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月色映着黑瓦上薄薄的银霜，略显清冷。街坊两边的铺子挂着各色花灯，十里长街，人潮涌动，冲散了二月的寒冷。人们身着红色的袄，赏花灯、猜灯谜，一片喜气洋洋。
热闹无法触及的地方，公主府内月影遍地，桦树婆娑，夜风轻拂，修竹摇曳，尽显一片凄凉。
“咚咚——”
沉重的脚步敲击木板，一位青衣姑娘端着盘子，穿过长廊，来至偏殿。看着纱幔遮掩的曼妙身姿，青衣姑娘轻声道：“公主，该吃药了。”
掀开纱幔，露出一道弱不禁风的身影，女子约莫二十几岁，身着单薄的单衣，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仿佛风一吹，便能羽化登仙。
“翠微，你为何还在公主府？”女子眉头轻蹙，声音暗哑，不似少女那般清脆。
“公主，”翠微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 “扑通——”一声跪下，碗中药汁飞溅。
她声音低低的，略带哽咽：“奴婢不走。”
幔中的女子凝视跟前着的小姑娘，长叹一声，“罢了，将衣柜最里侧的白色缎袍拿来，替本宫换上。”
“是，公主。”翠微应声。
这穿衣束带本该有三五人，但这偌大的公主府，唯她们二人。
翠微动作不算快，却十分细致。
李图南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恍惚。
这白色缎袍，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的衣物，李图南没想到她还有穿上的一天。
新皇是李图南一母同胞的兄长——李封阳。
十年前，还是太子的李封阳遭遇刺杀，中毒昏迷不醒。正逢多事之秋，朝臣纷纷上奏，要求周武帝另立太子。
唇揭齿寒，她作为大周朝最受宠的公主，与李封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其他皇子上位，她处境不容乐观。
在母后的劝说下，为稳住李封阳的太子之位，李图南褪去红装，假扮东宫太子。也幸亏她与李封阳乃是孪生兄妹，长得一模一样，多年来竟然无人发现。
自那以后，安乐公主一病不起，反观太子，朝堂之上舌战群儒，战场之中杀敌无数，贤名大盛。
然而李图南做梦都没想到，靠她坐稳太子之位的皇兄，竟因她得罪他心尖上的人，便将矛头指向她这个亲妹妹。可笑至极。
思及此处，腥甜的血气在胸腔翻涌，郁结之下，李图南吐出一口鲜血。
“公主！”翠微惊呼一声，“您还是先喝药吧。”
“不必。”李图南随手拭去自己嘴角的血渍，摆摆手，“本宫自有分寸。”
为扮演好一个男人，李图南常服侍秘药，身体受损。再加上早年间，她在战场上留下暗伤。这具身体，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根本活不了几年。
不曾想，她的好皇兄连这几年都容不下她。
“公主……”小翠还想说什么，被李图南打断。
“去正殿，迎客。”
李图南闭眼，再次睁眼时带着一丝决然。
“是，公主。”翠微无奈道。
在翠微的搀扶下，李图南来至公主府正殿。
正殿之上，禁军林立。
李图南毫不意外，今日局面，她早有意料。自从李封阳继位后，她手下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回过头来，身边竟无一人可用。
凭自己对李封阳的了解，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天来得这么快。
大殿之上，一白衣男子坐在正殿的座椅上，东瞧瞧西看看，满脸新奇。男子皮肤白皙，长相俊美，这番作态，竟然毫无违和感。
见此，翠微怒喝一声。“大胆！”
李图南摆摆手，制止翠微。她没想到这次来得，竟是老熟人。
听到声音，男子抬眸，一双桃花眼若水波媚，见到李图南进来，落清歌薄唇微勾，手指敲击着金制的座椅，静谧的宫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开口道：
“公主公主，你这位置倒是舒适，不知比那金銮殿之上的位置，好上几分？”
“那自然是顶好的。”李图南微微挺胸，答道。
落清歌的问话一语双关，李图南的回答也是一语双关。
她自认自己才能不输于任何皇子，李封阳能坐上那个位置，不过因为他生而为男罢了。
“呵呵呵呵……”落清歌轻轻地笑，带着点促狭和勾引，“许久未见，公主风采依旧。不知公主还记得奴？”
