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暑假的时候,我家旁边搬来了一户新人家,我爸自认为是一个很健谈的人,但是实际上他绝不是一个会主动向邻居家问好的人,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我以为我们和隔壁的关系会像以前那户一样过几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成为见面会打招呼的关系,没想到新搬来的那户人家主动敲响我家的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邻居是个主动的人,这让我爸很高兴,他的长处终于发挥出来,他一直认为这几年的沉默是由于前邻居家的不主动造成的。

    邻居家男主人叫楼建明,女主人叫温涵,他们有一个和我同龄的男孩。

    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他,我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人,青春期的我虽然对男生很好奇,但从来只会在远处默默观察。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有贼心没贼胆的胆小鬼。

    只是至少是邻居,而且他像他爸爸一样自来熟又洒脱,每次见到我都会打招呼,更巧的是他转学到了我所在的班级。

    我以为他会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因为他和这个班整整缺失了一年。

    一年啊,足以组好小团体,也足以让这个小团体分分合合,就像我,在高一的时候和我最好的朋友分道扬镳,起因仅仅是因为分座位没协调好。现在想来真是幼稚,但当时年少一根筋,说绝交就绝交。

    男生的友谊真的很令人惊叹,也或许是他的性格让他很快融入到了这个班级,令我惊讶的是班上居然还有他认识的人,是个女生,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他们放学一起走,虽然我和他才是邻居。

    高二上就在这不咸不淡的日子中过去了,或许对我来说并不平淡,因为我和我新交的朋友又分道扬镳了。

    我真的很好奇,为什么和朋友总是保持不了持续的关系,我把这归咎于我们的世界不同,没错,分道扬镳的两个朋友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们离开我之后又投入了有钱小团体中,那是一个当时的我绝对融入不进去的团体,有一次路过的时候我听到了他们在讨论鞋子,他们要买同款的来彰显他们的关系。

    可怜当时的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牌子,或许这就是隔阂,但是实际上我知道有钱没钱只是我的借口,每一次链接的断开都是因为自己的不自信和缺乏安全感。

    我不明白明明家庭健全为什么我对亲密关系的不安却如此深,可能小时候发生了一些我记不起来的事吧。

    总之,我的朋友又没了,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她,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是我把她越推越远,我不知道还要几次的重蹈覆辙才能让我改变。

    整个寒假我都很沮丧,甚至可以说很脆弱,一丁点的事都能刺激我的泪腺,我很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但是没办法,能控制的话也就不叫不能控制的事了。

    我以为整个寒假我都会在这种低落的情绪下度过,没想到是他把我从沉溺的情绪里拉出来。

    他的确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可能是几次打招呼都见我情绪低落,在大年初一的晚上,当他的爸妈带着他来我们家玩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小玩偶,加上一包糖,玩偶很可爱,糖也很好看。

    他说他愿意做我的朋友。

    也是,在一个班,哪能不发现我变得孤零零了呢。

    他的话安慰了我,他的小玩偶和甜蜜的糖果也安慰了我,我尝试主动和他做朋友。

    在这个寒假我们关系亲密了很多,我们甚至约定好早上一起上学。

    只是在班上的时候我还是很少和他讲话,不是不愿意而是没机会。

    我又要说了,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生,和男生玩的很好,虽然从不主动和女生说话,但是在和女生相处的时候也不会露怯,总是很绅士,我有时候会想他是不是中央空调呀,对每个人都这么好。

    我不想,我希望我在他那儿是独一无二,我的独占欲在我注意不到的时候冒出来了,但我从来没觉得这是不正常的。

    我渐渐开始不满足,明明我们的家住的那么近,为什么他要和别的女生一起回家啊,他们又不住一块儿。于是我开始和他的青梅竹马抢他,慢慢的,他傍晚的时间也归了我。

    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他真的成了我的朋友,我心里想。

    我又开始得寸进尺,我把他当做好朋友,和他撒娇朝他发脾气,和他冷战,他都承受着,他给我取了外号“猪”,我也给他取了外号“狗”。

    后来我们成了同桌,关系更近了,在自修课上一起玩五子棋,互相给对方写诗,互相画对方,我把他画成狗,他把我画成猪,刚开始的同桌生活很快乐,他好像完全属于了我,但是因为没有了距离,让我更为放纵,我把他当做了所有物。

    但是人是有自己的思想的,并不能成为一个可以随意控制摆弄的物品。

    渐渐地我们开始争吵,说是争吵其实是冷战,战争从来都是我发起,发展到谁也不理谁。

    那时的我实在幼稚,怀抱着道不明说不清的心思,拼命地和别的人玩闹,哈哈大笑,张牙舞爪地炫耀,“看,没了你我还有其他人。”

