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我的十七岁生辰,也是我母后忌日,我决定见一见姚氏。

    姚氏疯疯癫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见我,活像见了鬼,她瘦的皮包骨头,见礼我,就恶狠狠扑上来,厉声质问我:“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说明她还不够疯。

    “你没死,我怎能安心去死,我回来就是找你偿命的。”我拂开她的手。

    姚氏一声冷笑,她骂我:“白眼狼,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这些年,我何曾薄待过你,你要这般待我?”

    “我以为这段时间,你都想明白了,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老眼昏花,连自己的女儿都分辩不清,你又如何辨得清是非黑白,善恶美丑。”

    “你……”

    “难道你真就没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你是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生的女儿啊,你一直养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怎可能是她?”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就是发生了,我们双双落水,双双被救起,再睁眼,我成了她,她成了我,世间事,就是这般奇妙。”

    姚氏满眼不可置信,“你说你是……凤卿卿!”

    “确切说,芯子是我没错。”

    “什么狗屁灵魂互换,纯属无稽之谈!”

    “信不信由你,可能是你作恶多端,老天有意惩罚你,让你的女儿亲手指认你犯下的罪孽也未可知。”

    姚氏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叫凤翩翩来,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试想,自打我们落水以来,她可有一次前来探视过你。”

    没有,一回都没有。

    姚氏跌坐地上,毫无形状嚎啕痛哭。

    我敛襟蹲下身,“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当年你害我母后中毒,父皇为了保住母后,用禁术将毒引到尚是胎儿的我身上,致使我自出生就是一个病儿,十六年,我的脸非但毁了,我每时每科都在忍受毒发的折磨,神医说我活不过十七岁。”

    “你是说,翩翩和互换了身份,她现在是在代你受过?”姚氏惊住。

    “确切说,是代你受过。”

    “荒谬,荒谬!”姚氏仰天长笑。

    “今天是我母后薨逝整十七年的忌日,也是我的十七岁生辰。”我背转过身,拢了大氅,继续道:“据可靠消息,她大限已到,撑不过今晚子时。”

    “翩儿,我苦命的孩子!”姚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坍塌。

    我拍拍手,转身:“父皇答应我不杀你们母女,你就在这里赎你的罪业吧。”

    “凤卿卿,你会有报应的,昭儿不会放过你。”

    “哦,对了,忘了介绍我自己,父皇赐了我一个新身份,宁国公主凤真真。”

    出了冷宫,拒霜和红桃在等我。

    红桃低声禀告:“公主,刚刚传来消息,长公主殁了……”

    “知道了。”

    听到凤翩翩死讯,我有些怅然。

    一个人走在漫长的宫道上。

    卫括在宫门等候多时,“出大事了。”

    我讶然:“什么?”

    “顾淮被贬为铜陵太守,圣上命他即刻前往铜陵赴任。”

    “父皇说了不迁怒他,怎么出尔反尔?”

    父皇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我,顾淮认不出我又何罪之有,我就待去找父皇理论。

    “他其实早就认出你了,否则也不会对你特别关照,一直是你自欺欺人好吧。”

    我心中五味杂陈,他还真是守口如瓶,再一想,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思及顾夫人对我前后态度,我早该猜到的,是我不愿往那方面想。

    卫括看看天色,接着道:“顾太守这会儿怕是已经到了十里亭。”

    走也不告诉我一声,没义气的家伙。

    我依旧不为所动。

    拒霜望了望天,再偏头看我,我知道她是在问我的意见。

    卫括牵着马优哉游哉跟在我身后,又在卖弄他的神马:“我的这匹狮子骢可日行千里,你要不要试试?”

    我突然跃上马背,猛抽了马屁股一巴掌,狮子骢扬蹄飞驰而去,带起尘烟滚滚。

    “哎,公主去哪里?”红桃一边追一边喊。

    卫括笑:“别追了,你主子追太阳去了。”

    红桃瞅瞅天色,阴沉沉的,哪里有太阳。

    十里亭。

    顾淮与父母作别,回头频频张望。

    “大哥能不能不走?”

    顾淮拍拍顾三肩膀:“三弟已经不是孩子了,也该有读书人的样子,学学你二哥,别丢顾家脸,争取早日挣个功名回来。”

    “二哥自小被誉为神童,叫我说,他就是太聪明,才会早夭,你看我一事无成,老天就是不收我,多好。”

    “你小子。”

    顾淮笑,回头依旧不见那人影子。

    卫括这厮该不会诓了他?

    “大哥是在等公主嫂嫂?”

    顾三的话令顾淮略显失落。

    “我走了,家里就拜托三弟了。”

    “大哥其实自打第一次在太极殿外就认出了碰瓷的公主嫂嫂,大哥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有些事说破就没意思了。”

    “有话说到明面上不就行了,非要你猜我猜,你们可真累。”

    “等你遇到让你心甘情愿累的那个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顾淮抚了抚小臂上的压印,心中柔肠百结,这是昨夜与她在凤鸣宫抵死缠绵时,她惩罚他留下的。

    “大哥快看,是卫小将军。”

    卫括风驰电掣来了。

    “她没和你一处?”卫括好整以暇问。

    顾淮神色黯然,“我都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将我的话带到?”

    “带到了。”

    “她人呢?”

    卫括突然想起件事,“呀,我大概是指错了方向,她今儿走的延庆门,你走的是明德门,貌似南辕北辙了哦。”

    顾淮眸色一厉:“你成心的吧。”尽帮倒忙。

    “她骑我的狮子骢,顾兄这匹老马看来有得追喽。”卫括笑得顽劣。

    顾淮冷哼一声。

    卫括□□座骑也是千里良驹,顾淮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笑痕,眼睛却是望向卫括身后。

    “每次你笑,一准没好事。”卫括下意识转身,一股劲风袭来。

    卫括跃下马背。

    就见青影晃动。

    顾淮腾跃而上,稳稳端坐于他的坐骑上。

    “多谢卫兄赠马之恩。”顾淮打马绝尘而去。

    “哎,那不是给你的,强盗!”卫括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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