“自然，”李图南讥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以色侍人的戏、子，祸国殃民的祸水，本宫当然记得。”
那戏子二字念得格外重。
“公主原是这样看奴，奴很是伤心。”
落清歌垂眸拭泪，按理说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此人恶心，但落清歌生得极美，美的模糊了性别，哪怕是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丞相府大小姐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
美人落泪，常人怕不是早就搂在怀中哄去了。但李图南不为所动。
“这些无用的废话便不必多说了，我那敬爱的皇兄打算以何种罪名赐死本宫？”李图南开门见山，语气略带嘲讽。
落清歌嘴角勾起一抹笑，微微欠身，慢条斯理的走到李图南的近旁，站定，缓缓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安乐长公主骄纵无礼，心狠手辣，意图造反，枉顾天恩 ，朕念其一母同胞，于皇室有劳苦之功，特赐白绫一条，鸩酒一杯，以示天恩。”
落清歌凑到李图南耳边，手指把玩着她耳边鬓发，声音恍如情人间的呢喃。
“钦——此——”
“放肆——”翠微低喝一声， “竟敢对公主无礼！”
“公主？”落清歌闻言轻蔑的笑了，“此处哪有什么公主，分明只有一个反贼。”
翠微怒不可遏。
制住暴怒的翠微，李图南挑眉，道：“陛下可真看得起本宫，造反？本宫一介女子，这罪名恐怕难以叫天下人信服。”
“安乐公主说笑了，您怎会是一般女子，这不让陛下连皇位都坐得不安稳。”
落清歌微微屈身，姿态谦卑。
“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公主要不意思一下，顺便也赏奴一个天大的功劳。”
“放心，奴是不会弄疼公主的。”男子轻嗅李图南秀发，动作轻缓暧昧。
“大胆！一介戏子竟敢肖想我们公主。”翠微挡在李图南面前，怒目圆睁，“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落清歌眼神一暗，仿佛被踩住痛脚。
他眉眼一弯，笑意全无，一把掐住翠微脖子，眼睛微眯，满是阴冷：“你想死——”
话音未落，李图南趁其不备抽出男子腰间软剑，横在他脖颈处，威胁道：“放她离开！”
李图南这番动作十分迅速，众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唰——”的一声，等反应过来，大殿的禁军聚拢，长枪直指李图南，他们眼神严肃，充满戒备。若李图南有半分举动，这长枪便能将她贯穿。
“殿……下？”翠微艰难的开口。
李图南丝毫不惧，冷声道：“放她离开！不然陛下心尖上的人儿就要血溅公主府，与本宫作陪。”
落清歌盯着李图南，冷风袭来，烛火忽暗忽明。
半响，他笑了。
落清歌往前靠了靠，锋利的剑刃划破他雪白的脖颈。
“若是能与公主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一起葬身公主府，奴也不枉此生。”
“是吗？”李图南挥剑，剑气利落的斩断落清歌鬓间一缕乌丝。“若能将你这蓝颜祸水带走，本宫也不枉此生。”
落清歌眼角微微上扬：“开玩笑，公主怎地就相信了呢。”
他松开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青色帕子，自顾自的擦拭着的白玉般的指节，一根根的擦过去，极其仔细，对横在自己脖颈的利器毫不在意。
“让她走。”落清歌漫不经心的说。
翠微跌落，她掐着自己脖子咳嗽几声，眼神坚定：“公主，奴婢不走，奴婢这条命是公主给的，无论生死，奴婢都要跟您一起。”
“翠微！“李图南不可抗拒地说，”离开这，这是命令。”
“公主……”
李图南转头看着翠微，嘴角绽开一抹笑，这是她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放下了一切的轻松笑意。
“翠微，活下去。”
“你要活着，替我去走一遭那烟雨中的江南，看一眼戈壁大漠中的束束狼烟。从此，你就是我的眼睛，代我看遍国泰民安、四海宴清的大周，可好？”
“是……公主。”翠微声音哽咽，抹着泪跪在地上，对着李图南深深一拜，接着踉跄起身，从军队林立的宫闱走了出去。
看着翠微的背影，落清歌眼神幽暗，“公主怎么对他们那么好，真是嫉妒得要疯了。”
李图南淡淡的瞥了落清歌一眼。
