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流星在哪儿?

    她条件反射彷徨地寻找他的身影,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他和她相隔老远怔在原地。

    好像往身后藏了什么东西,在肖莎目光投向他时,他针扎般将手狠狠一缩。

    那边文英奇自己也抖得厉害但还要安慰身旁啜泣的同事。

    被文英奇安抚好的同事年纪尚小,曾经在团建时见过文英奇的表姐以及今天来整容科送订货列表的夏邻学。

    大夫签字时他目光闪烁,好像想要左顾右盼地找人。

    女孩儿惊慌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此刻已有余力地用八卦给自己打气儿。

    “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呢。”

    背部肌肉像被撕裂拉扯般横生一道淤痕。

    夏邻学却奇怪地感觉不到有多痛,他能觉察出她在望着谁,也即刻明白眼泪是为谁。

    夏邻学是抓住机遇绝不放手的人,哪怕眼前机遇是一场利用,她应该最清楚。

    如果肖莎已经答应了孟流星,她不会神色如此。

    “我能帮你的忙。”夏邻学在她耳边低语,随即他握住了她的手,又是一次十指紧扣,这次他却真的将唇贴在她的手背,仿佛在为她暖手。

    身后有一阵哇地起哄声,肖莎想要甩开他的手掌,却被夏邻学用力地一攥。

    目睹一切的孟流星每一步路都如同灌铅似也走的辛苦,双腿仿佛已经坏死。

    他脸色苍白,两片唇像一尾从中剪开的叶子,无力地舔了舔嘴唇,在说话前令双唇尽量有丝血色。

    在夏邻学攥着肖莎的手和她走出医院前,和孟流星擦肩时,他麻木的唇才僵硬地吐出两个字,他问她:“真的?”

    夏邻学握她的手更紧了,寸步不让:“真的。”

    他看了看肖莎又看了看夏邻学,他们实在相衬的很,是登对完美的善男信女。

    夏邻学不是那么年轻,肖莎就能相信他的爱了。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夏邻学愿意用血肉之躯为她筑人墙,感动也是爱,两条不交汇的轨道还是奇迹般交接,他们如此相配,可他为什么眼眶发酸。

    孟流星的喉咙梗着。

    他是想恭喜她的,可由于手中同样攥着什么东西而不能腾出手来鼓掌,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百子千孙,他说不出口。

    只这一句话就已如抽血的针管,轻轻一抽,他全部的勇气、平和、快乐都像被抽走了。

    肖莎给过他的东西,像是被她原封不动地带走了。

    肖莎和夏邻学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时间仿佛已凝固了,他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文英奇的声音响起。

    “你怎么还在?”

    文英奇和同事挽着手发觉孟流星还愣愣地杵在当场。

    她准备提前下班平复心情,他又没有公务在身,又不必请假,还不走难道是喜欢医院这股消毒水味儿?

    文英奇和他开玩笑,孟流星如梦方醒般抬起头。

    文英奇绕到他身后奇道:“拿什么呢?”

    定睛一看,是一瓶从清洁工手里紧急借来的消毒水。

    “我听说喷眼睛会辣的睁不开眼,是真的么?”文英奇点点头:“你拿它准备喷谁啊?刚才那家属?”

    谁的电话在振动,好像是孟流星的,但他仿佛没有听见,把消毒水放回原地。

    无血色的面容上浮现出虾须般丝丝缕缕的红,直起身来冲着她木然地笑了笑。

    “可惜来的有点儿晚了。”

    *

    “我只发誓不对你说谎,别人不算。”

    夏邻学握住她手的力道虽已逐渐放缓减弱,然而却仍旧像一只不至于伤害到她的钳子:“我就说我能帮你的忙。”

    “手可以放开了。”

    肖莎感到胸口发堵,她再次要甩开他的手。

    可夏邻学充耳不闻,大惊小怪般拉住她柔软纤细的手掌放在自己的外套兜里:“你知道今天多少度么?冻死人。”

    他嘴硬地补充道:“我帮人帮到底,这是表现友谊的握手,俗称友谊之握。”

    听他鬼扯,肖莎还是使劲儿抽出手,转身拔腿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夏邻学打喷嚏打得声势浩大,像是特意打给她听的。

    要命的不是这个喷嚏,而是他弯腰时的脊梁骨。夏邻学咬牙皱眉,许久没见直起身。

    “回医院吧,骨科还开着。”

    肖莎急忙转了回来,她没照顾过骨科病人,手足无措地扶着他的腰,又慌忙地移开手,怕他加重病情。

    这几句话什么病症都适用,肖莎想把他扶回医院,夏邻学哎呦哎呦地发出极低的抽气声,好像走上一步就筋骨断裂般难捱。

    “还能走吗?慢慢来,别着急……”