    但是缺少朋友的从来都是我,他没了我,还有其他男生,甚至还有他的青梅竹马。

    看着他们玩闹,我心里很不舒服,于是我妥协了。

    说来好笑,是我开始也是我低头,当然也是有他低头的时候,他甚至还说“不如做我女朋友算了,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哄过人”。

    听到这话,我十分惊讶,搞不清是真是假,第一反应却是说你有病啊。听我这样说他笑笑,说道开玩笑的。

    这一场似真似假的话就这样过去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争吵慢慢开始,即便有一次次的妥协,但一次次的争吵还是让我们的关系不自觉地产生裂痕。

    傍晚的一起走习惯没了,他和他的青梅又走到了一起,我很不开心,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毕竟这是我自己作出来的。

    我只能强笑着看他们傍晚一起回家时有说有笑,内心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就这样在这段别扭关系下,我们磕磕绊绊来到高三。

    高三的压力是真的很大,所有人都认真学习,每天做不完的卷子,背不完的书,还有桌子上放的山堆似的书让教室变得乌泱泱的,人也变得压抑。

    我的成绩不算好但比起他来说还算不错,我每天想着我们俩要上同一所学校,但是他却越发放松,甚至带随身听来上学,起初只是午休时,后来连上课都把耳机塞进袖子偷偷听。

    一连几个星期都这样,果然在小考中他的排名更靠后了,我看着墙上张贴的成绩单心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把我和他的成绩列在一起,很明确的和他说想和他考同一个学校,他似乎被我惊到了,收起了玩闹的态度,认真听我讲我对他的规划。

    接下来他的确也收敛了,不再在上课的时候听歌,他的成绩也上去了,我满心以为按这个势头我们或许真的可以上同一所学校,我不停地和他讨论着以后想读的专业,法律是我最喜欢的。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成了之前的样子,变得对成绩无所谓,开始每一节课都听歌。

    我们又开始争吵,我有时候会想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总是这样吵吵闹闹。他是我的谁,我又是他的什么人?

    之前每一次的归于和平的争吵根源其实并没有解决,就像砍树,留了桩没有拔出根。在下一次争吵时都会重新长出来一点,终于有一天一切会爆发出来。

    果然一次小事引燃了炸弹,我们吵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两个人把之前互相往来的书信都扔了,什么诗啊,画啊,折的心啊统统进了垃圾桶。

    我红着眼睛在心中不停地想着之前每一次的争吵,忿忿不平,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先低头,越想越生气,突然有了傲骨。

    这次绝不低头!

    我忍着,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和他说话,但是硬生生转过头去。

    后来因为高考,最后的三个月我不再走读,而老师又换了座位,我和他不再是同桌,真的不再说话,没有了交集,好像真的成为了陌生人……

    高考结束后,回教室收拾东西,他的位子上早没了东西,我慢慢吞吞地收拾着,回家意味着会见到他,我还没想好该以怎么样的心情面对他。

    父亲倒是心情很好地帮我把东西拎到车上,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心出了汗。

    下车后我没回头地把东西拎到家,母亲已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来庆祝。

    一见我们回来,让我们先把东西放下,招呼我们洗手吃饭。

    桌上的菜都是我喜欢的,我的筷子刚伸进青椒牛肉的碟子里,母亲忽然开口说,“对门的小楼是和你一个班对吧,他们今天搬走了。”

    什么?我的心几乎停了一瞬。

    “他妈妈生了病,说是遗传的,要去大医院看,不知道治不治的好,哎……”

    后面说了什么我没仔细听,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捏住,没办法畅快的呼吸。

    草草地吃完饭,不顾爸妈的问话,跳下桌去对门。

    我一只手按着门铃,另一只手捂着胸口,心不自觉地剧烈跳动,手心又出了汗。

    按了几下没人来开门,心跳慢慢缓了下来,我才明白见他什么心情都不用,根本用不上什么心情。

    或许我应该难过,毕竟我们最后一次的对话并不是美好的回忆,但是那也应该和我说一声搬走的事情。

    明明在一个班上!

    但是再生气也没用了。

    再次见面是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一进校门就碰见了他,他的身边站着他的青梅竹马。

    说不上什么心态,我笑容灿烂地招手:“好久不见,孟白。”

    我看见了我笑时他惊喜地模样,我也看见了我喊另外一个人名字时他的嘴角耷拉。

    后来,我从别人那儿听说了他读了法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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