“公主，”落清歌没打算解释，他招来宫人，接过毒酒，递至李图南面前。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黑眸中的流光。嘴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奴斗胆，为公主选了，请吧。”
李图南没有接过酒杯，手中软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伸手，将剑柄递给落清歌。
落清歌眼眸闪烁，正要接过软剑。
就在这时，李图南抓住他的手，反手将剑送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在白色段袍上晕开。猝不及防、触目惊心。
“你不是想要功劳吗？逆贼负隅顽抗，最后被落公子斩杀。这个……功劳，你可还满……满意？”
话毕，李图南一口鲜血喷到落清歌脸上。
刺目的红顺着脸颊落下，月白的衣袍上，绽开朵朵红梅。落清歌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呆立在了原地。
李图南笑了，毫无血色的薄唇沾满鲜血，显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难得从这位惯会演戏的伶人脸上看见真实的情绪。
落清歌的嘴唇颤抖，好多话语堵在口中，却一句也说不出，“公……！”
她这次真的要死了。
李图南倒地，没再看身旁的戏子一眼。
她躺在金銮殿的大地上，刺骨的寒意让她的面上漏出一抹苦笑，回顾这一生，她活得就像个笑话。
落清歌艰难的迈开腿，尝试着接住将要枯萎的花，却没法阻止从指缝中散尽的生命。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肉眼可见的颤动，早已干涸的眼眶泛着血丝，鲜艳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出血泪。
落清歌双眼失神，就这样抱着李图南的身体瘫坐在地上，半响，他像是着魔了一般般的呢喃：“你不能死，你怎么可以死……”
此时正值夜半子时，空中传来一生巨响。天边的烟火陡然绽放，开出朵朵绚烂的花朵。绚丽的光芒穿透凄凉的空气，洒在李图南苍白的脸上。
落清歌指尖落在李图南的脸颊，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滑落，落在唇边。略咸的泪珠落清歌尝出苦涩的味道。他忍不住低低地发笑，夸张的笑声中充斥着凄厉和怨恨之意：
“李图南，你可真过分啊。这是你第二次放弃我了。”
热闹无法触及的地方，公主府内月影遍地，桦树婆娑，夜风轻拂，修竹摇曳，尽显一片凄凉。
“咚咚——”
沉重的脚步敲击木板，一位青衣姑娘端着盘子，穿过长廊，来至偏殿。看着纱幔遮掩的曼妙身姿，青衣姑娘轻声道：“公主，该吃药了。”
掀开纱幔，露出一道弱不禁风的身影，女子约莫二十几岁，身着单薄的单衣，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仿佛风一吹，便能羽化登仙。
“翠微，你为何还在公主府？”女子眉头轻蹙，声音暗哑，不似少女那般清脆。
“公主，”翠微端着盘子的手微微颤抖，整个人 “扑通——”一声跪下，碗中药汁飞溅。
她声音低低的，略带哽咽：“奴婢不走。”
幔中的女子凝视跟前着的小姑娘，长叹一声，“罢了，将衣柜最里侧的白色缎袍拿来，替本宫换上。”
“是，公主。”翠微应声。
这穿衣束带本该有三五人，但这偌大的公主府，唯她们二人。
翠微动作不算快，却十分细致。
李图南望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恍惚。
这白色缎袍，是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的衣物，李图南没想到她还有穿上的一天。
新皇是李图南一母同胞的兄长——李封阳。
十年前，还是太子的李封阳遭遇刺杀，中毒昏迷不醒。正逢多事之秋，朝臣纷纷上奏，要求周武帝另立太子。
唇揭齿寒，她作为大周朝最受宠的公主，与李封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其他皇子上位，她处境不容乐观。
在母后的劝说下，为稳住李封阳的太子之位，李图南褪去红装，假扮东宫太子。也幸亏她与李封阳乃是孪生兄妹，长得一模一样，多年来竟然无人发现。
自那以后，安乐公主一病不起，反观太子，朝堂之上舌战群儒，战场之中杀敌无数，贤名大盛。
