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扇门,浑身缠绕着火蛇,张牙舞爪,迸发着炙热的火星,她不敢靠近,有人似乎在门后呼喊她的名字。

    “小白!小白!”是一个少女的哭泣声,一会儿又变成成年女人不甘的叫喊声,最后变成中年人绝望低沉地吼声。

    “是什么?是鬼,是鬼!快走开!”伴随着强烈的恐惧感,她在睡梦中不断挣扎。

    “小白,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啊,妈妈在呢。”温柔的女人拍拍小孩的背,安抚道。

    小女孩不过八九岁的模样,她睁开含着泪的迷蒙双眼,委屈巴巴地抱紧她的母亲,“妈妈,我梦见鬼了,有鬼,我怕。”

    “别怕,有鬼来先吃我啊。”母亲林安低声笑了,捏紧小孩身后的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不能吃妈妈,先吃爸爸吧。”小女孩嘟囔几句,在母亲怀里又睡了过去,只是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角。

    次日清晨,林安拉开窗帘,打开被雾气浸湿的窗户,喊道:“小白,起床了。”

    床上的小人儿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林安看着女儿埋在被子里红红的小脸蛋,走过去轻轻地亲了她一下,“小白,再不起床太阳晒屁股啦。”

    女孩儿翻过身迷蒙地睁开眼睛,轻声道:“我可以赖床吗?”

    “不可以。八点了,上学要迟到了。”

    小白只好不开心的爬起来,穿好蓝色的小棉袄,洗脸刷牙。

    母亲又在催了,“小白,快一点,八点半了。”有点像是唐僧在念经。

    洗漱完了背上小书包,林安把鸡蛋递给她。“不可以藏起来,不可以说过一会儿吃,不可以用嘴包起来出门吐给流浪狗,不准找借口,现在,马上,吃了再出门。”

    小白不情愿地将鸡蛋滚了滚,塞进嘴里,“为什么要吃鸡蛋,鸡蛋很腥,我不喜欢。”

    “吃了才能长高,你看你多矮,你们班就你最矮。”

    “那也不能怪我,怪爸爸也不高。”

    “就你借口多。”

    小白在林安灼灼逼人的视线下咽下鸡蛋,又接过一盒牛奶,慢吞吞的出了门。

    春日清晨的阳光似乎没有温度,伴着微冷的春风。路边的樱桃树却是含苞待放了。小白盯着头顶的樱桃花看,想着再过不久便有樱桃吃了,又开心起来。

    她低着头走路,避开昨夜下雨留下的小水坑,有些担心她的鞋子弄脏了。

    弄脏了又得自己刷,鞋真不好刷,她很懒,不想刷,爸爸笨手笨脚的,给她刷一双鞋还得收她五毛钱洗鞋费!可烦!而且还把她的鞋刷坏了几双了,还不要脸问她要买新鞋子的钱。

    她过年存的几百块红包小猪罐,都快被他薅秃了。

    世界上有这么烦的爸爸吗?

    路上湿漉漉的,她走的很慢,等走到路口,瞪着眼睛气哄哄地看行人。

    是微醺的日光,天空中飘落着早樱的洁白花瓣,男孩子抱着满怀绚烂又热烈的向日葵闯入了她的视野。

    “哦,是讨厌的陈余之,他天天都叫他的狗小白。”

    小白撇嘴,他看着陈余之不断将向日葵递给周围的人,如果有人接了给他几块钱,他就咧开嘴角冲人家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若是有人拒绝他也并不在意,笑嘻嘻的寻找下一个人。

    他好像看见她了,又当做没看见她。

    “小孩儿,快走,是绿灯。”

    “喔喔,谢谢叔叔。”

    小白慢悠悠的往学校走,等走到门口忽然有个身影从背后冲了过来,又迅速冲进了教室。

    “他好像是一头驴,嗯,一头跑的很快的呆头呆脑的驴!”

    明明每日都能看见他卖花,也见过他把花卖给其他小朋友,为什么从来也不卖给她,她小口袋里可多钱了。

    上课铃声响起的最后一刻,小白才走到教室门口,在后面姗姗来迟的班主任张老师走到教室前的那一刻,她一屁股就坐在板凳上。

    啊,谁让她选的座位是教室门口呢,她可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她的同桌张安宁急忙抢着帮她放下书包,飞快的将书本拿出来放在桌上,才疑惑地冲她低声道:“小白,你家就住学校对面不远,为什么你天天都差点迟到?”

    小白用手挡住她的脑袋,转了转眼珠,“可能是,我懒。”

    张安宁想了想,认可道:“也是,不过你怎么越来越懒了?”

