都有印记能显示身份，主要是怕帮中人多，难得和帮中的贵人打过照面，陡然见到不认识反而冲撞。
石灰丢了，香囊也不翼而飞了，如果把这两个事联合在一起做文章……私通……
李清瑶脑海中顿时想起一个人，青龙帮少主方沿川。
李业成对她和方沿川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有人把她做的石灰胚子和香囊想办法送到方沿川手里，或者只是放在青龙帮的地界上，再派人让李业成发现，那么李清瑶想尽办法当上堂主，研究泥龟在李业成眼中就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香囊这种贴身之物丢失，一定是院子里的人出了问题，李清瑶却没有心思现在去查是谁，她三两下穿上衣服，床上的顾旻也没怎么睡着，一有动静就醒了。
“等天亮之后，十有八九会帮主会来，到时候他要是问我去哪儿，你就说去了码头，其他的一概不知。”李清瑶急切嘱咐道：“问到石灰的事情，一定要说昨日我还没有动手调配，把院中收拾干净，别让人看出端倪。送来的那几个人也这么吩咐下去，一概不许说我昨日便动工了，到时候或许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记住那个人，拖到我回来。”
顾旻冷静地过了一遍李清瑶交待的话，没有多问，信任道：“好。”
“我尽快回来，你……可能会吃些苦头。”李清瑶不安地握了握顾旻的手，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破开这局，只能尽量把能交待的全部交待完。
“我听说后山有一个地方可以偷偷出去。”
“不用，我就要从大门出去，让他们都知道。”
——
天光初霁，大门的守卫才交班，打着哈欠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不多时，还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中走出来一个人，守卫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最近青岩帮没什么生意，少有人这么早就出帮。
可确实是个人，走得不紧不慢的，瞧着身量不高，像是一个女子。
李清瑶走近时，两个守卫已经盯了她一路。
她掏出一串钱递给守卫，笑道：“大早上的还有寒气，这点心意买杯热茶喝。”
但凡能从这扇门中走出来的人地位总是比他们高的，平日里能多看他们一眼就算好的了，哪里有这般客气的。
“这位……看着眼生啊。”一个守卫接过钱，还没认出李清瑶，脸上陪着笑问道。
另一个机灵些，瞧见了李清瑶的腰牌花纹，忙不迭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堂主吧，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打眼一看就认出李清瑶腰间挂着的是堂主腰牌，现有的堂主中只有燕霁一个女的，这个定然就是新任的李堂主了。
李清瑶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目光，回道：“帮主交待要好好调配石灰，我怎么敢懈怠，翻来覆去的心中只挂念着这一件事，总要了了才没心事。”
听她这么说了，两个守卫不敢耽误事，忙把人放了出去。
“帮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堂主了？”
“前两日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上次燕堂主上位，帮中那个乱啊，足足过了半年才安定下来，日日都在抢码头，江边全是血，从早到晚都是血腥味。这次还不知道要闹多久，还好我们的活计在总帮。要我说有什么好闹的，都当上堂主了还不知足，非要打打杀杀的。”
“哼，要是你当上了你就甘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若是有机会了，第一个不安分的就是你！”另一人冷哼一声，道：“这次应该闹不起来，我听说，这位堂主是帮主专门提拔上来修泥龟的，手里没钱没人，一个码头铺子都没有，有什么好闹的，没前途……”
李清瑶听着身后细碎的交谈声，走到远处后卸下一副慢悠悠的模样，加紧步子往抵押了玉的当铺走去。
她急需支出一笔钱把石灰这个窟窿补上，绝不能让李业成以为她和青龙帮勾结在一起。
走到当铺门口，天也亮了，路上还是没什么人。
这一溜的铺子租金不低，许多人都是住在铺子里，当铺的老板也不例外，她下了两三块门板坐在门口吃面，身边的小男孩也有样学样坐在旁边。
四邻都还没动静，眼前略过一双鞋的时候，老板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抬头一看，瞧见李清瑶之后又是一愣，而后往四周看了一眼。
李清瑶没等她开口，上前一步直接道：“上次留在老板这里的钱，我要一并取走。”
“所有？”老板愣了一下，而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领着李清瑶进门，“我去拿钱，姑娘稍等。”
李清瑶记得这个老板可不是这么小气的，怎么这次如此失常。
约莫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老板才慢悠悠地从屋子后院出来，掏出李清瑶剩下的典当钱，当着面一点一点地数清楚，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姑娘这么急着要钱，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说到这个，我正要问老板呢。李清瑶压低了声音，问道：“老板可知城中谁现在手上有石灰？”
