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出现,又突然出声。

    他声音落地,张初静抬眼,男人此刻就站在正前方,两个人一瞬对视,陌生,很陌生。

    心脏忽而有些闷。

    这语调实在陌生。

    不过没等她琢磨出来,旁边籽籽欢喜十分:“你听见了,江知你听见了?你当真愿意帮我切吗?”

    江知没回,他同样未曾移开目光。昏暗的光勉强模糊掉他眼神,那里面无法掩饰的落寞被蒙上层雾然后淡化,张初静看不清,只是按照惯性的,在这一刻,微微侧过了脸。

    眼下这个场景无异于出卖朋友被发现?

    好像也不是,谈不上什么出卖,张初静想不明白,所以在下一刻,她彻底移开了目光。

    她想不明白,那就避开。

    与此同时,僵持的气氛被打破,寂静之间,忽而再次听见他的声音。

    “可以。”

    是珠玉落地,张初静眨下眼睛,后知后觉地看一眼籽籽。

    籽籽正抬眼望着江知,眼神是不加掩饰炽热,忽而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外人,于是他们转过身时,张初静没有跟上一起走。

    视线落在窗边那块,光落下,分成好看的明暗两片,刚刚,江知就是站在稍暗那一块里。

    他说看可以,既然事情已经完成了,为什么心口会闷。

    为什么?

    为什么很难受。

    不对,这也许也不是重点,重点应该是,如果江知都听见了,那是不是也听见籽籽的那句我很喜欢他。

    是啊,那他还愿意帮籽籽切蛋糕,是不是因为他也对籽籽有好感呢?

    张初静从第一眼见到籽籽的那一刻就非常明白,籽籽很优秀。她很优秀,所有如果是江知也对她好感,这是很正常的。

    这没什么不对,这一瞬好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没有想象中的如释负重,她忽而觉得心越来越闷了,完全透不过气。

    她努力忽略这种陌生的感受,打算先回包厢看看。可围绕在心头的不适感根本没办法忽略,走廊寂静,又或许是她耳边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分秒之间,就和拿着酒的侍者直接相撞。

    张初静身材偏瘦,加上也确实是没反应过来,顷刻间,她直接一屁股坐地上。反应过来以后,她茫然抬眼,愣愣看着前方,。

    是破碎的酒瓶,炸开的声音极其刺耳。水花和玻璃渣一起散开,她长裙上也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些许酒渍,红色亮眼。

    耳边是连忙不断的几声对不起。

    张初静回声了些,先站起身,下一秒她低头,又发现自己的新鞋也没有幸免。

    是她等了一年的新鞋,绸面单鞋上,酒渍还颇有艺术形式,她喉间一哽,突然说不出来话了。

    耳边仍旧是道歉声,张初静摇摇头,抬眼看眼前侍者。你看,服务业就是这样,明明只有一半的责任,仍旧这样卑微小心翼翼。

    她也没了心情去追究什么:“没事儿,我自己处理。”

    心里竟隐约有一个想法,这下一身酒,也不好再回去了。想到这里,张初静如释负重,发觉得自己的这种感受以后,她笑了下,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籽籽。

    张初静:“我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刚好你也已经实现愿望,生日快乐籽籽,我就先走了。”

    三言几句地说完,她立马约了个出租车回家,这是张初静头一次想这样逃离一个地方,一门之隔的室内,她不想去想象里面有多热闹。

    其实只要江知来了就够了,她不应该来得。房间里大家都自然聊天,都是江知和籽籽共同的好友,推开门后包厢里是一室欢笑。

    他们是一个圈子的人。

    一切都顺其自然,这没什么不对的。

    这没什么不对的,只是心口还是很闷,这种感觉没有随着离开逃离酒店而回归到正常,反而愈发难受起来。

    原来不对的是她。

    —

    暮色降临,今夜仍旧无月。

    张初静回到自己的小家,打开灯,房间里一室孤寂。

    白色长裙脏了,她脱下新鞋准备去换,又想起绸面单鞋也脏了,这一刻,复杂的情绪环绕到心间,顷刻间说不出来的难过。

    抬眼往前看,她住了几年的屋子不大,但实在也算不上小。这里的每一处都是主人公用心布置所得,沙发上毛毛茸茸是毯子,平常回家会躺在那里追剧,茶几上还摆着零食,落地灯是她喜欢的铃兰花……这里每一处她都觉得温馨。