    凑到夏邻学眼前,睫毛都快相抵,距离近地她能听到他呼吸时遗落的尾音。

    她才发觉夏邻学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你都上过一次当了。”

    夏邻学见被人拆穿,没事儿人般挺起腰,姿态一如既往颀长英挺,甚至比过去任何时候来得都要风度翩翩:“叶子湖那次,还记得么?诶别走啊,上了当不怕,你学习经验反扑回来不就得了。”

    他堵住她去路,双臂张开像个路标,很快又放下,笑地眼睛眯起:“我奉陪到底。”

    “但我是真冷,这个不是诓你。”

    夏邻学翻开自己的衣裳,只有两层,一层大衣外套一层薄衫。

    换成肖莎这么穿,刚出门就要撮着胳膊回屋加衣,在冰天雪窖似的苍茫北方被冻死也不奇怪:“你还真走啊?有点儿同情心好不好,我才刚帮了你忙,那你是准备攒钱攒精力还我份大礼么?”

    他的衣裳一件赛一件的薄:“我哪知道你们这儿这么冷啊,我又找不着哪儿能买着合适的衣裳。”

    这和她在怀玉公馆深院中瞥见的冷峻凛然的夏邻学天差地别,即便人有双面性,也不至于有如此强的割裂感吧?

    时隔太久她已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肖莎被他唠叨得止住脚步,夏邻学也急刹车般险些撞在她身后。

    “你穿几码?”

    “我不知道,得试了才知道。”

    *

    中老年品牌云集的服装大卖场建在贸易商厦三层。

    坐着手动扶梯脚踩地,暖气开地充足到过了头。

    几个嗑瓜子儿闲聊的大姐瞅见客户盈门,不住地用洪亮的嗓门揽客,说辞惊人地一致。

    迎面走来的男同胞鲜少有低于四十岁的,卖场货品也符合目标年龄层的需求,突出的就是一个简洁,一个敦厚。

    肖莎拐进最近的店面,北方实体店从业的男男女女都长了一张死能说活的巧嘴。

    她随手拿起的一件厚外套,被老板老板娘轮番上阵夸成此品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抗脏又防水,不赶时髦,这一件能穿几十年。谁穿啊?”

    她指了指夏邻学:“他穿可能不太合适,你家老公年轻适合新鲜样子——”

    “不是我老公。”

    夏邻学在背后做了个口型:“男朋友。”

    老板娘心领神会,比了个ok手势。

    在衣架上翻找到另一件夹棉的长大衣,麻利地从衣架上摘下来递给肖莎:“挺过东北冬天肯定没问题。”

    她抻开外套在夏邻学身上目测般比了比。

    看肖莎似乎在犹豫,老板娘又抽出一件带拉链的棉服,从肖莎手中接过大衣递上棉服。

    “你喜欢哪个?”肖莎问:“选完结账走人。”

    “总得试试吧,”夏邻学冲老板娘圆睁眼睛,无辜道:“至少看看合不合身,您说对吧?”

    老板娘和夏邻学统一战线:“那肯定得试一试,不过我看哪件都合适,这身板天生衣服架子,老气的穿在身上也洋气。”

    夏邻学认真地点点头。

    后来肖莎回想起来,深感这是他又一个圈套,夏邻学点头时的神色都透露着一股伪装天真时才会暴露的狡黠。

    夏邻学抽出肖莎手里的棉服,换下大衣后套在身上,尺码合适,可是拉链拉到胸口却尴尬地卡住。

    又来了新客,老板夫妇先去招呼,留下镜子前的夏邻学在和拉链较劲。

    她说换一件吧,他说就这件。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去替他拉拉链,虽说拉链卡住但使劲儿未必不能拉好,肖莎手下才一用力,拉链竟出乎意料地顺畅。

    只是她用力过猛,自己都踉跄着往他身前一跌,拉链猛地拉到顶端差点儿夹到夏邻学的下巴。

    靠的太近,她绵绵的心跳声在他耳旁有节奏地响起,夏邻学耳朵红透了。

    “就这件了是吧?”

    拉链好不好拉是他自己的事儿,肖莎向后退了一步,老板娘说的确有其事,夏邻学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一件普普通通的素面棉服被他穿成了高奢。

    价格不到高奢的十分之一,她结账时夏邻学突然从她身边幽幽地蹿出来:“你要结账?”

    “你不是说我欠你还礼么,早还早两清。”

    肖莎手机对准二维码,扫码界面还没弹出来,营业员已悦耳地冲他们道别:“感谢消费,欢迎下次光临。”

    夏邻学收回信用卡,望着肖莎仓促惊愕的面孔,使劲儿地冲她眨了下眼睛:“盯着看什么?看魔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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