“姑娘要买石灰？”老板惊讶道：“那可是一个稀罕货，平常人家也用不起，也就几个码头上会用，各个漕帮手里有，黑市也会流通一些。姑娘要的急吗？“
李清瑶必须尽快布局完赶回去，等不了进黑市的繁琐前期流程。
“就没有快一些的法子吗？”李清瑶道：“最好现在就有。”
老板为难道：“就算是我去私下问问各个码头有没有人偷偷愿意卖的，也需要个一两天的时间。”
石灰流通性不大，无非就在几个漕帮中运转，越大的漕帮囤积的石灰越多，才更有可能从手指缝中流出一些落在下头的人手上，那些人再偷偷售卖。
这是一个要门路的生意，李清瑶还不能找青岩帮里的码头，眼下想要尽快到手，只能往青龙帮和青虎帮两个大帮里找。
“其实……”老板欲言又止。
李清瑶心中也想到一个名字，可她现在要做的正是和方沿川撇清关系，怎么能现在去找他？
“我再去想想办法。”李清瑶拿着钱转身离开。
老板在身后试图叫住她，“姑娘，再等等……”
话音未落，当铺门板的空隙处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逆着光李清瑶看不清来人的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背在身后去摸后腰的匕首。
“清瑶——”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想起，随着来人的靠近，光亮投射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桀骜锐利的脸。
李清瑶怔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当铺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溜走了。
是那个老板通风报信的！
李清瑶咬着牙想，一块熟悉的玉牌摊在来人的掌心上。
“你想要石灰？我可以给你。”方沿川对上她的眼，不容置疑地把被李清瑶典当掉的玉牌塞进她的手中，“这个收好，别再丢了。”
凝结成固体的胚样很难连根拔起，有的还在地上留下一点底座。散乱的石灰顺着墙角一直蔓延到墙上，能看出来人就是从这里进出的。
“要不要去禀告帮主？”一个小厮道。
“这个时辰，帮主早就歇下来了吧……”另一个小厮小声道。
“青岩帮总部层层守卫，哪里来的贼人，都是自家人！”李清瑶冷哼一声，从李业成同意她做堂主开始，她就做好了被针对的准备，只是没有想到那些人下手得这么快，连一点路也不给她走了。
十二个堂主中李清瑶有印象的也就那么几个，会是谁呢？
说到底，不过是损失了些石灰，又不是什么能置她于死地的大事，动手的手这样急，连行迹都没来得及隐藏，留下些把柄也要漏夜把东西偷走是因为什么？
石灰帮中还有，算不上丢失了就要重罪的利器，这件事背后必有后手……
李清瑶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背后有更大的阴谋，可是一时间在这团乱麻中却找不到出口。
她让人不要动院中的痕迹，又散了下人，重新回到屋中。
顾旻已经穿上外坐起来，他听见外头的动静，也知道大致是一件什么事。
“等天亮了，还是要遣人去告诉帮主一声。”顾旻道。
李清瑶含混应了，心中隐隐绰绰地生出些不安心思，头脑昏沉，合衣睡下闭眼也睡不安稳。
模模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李清瑶忽地从梦中惊醒，天色还雾蒙蒙的，她整个人却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背后冷汗涔涔。
“不对。”她摸了摸身上，发现随身带着的一个香囊不见了，那是昨日丫鬟们从内务厅领过来的，李清瑶不习惯佩带这些东西，只是听他们说这个防虫，所以在角落调配石灰时戴了一会。
她依稀记得小厮们说过一句，说青岩帮等级分明，各堂主选用的东西，尤其是在明面上能瞧见的，都有印记能显示身份，主要是怕帮中人多，难得和帮中的贵人打过照面，陡然见到不认识反而冲撞。
石灰丢了，香囊也不翼而飞了，如果把这两个事联合在一起做文章……私通……
李清瑶脑海中顿时想起一个人，青龙帮少主方沿川。
李业成对她和方沿川的关系一直耿耿于怀，如果有人把她做的石灰胚子和香囊想办法送到方沿川手里，或者只是放在青龙帮的地界上，再派人让李业成发现，那么李清瑶想尽办法当上堂主，研究泥龟在李业成眼中就全然变了一个模样。
香囊这种贴身之物丢失，一定是院子里的人出了问题，李清瑶却没有心思现在去查是谁，她三两下穿上衣服，床上的顾旻也没怎么睡着，一有动静就醒了。
“等天亮之后，十有八九会帮主会来，到时候他要是问我去哪儿，你就说去了码头，其他的一概不知。”李清瑶急切嘱咐道：“问到石灰的事情，一定要说昨日我还没有动手调配，把院中收拾干净，别让人看出端倪。送来的那几个人也这么吩咐下去，一概不许说我昨日便动工了，到时候或许会有人跳出来反驳，记住那个人，拖到我回来。”
顾旻冷静地过了一遍李清瑶交待的话，没有多问，信任道：“好。”
“我尽快回来，你……可能会吃些苦头。”李清瑶不安地握了握顾旻的手，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破开这局，只能尽量把能交待的全部交待完。
“我听说后山有一个地方可以偷偷出去。”
“不用，我就要从大门出去，让他们都知道。”
——
天光初霁，大门的守卫才交班，打着哈欠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不多时，还未完全散去的晨雾中走出来一个人，守卫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