然而李图南做梦都没想到，靠她坐稳太子之位的皇兄，竟因她得罪他心尖上的人，便将矛头指向她这个亲妹妹。可笑至极。
思及此处，腥甜的血气在胸腔翻涌，郁结之下，李图南吐出一口鲜血。
“公主！”翠微惊呼一声，“您还是先喝药吧。”
“不必。”李图南随手拭去自己嘴角的血渍，摆摆手，“本宫自有分寸。”
为扮演好一个男人，李图南常服侍秘药，身体受损。再加上早年间，她在战场上留下暗伤。这具身体，早已是油尽灯枯之相，根本活不了几年。
不曾想，她的好皇兄连这几年都容不下她。
“公主……”小翠还想说什么，被李图南打断。
“去正殿，迎客。”
李图南闭眼，再次睁眼时带着一丝决然。
“是，公主。”翠微无奈道。
在翠微的搀扶下，李图南来至公主府正殿。
正殿之上，禁军林立。
李图南毫不意外，今日局面，她早有意料。自从李封阳继位后，她手下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回过头来，身边竟无一人可用。
凭自己对李封阳的了解，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这天来得这么快。
大殿之上，一白衣男子坐在正殿的座椅上，东瞧瞧西看看，满脸新奇。男子皮肤白皙，长相俊美，这番作态，竟然毫无违和感。
见此，翠微怒喝一声。“大胆！”
李图南摆摆手，制止翠微。她没想到这次来得，竟是老熟人。
听到声音，男子抬眸，一双桃花眼若水波媚，见到李图南进来，落清歌薄唇微勾，手指敲击着金制的座椅，静谧的宫殿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开口道：
“公主公主，你这位置倒是舒适，不知比那金銮殿之上的位置，好上几分？”
“那自然是顶好的。”李图南微微挺胸，答道。
落清歌的问话一语双关，李图南的回答也是一语双关。
她自认自己才能不输于任何皇子，李封阳能坐上那个位置，不过因为他生而为男罢了。
“呵呵呵呵……”落清歌轻轻地笑，带着点促狭和勾引，“许久未见，公主风采依旧。不知公主还记得奴？”
“自然，”李图南讥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以色侍人的戏、子，祸国殃民的祸水，本宫当然记得。”
那戏子二字念得格外重。
“公主原是这样看奴，奴很是伤心。”
落清歌垂眸拭泪，按理说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只会让人觉得此人恶心，但落清歌生得极美，美的模糊了性别，哪怕是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的丞相府大小姐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
美人落泪，常人怕不是早就搂在怀中哄去了。但李图南不为所动。
“这些无用的废话便不必多说了，我那敬爱的皇兄打算以何种罪名赐死本宫？”李图南开门见山，语气略带嘲讽。
落清歌嘴角勾起一抹笑，微微欠身，慢条斯理的走到李图南的近旁，站定，缓缓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安乐长公主骄纵无礼，心狠手辣，意图造反，枉顾天恩 ，朕念其一母同胞，于皇室有劳苦之功，特赐白绫一条，鸩酒一杯，以示天恩。”
落清歌凑到李图南耳边，手指把玩着她耳边鬓发，声音恍如情人间的呢喃。
“钦——此——”
“放肆——”翠微低喝一声， “竟敢对公主无礼！”
“公主？”落清歌闻言轻蔑的笑了，“此处哪有什么公主，分明只有一个反贼。”
翠微怒不可遏。
制住暴怒的翠微，李图南挑眉，道：“陛下可真看得起本宫，造反？本宫一介女子，这罪名恐怕难以叫天下人信服。”
“安乐公主说笑了，您怎会是一般女子，这不让陛下连皇位都坐得不安稳。”
落清歌微微屈身，姿态谦卑。
“不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公主要不意思一下，顺便也赏奴一个天大的功劳。”
“放心，奴是不会弄疼公主的。”男子轻嗅李图南秀发，动作轻缓暧昧。
“大胆！一介戏子竟敢肖想我们公主。”翠微挡在李图南面前，怒目圆睁，“你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落清歌眼神一暗，仿佛被踩住痛脚。
他眉眼一弯，笑意全无，一把掐住翠微脖子，眼睛微眯，满是阴冷：“你想死——”