    “不知道,好累。”她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开始早读了,就小白和安宁两个人凑在在一起鬼头鬼脑的在讲悄悄话。

    张老师皱着眉头,从教室那头转了过来,敲了敲桌子,“许安白!张安宁!再说话就站着读。”

    小白顿时觉得自己来了精神,连忙大声朗读。张老师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却狠狠地瞪了安宁一眼。

    张安宁缩缩脖子,想着老爸好凶。

    张安宁一直不安分,像是有什么话想跟小白讲,但是碍于张老师时不时甩过来的眼刀子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到早读课下课才终于凑到小白耳边。

    下课铃声一响,小白瞬间关上书,趴在桌子上准备打一会儿瞌睡。

    张安宁却不让她睡,有些恨铁不成钢道:“小白,怎么一早你就犯困,快起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想听秘密,听了会付出代价。”小白不想理她,只想抓紧时间眯一会儿。

    “小白,小白,你不是讨厌陈余之那条小狗吗,那条狗掉进小河里里被淹死了。”

    小白惊讶的抬起头,陈余之最宝贝他那条小狗了,怎么会让它被淹死?

    “啊,什么时候,狗不是会游泳吗?也会被淹死?”

    安宁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却悄悄道:“周末吧,他们都说是她妈妈把她的狗扔进小河里的。”

    “他妈妈为什么这样?”

    安宁挠挠脑袋,“听说她的妈妈精神有点不正常。”

    “嗯…就是疯子。”

    明明喧闹的教室里,安宁一说出口,就见陈余之转过头盯着她。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明亮的,带着几缕春日的雾气。不是凶狠的眼神,安宁却被他盯着说不下去了,有些心虚,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难道被他听见了?

    小白也偏过头看他,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之前学校门口也有个疯子,天天都在捡垃圾吃,他妈妈也是这样的疯子吗?

    陈余之黄褐色的头发在这群乌黑发色的小孩儿中实在过于吸睛,他的脸很小,巴掌大,皮肤很白,很瘦身高却比她高一点。

    他总是笑着的,开心的,她从来没见过他难过,生气,就算被别人欺负了也不哭,是个奇怪的人。

    如果他再矮一点,她就不是他们班最矮的人了。

    上课就打盹,下课就开睡,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安宁向她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学数学,她能学,但是脑子却怎么也学不会。

    “快,小白,我去买糖葫芦了,给你也买一只,你在校门口玉兰花树后面等我呀。”

    安宁匆匆的跑出了教室的时候小白正在收拾书本,安宁最喜欢吃糖葫芦了,天天都吃,她爸怕她像自己一样长蛀牙说啥都不让她吃,她只好每天悄悄的买一串糖葫芦在她爸没出校门之前狼吞虎咽的躲在玉兰树下吃,吃了还要用水漱口,漱完才回家。

    她的家在小城边上,听说离陈余之家不远,她的父亲张老师每天用摩托车载她回家,所以她郑重地告诉她,下课之前就得赶紧收拾书本,铃声一响立马出门,不能浪费一分钟吃糖葫芦的时间。

    小白有些无奈,她长了蛀牙,妈妈说了再吃糖牙齿会烂。

    小白走出校门口时就是看见安宁蹲在玉兰花树下吃最后一颗糖葫芦了。

    玉兰树很大,还是光秃秃的,只有些小小的花苞,正值早春,玉兰得三月春暖绽放的时候才终于不会秃顶。

    小白走过去的时候安宁已经漱完口,将另外一串大大的糖葫芦递给她。

    小白拿着有些纠结。

    “小白,快走,我爸来了。”

    小白无奈的拿着糖葫芦走了。她只吃一颗应该牙齿不会烂吧。她已经一周都没吃糖了。就吃一个,她告诉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剥开糖葫芦开舔。

    她的小丸子头因为一天的专心睡眠有些散,碎发垂在耳边,粉扑扑的圆圆脸蛋儿,再加上翘鼻黑眉长睫毛,粉雕玉琢别提多可爱了。

    张老师骑着摩托车从她身边经过,“小白,你又偷吃糖,我会跟你妈妈说的。”

    小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一颗都没吃完,这还兴老师向学生家长告状的吗?

    安宁在后座上冲她挤眉弄眼,不知道是啥意思,丢掉?糖是不可能丢的,不吃白不吃,她今天就要把未来一个月的糖都吃进肚子里,再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家挨骂。

    小白正要过马路的时候,突然看见地上被遗弃的向日葵,是完好无损的散发着清香的向日葵,转身看去是钻进巷子的小孩儿们的背影。

    行人开始过马路了,小白跟着他们走,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

    她一直想得到一朵向日葵,不是买的,也不是遗弃的,就当做是他送的吧。

    她加快步伐往巷子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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