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里叽叽喳喳,还有人牵头唱歌,像初高中小孩儿头一回出来郊游似的兴趣盎然。

    护士长说唱歌可以,但要唱有修养的,不要唱太低俗的。

    她指的就是那些除了情就是爱的流行歌,护士长老派地说最好唱千禧年前的,那个年代最激情昂扬,最健康向上。

    “你们别不信,过几年你再听,今年流行的那些肯定再听不下去,过去的歌都是经过时间考验的,隔了多少年再听还是好听。”

    有人压低声音窃笑:“00年我还没出生呢。”

    护士长脸上挂不住,秉持着民主态度,找外援帮腔,左看右看,目光最终落在夏邻学身上:“你说对不对?”

    他们年龄差少说也得有一轮,但已算是大巴车上年纪差距较小的。

    另一个和护士长差不多年纪的大夫躲清静,提不起兴趣地将帽子盖在脸上睡觉。

    夏邻学附和着:“我也觉着有几首老歌不错。”

    孟流星小声嘀咕:“拍马屁。”

    还好大巴突然颠簸一下,车轮声盖住说话声。

    文英奇虚惊一场,真想捂住孟流星的嘴,你可少说两句吧我的哥!她都想问,我们医院团建你们俩个冤家怎么还来啦?

    夏邻学勉强能和医院超市沾个边,孟流星就纯属是穷追不舍。

    她下楼时,孟流星在出租车前等的焦头烂额,见她下来匆匆撞开车门叫她快坐进来:“迟到了!”

    看着出租车里摆的台式电子钟,孟流星念念有词:“你团建我怎么比你还急!”

    是啊,你怎么比我还急啊?文英奇瞪着稀松睡眼,在心里默默吐槽。

    孟流星沉不住气,紧张兮兮地问:“那个谁是不是也去?”

    文英奇被出租车甩的头晕目眩:“你说夏老师?”

    他点头,文英奇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了,他这一脸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怕肖莎和夏邻学独处。

    那他担心的可有点儿多余,要独处早独处啦。

    “那能一样吗?你们团建是两天一夜。”

    “那确实是情况特殊……不对?两天一夜怎么了,男女又不混住,你要这么担心你趁早跟她实话实说得了。”

    孟流星涨红了脸:“我哪有什么要说的……”

    我看你也没少说,文英奇心里念叨着。

    *

    大巴车上,夏邻学说一句孟流星跟一句。

    “天气不错,”

    “什么破天儿,雾霾这么重。”

    “这条路修的好”

    “什么破路,三步一个坑。”

    攻击性极强,仿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稍微收点儿,”文英奇叹口气说:“你看看人家夏老师,处变不惊。”

    她是来团建的吗?所有人都是来享受的,唯独她是来当老娘舅的。

    “所有事儿都处变不惊那还是人吗?”

    夏邻学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接茬,护士长正和他掰着手指头数2000年左右的好歌,哀怨地说:“那时候真是群星璀璨,现在都没个明星了。我记得有首歌来着,叫什么什么剧——”

    说着哼起段旋律,身后几个年纪小的交头接耳,面面相觑,还有的分辨旋律时小声嘀咕:“我家长辈肯定爱听。”

    还有人拿出手机点开听歌识曲功能。

    长辈,听见没,这位长辈——孟流星有种扳回一局的胜利感。

    满车的青春年少,您一个长辈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他爱憎分明到极点,根本顾不上礼貌。

    热聊地难分难解时,车再度停下来,肖莎从大巴车前门上了车,手上还戴着双乌漆墨黑的手套。

    看到夏邻学和孟流星前后排做,眼睛明显地眨了眨,唯恐自己看错。

    大巴车里的一行人见她上来,像是碰上高中班主任突击检查,不知怎地也戛然而止噤声。

    只剩下护士长还在苦思冥想:“究竟是什么什么剧?”

    “悲剧?”旋律熟悉,肖莎顺着护士长的哼唱随口说出歌名。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要我说这首歌就比现在任何一首都好听。你说是不是?”

    肖莎认同地说:“是好听的——”

    比现在任何一首都好听她不敢说,但肖莎确实常年循环类似老歌,她初高中喜欢的现在还是喜欢。

    当初买卡带现在改买数字专辑,这就不算念旧,这算长情。

    有人即刻连接耳机听了半截,颇不服气地念道:“这不也是情歌?”

    当然是情歌,肖莎缺席了对话的一部分,不知其解地回想着歌词。

    护士长见又来个外援,腰板更直,要证明自己的品味没问题,有条不紊道老歌的玄妙:“他们这代人都懂。”

    他们这代人,自动将肖莎和夏邻学划到同个阵营去了。

    孟流星这才从短暂的胜利中清醒,大事不好道:“我也懂!”