最近青岩帮没什么生意，少有人这么早就出帮。
可确实是个人，走得不紧不慢的，瞧着身量不高，像是一个女子。
李清瑶走近时，两个守卫已经盯了她一路。
她掏出一串钱递给守卫，笑道：“大早上的还有寒气，这点心意买杯热茶喝。”
但凡能从这扇门中走出来的人地位总是比他们高的，平日里能多看他们一眼就算好的了，哪里有这般客气的。
“这位……看着眼生啊。”一个守卫接过钱，还没认出李清瑶，脸上陪着笑问道。
另一个机灵些，瞧见了李清瑶的腰牌花纹，忙不迭道：“想必这位就是李堂主吧，怎么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打眼一看就认出李清瑶腰间挂着的是堂主腰牌，现有的堂主中只有燕霁一个女的，这个定然就是新任的李堂主了。
李清瑶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目光，回道：“帮主交待要好好调配石灰，我怎么敢懈怠，翻来覆去的心中只挂念着这一件事，总要了了才没心事。”
听她这么说了，两个守卫不敢耽误事，忙把人放了出去。
“帮中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堂主了？”
“前两日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
“上次燕堂主上位，帮中那个乱啊，足足过了半年才安定下来，日日都在抢码头，江边全是血，从早到晚都是血腥味。这次还不知道要闹多久，还好我们的活计在总帮。要我说有什么好闹的，都当上堂主了还不知足，非要打打杀杀的。”
“哼，要是你当上了你就甘心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还不知道你小子？若是有机会了，第一个不安分的就是你！”另一人冷哼一声，道：“这次应该闹不起来，我听说，这位堂主是帮主专门提拔上来修泥龟的，手里没钱没人，一个码头铺子都没有，有什么好闹的，没前途……”
李清瑶听着身后细碎的交谈声，走到远处后卸下一副慢悠悠的模样，加紧步子往抵押了玉的当铺走去。
她急需支出一笔钱把石灰这个窟窿补上，绝不能让李业成以为她和青龙帮勾结在一起。
走到当铺门口，天也亮了，路上还是没什么人。
这一溜的铺子租金不低，许多人都是住在铺子里，当铺的老板也不例外，她下了两三块门板坐在门口吃面，身边的小男孩也有样学样坐在旁边。
四邻都还没动静，眼前略过一双鞋的时候，老板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抬头一看，瞧见李清瑶之后又是一愣，而后往四周看了一眼。
李清瑶没等她开口，上前一步直接道：“上次留在老板这里的钱，我要一并取走。”
“所有？”老板愣了一下，而后发觉自己有些失态，领着李清瑶进门，“我去拿钱，姑娘稍等。”
李清瑶记得这个老板可不是这么小气的，怎么这次如此失常。
约莫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老板才慢悠悠地从屋子后院出来，掏出李清瑶剩下的典当钱，当着面一点一点地数清楚，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姑娘这么急着要钱，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说到这个，我正要问老板呢。李清瑶压低了声音，问道：“老板可知城中谁现在手上有石灰？”
“姑娘要买石灰？”老板惊讶道：“那可是一个稀罕货，平常人家也用不起，也就几个码头上会用，各个漕帮手里有，黑市也会流通一些。姑娘要的急吗？“
李清瑶必须尽快布局完赶回去，等不了进黑市的繁琐前期流程。
“就没有快一些的法子吗？”李清瑶道：“最好现在就有。”
老板为难道：“就算是我去私下问问各个码头有没有人偷偷愿意卖的，也需要个一两天的时间。”
石灰流通性不大，无非就在几个漕帮中运转，越大的漕帮囤积的石灰越多，才更有可能从手指缝中流出一些落在下头的人手上，那些人再偷偷售卖。
这是一个要门路的生意，李清瑶还不能找青岩帮里的码头，眼下想要尽快到手，只能往青龙帮和青虎帮两个大帮里找。
“其实……”老板欲言又止。
李清瑶心中也想到一个名字，可她现在要做的正是和方沿川撇清关系，怎么能现在去找他？
“我再去想想办法。”李清瑶拿着钱转身离开。
老板在身后试图叫住她，“姑娘，再等等……”
话音未落，当铺门板的空隙处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逆着光李清瑶看不清来人的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手背在身后去摸后腰的匕首。
“清瑶——”一个略带委屈的声音想起，随着来人的靠近，光亮投射在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桀骜锐利的脸。
李清瑶怔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回头一看，当铺的老板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门溜走了。
是那个老板通风报信的！
李清瑶咬着牙想，一块熟悉的玉牌摊在来人的掌心上。
“你想要石灰？我可以给你。”方沿川对上她的眼，不容置疑地把被李清瑶典当掉的玉牌塞进她的手中，“这个收好，别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