话音未落，李图南趁其不备抽出男子腰间软剑，横在他脖颈处，威胁道：“放她离开！”
李图南这番动作十分迅速，众人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唰——”的一声，等反应过来，大殿的禁军聚拢，长枪直指李图南，他们眼神严肃，充满戒备。若李图南有半分举动，这长枪便能将她贯穿。
“殿……下？”翠微艰难的开口。
李图南丝毫不惧，冷声道：“放她离开！不然陛下心尖上的人儿就要血溅公主府，与本宫作陪。”
落清歌盯着李图南，冷风袭来，烛火忽暗忽明。
半响，他笑了。
落清歌往前靠了靠，锋利的剑刃划破他雪白的脖颈。
“若是能与公主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子一起葬身公主府，奴也不枉此生。”
“是吗？”李图南挥剑，剑气利落的斩断落清歌鬓间一缕乌丝。“若能将你这蓝颜祸水带走，本宫也不枉此生。”
落清歌眼角微微上扬：“开玩笑，公主怎地就相信了呢。”
他松开手，从怀里拿出一块青色帕子，自顾自的擦拭着的白玉般的指节，一根根的擦过去，极其仔细，对横在自己脖颈的利器毫不在意。
“让她走。”落清歌漫不经心的说。
翠微跌落，她掐着自己脖子咳嗽几声，眼神坚定：“公主，奴婢不走，奴婢这条命是公主给的，无论生死，奴婢都要跟您一起。”
“翠微！“李图南不可抗拒地说，”离开这，这是命令。”
“公主……”
李图南转头看着翠微，嘴角绽开一抹笑，这是她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放下了一切的轻松笑意。
“翠微，活下去。”
“你要活着，替我去走一遭那烟雨中的江南，看一眼戈壁大漠中的束束狼烟。从此，你就是我的眼睛，代我看遍国泰民安、四海宴清的大周，可好？”
“是……公主。”翠微声音哽咽，抹着泪跪在地上，对着李图南深深一拜，接着踉跄起身，从军队林立的宫闱走了出去。
看着翠微的背影，落清歌眼神幽暗，“公主怎么对他们那么好，真是嫉妒得要疯了。”
李图南淡淡的瞥了落清歌一眼。
“公主，”落清歌没打算解释，他招来宫人，接过毒酒，递至李图南面前。
他垂下长长的睫毛，掩住黑眸中的流光。嘴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奴斗胆，为公主选了，请吧。”
李图南没有接过酒杯，手中软剑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她伸手，将剑柄递给落清歌。
落清歌眼眸闪烁，正要接过软剑。
就在这时，李图南抓住他的手，反手将剑送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在白色段袍上晕开。猝不及防、触目惊心。
“你不是想要功劳吗？逆贼负隅顽抗，最后被落公子斩杀。这个……功劳，你可还满……满意？”
话毕，李图南一口鲜血喷到落清歌脸上。
刺目的红顺着脸颊落下，月白的衣袍上，绽开朵朵红梅。落清歌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呆立在了原地。
李图南笑了，毫无血色的薄唇沾满鲜血，显得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她难得从这位惯会演戏的伶人脸上看见真实的情绪。
落清歌的嘴唇颤抖，好多话语堵在口中，却一句也说不出，“公……！”
她这次真的要死了。
李图南倒地，没再看身旁的戏子一眼。
她躺在金銮殿的大地上，刺骨的寒意让她的面上漏出一抹苦笑，回顾这一生，她活得就像个笑话。
落清歌艰难的迈开腿，尝试着接住将要枯萎的花，却没法阻止从指缝中散尽的生命。
他伸出的手在空中肉眼可见的颤动，早已干涸的眼眶泛着血丝，鲜艳的像是下一秒就要落出血泪。
落清歌双眼失神，就这样抱着李图南的身体瘫坐在地上，半响，他像是着魔了一般般的呢喃：“你不能死，你怎么可以死……”
此时正值夜半子时，空中传来一生巨响。天边的烟火陡然绽放，开出朵朵绚烂的花朵。绚丽的光芒穿透凄凉的空气，洒在李图南苍白的脸上。
落清歌指尖落在李图南的脸颊，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睛，眼泪从眼眶滑落，落在唇边。略咸的泪珠落清歌尝出苦涩的味道。他忍不住低低地发笑，夸张的笑声中充斥着凄厉和怨恨之意：
“李图南，你可真过分啊。这是你第二次放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