    肖莎示意他好好坐稳。

    她来的比大巴车提前半小时左右,联络了其他志愿者帮忙开车提前准备物资。

    从民俗园到恐龙博物馆中段路还有个靠近人工湖的露营地,可以自己动手安装烤架。

    徐云慧说的模糊,把团建叫成野餐,肖莎便借了套设备准备在露营地布置好。

    “有没有人晕车?”

    她那边还没布置完,恰巧看到姗姗来迟的大巴车缓缓行至露营地旁,于是便上前叫停。

    考虑到租借来的大巴车较为拥挤,可能会出现晕车问题,她还特地带了药。

    有只手举起来,在吸引她注意后,才无精打采地垂落。

    孟流星就这么看着肖莎向夏邻学嘘寒问暖,问他哪里难受是头疼还是胃疼?

    一车的专业护理人员也盯着他看:“怪不得,刚才我就看出来了,夏先生有点不舒服,你没看他话都没说几句?”

    老奸巨猾!

    肖莎摘下背后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拿出水和药观察夏邻学乏力般的反应,过了好半天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夏邻学吃过药缓了会儿,才揉着太阳穴说现在不大难受。

    话音刚落,孟流星蹭地窜起身来:“我也晕——”说罢像体力不支般扶着脑袋:“晕的眼前飘雪花。”

    肖莎随即担心地用同样的话询问他的情况:“想不想吐?晕得特别厉害么?”

    文英奇白了一眼,人懂你也懂,人晕你也晕。

    身旁护士长经验老道,主动和孟流星换座位,敞开巴士窗户,要求他头部保持不动:“还难受吗?”

    孟流星从眯着的眼睛缝里聚焦着肖莎的神色,点点头。

    肖莎便心疼地用手替他扇风通气,扇了一会儿,她直起身来,忧虑地把背包里剩下的药和水都放在孟流星身边。

    可惜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找别人和我去清点。”

    大巴车身侧那辆变道而来的微卡还敞着车门,等着肖莎下去核对烤炉、饮用水一系列用品数目。

    她本想找孟流星帮忙,现在看来,他还是养身体更重要。

    听罢,孟流星便要从座位上跳起来。

    然而一双大手神不知鬼不觉地伸来,护士长严肃地掰正他的脑袋:“你现在这种情况不要乱动,不然的话状况会更严重。”

    演砸了吧?

    文英奇幸灾乐祸。

    身侧,夏邻学自告奋勇和肖莎下去清点:“我好多了。”

    强调似的直起身来,肖莎盯了一会儿他浮上丝丝血色的脸,对他说了一句:“记得小心烤炉的边角。”四角尖锐非常,稍不小心就要被刺伤见血。

    二人前后脚下了车。

    下车前,她还去到大巴司机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孟流星用余光瞅见横在左侧的小型微卡,肖莎和夏邻学有说有笑,不知谁冷不防说了一句:“他们俩还挺配。”

    孟流星好似弄假成真,真的晕车了。

    坐在原位头晕目眩,使劲儿摇了摇脑袋,想下车又被护士长按回座位。

    下一秒,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大巴车竟然开走了。

    他脑袋涨的说不出话,文英奇先开口问:“咱们怎么先走,不等他们?”

    司机说租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再等下去就要超时,赶不上接他下一单活儿。

    况且没什么好担心的,肖莎也了解这个情况,你没看她打了个手势吗?那就是叫咱们先走的意思。

    送物资的微卡是三人座款式,微卡体型轻跑的快。

    到时候说不准肖莎那队人比大巴车到的还早。

    *

    被留在原地的肖莎望着绝尘而去的大巴车,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他晕车好没好?”

    笑实则是苦笑。

    微卡后大容量矿泉水瓶运输途中破了个口子,随着颠簸被撒了满地。

    烤炉的零部件有些装在密封袋里幸免于难,但用来起火的炭就没那么好运气。

    有一多半都被泡在水里,渗出黑亮的水渍,将微卡锃亮的钢板染成黑色。

    她咬着下唇解决办法。

    微卡司机同样是在马拉松比赛里认识的,给了友情价帮忙运货,肖莎不好意思地说把您车弄脏了实在对不住。

    司机摆摆手,说哪儿啊,你干我这行干几年就知道,这都是小事儿,比这脏的又不是没见过。

    眼看着烤炉用不了,肖莎正犯愁,忽而感到耳边一声叮咛:“别担心啦。”

    在肖莎与司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赔偿时,夏邻学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后便告诉她,只要有预订信息在,其余的不必操持,会有人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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