    可以这一刻,她望着,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她不想踏进,就靠在门边,漠然地看着。

    灯光落在她身上,头发乱了,裙子脏了,新鞋被踢在一旁,零散两只分开。

    随后,她贴着身后的门坐下,丢魂一样拿出手机。

    原来不对的是她。想到这里,张初静往她和汪晓晓,赵子然的三人小群里倾诉,她真的是个很懒的人,连自己情绪都要靠别人琢磨。

    一股脑的,张初静把最近几天全说了一遍。

    然后她坐着,静等回复,赵子然大概是有事,汪晓晓闲,最先听完,随之发起了一个语音通话。

    张初静眼见着手机震动,下一瞬心也跳动,一声一声,似是在催促着她快接。

    她却足足缓了很久,久到下一秒电话好像就会被挂断。

    还好对面很有耐心,张初静终于伸手。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极其惊讶的女声:“我靠!我靠!!”

    “张初静,你现在喜欢上了江知?”

    “……”

    忽而间,所有的声音都消散。

    喜欢二字,说出来很简单。可对张初静来说,这是最陌生的感一种情绪,因为她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尝试过喜欢。

    喜欢。

    原来这才是真的解出了谜团。

    脑袋里一团乱麻……张初静以前总是听赵子然和汪晓晓叙述喜欢是什么感觉,她从来只是听着,也能听懂,但一旦把这种情绪放在自己身上,她就茫然了。

    几年过去,张初静想,她现在懂了。

    喜欢悬在心口的大手,没事就喜欢捏一下心脏。

    汪晓晓还在津津有味地说着:

    “你想想,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现在心闷,完全是因为发现江知也对那个籽籽有好感啊,啧啧,睡过一张床就是不一样啊,你前男友没做到的事情,到便宜江知了,夺走了我们初初的情脉初开。”

    “不过你也是够绝啊,你在江知不知道的情况下撮合他和别人,这就算你不喜欢他,你也不能这样啊,你想想,每回有人不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微信给别人时你有多烦,你说你造孽不。”

    张初静被她一说,勉强从自己喜欢江知这件事上回神。

    好像懂江知那时为什么这么看她了,他是不敢相信,也是生气了。

    确实,换位思考,她这种朋友没人不烦的。

    所以现在好了,她真的是自讨苦吃呢。

    正理不清时,赵子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加入了群聊通话,一开口就让汪晓晓闭嘴:“哎呀哎呀,别损了你。我们初静,你也别听她说了,感情上谁说的准,你自己去想去吧,别听她瞎扯。”

    为了防止汪晓晓又说出些什么话,赵子然下一秒就冷漠地掐断电话。

    其实张初静还挺想让汪晓晓再帮自己理理的,其实她觉得……王晓晓说得挺对的。

    虽然话是不好听,但良药苦口,她说得挺好的。

    眼下只能自己慢慢琢磨了,其实张初静明白自己是什么德行,感情上一落在自己身上,她就反应不过来。

    像对向葵,她能很快就琢磨透他的好感,可江知不一样,她猜不准,猜不准那声妹妹,也猜不准他和籽籽。

    早该想明白的,为什么猜不准?

    因为她喜欢江知,一件事情里,她陷进去了,她看不透了。

    卧室外,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又出现了。

    张初静发着呆,忽而想起自己昨天信誓旦旦说不喜欢江知是的表情。一瞬间,这副样子在自己脑海里循环播放,她感到可笑。

    原来她也是暗恋啊。

    怎么看来,比籽籽还要惨淡呢?

    她不过是双方父母都承认的兄妹,是心动对象给别人介绍过无数次的妹妹。

    这一个月,那些回忆一瞬间涌出来,忽而好难受好难受。她记起江知不止给一个人说过自己是他妹妹,这就是事实。只是想到事实,她发现自己竟然掉了眼泪,想伸手擦掉,泪珠温热,她伸手用力擦。

    擦不掉,怎么都擦不掉。

    原来这些日子里,那些酸涩都是预告,是从心跳一瞬间加快开始,下一秒却闷得喘不过气,情绪反复不是没有征兆。

    身体的反应是过度诚实。

    它早已经给了答案。

    她喜欢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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