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冯沁博随自谦到访单家,一时性急,竟向单如玉表明了心意。在遭至婉拒后,又因不甘而多言相问,谁知却令其暗揣心思,拿他和岳君涯相比了起来,遂一时失态的怔于那里。

    而冯沁博只以为她仍是不悦,遂急道:“如玉姑娘,你若还是不肯原谅冯某,那自此便不再出现就是。”

    单如玉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双颊绯红,暗骂自己不知羞臊,忙歉疚道:“冯大哥误会了,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而已,并非在针对于你。”

    当再看着,他那满脸卑微之态,不禁心中百般滋味,一时也十分难受。偏却这等男女之事,半点勉强不得,自己又能如何。

    便柔声宽慰道:“蒙冯大哥如此垂爱,想来应当是如玉的福气才对,又怎会枉加怪斥呢。可这份情,我实是承受不起,只怕要白白辜负了,也望你莫要记恨于怀。”

    冯沁博听过,虽说心中苦涩不已,但也不由松了口气,就强颜笑道:“无妨,只要姑娘明白冯某的心意便可。不过来日方长,将来怎样谁又知晓呢,但愿那时姑娘未嫁,我亦未娶,仍有一线转机。”

    这一番话,直说的单如玉琼鼻一酸,险些失声而泣,就忙将头别过。而后故作无事般笑道:“只怕那时,围绕在冯大哥身边的莺莺燕燕,早已令你忘了如玉是谁吧。”

    而冯沁博却正色道:“花花自飞谢,叶叶不相忘,若果真有那日,还望姑娘在心中,与冯某留有一席之地。”

    单如玉闻后眼眶顿红,忙拿起围裙擦拭眼睛,掩饰笑道:“烟熏火燎的,这锅灶上真不是甚么好营生。”

    这般,正当两人尴尬相对着,一时有些不知所从,却看自谦走了出来。见到他们如此神情,心中暗呼不妙,但也不便多去言语。

    于是,就忙打了个圆场,将冯沁博让到里屋。而后又同单如玉,将那做好的菜肴端上炕去,待几人皆是落座,遂说笑着吃喝一处。

    那冯沁博本是洒脱之人,同单如玉挑明之后,反而轻松许多,只见跟单仁是频频交盏,饮的好不痛快。这般倒是对了他的口味,便对其又生了几分好感。

    而贾以真在自谦的相陪下,再面对着单仁的热情,也于这等气氛甚为享受,难免就怀念起蓿威州的家人来,少不得便多饮了几杯。

    却是单如玉怀揣着心事,一直默自不语,只管给几人添着水酒菜肴。待一顿饭下来,竟是用了近一个时辰之久,又饮了会儿茶,这才散去。

    等送走贾以真和冯沁博后,又将酩酊大醉的单仁服侍躺下,自谦方拉过单如玉,问起她同冯沁博之事。不想却被其冷声打断,斥道:“你即使不喜欢我,也不至如此急着将俺打发出去吧。”

    看其沉着脸儿,也不待自己搭话,径直回屋而去,自谦不禁苦笑,心想,这等事的确不应一厢情愿。也怪自己没提前打过招呼,就私自拿了主意,未顾虑到单如玉的感受,便郁郁不乐的回东厢房去了。恕不细表。

    却说,贾以真同冯沁博来到大街之上,两人本已有了七八分醉意,再经风一吹,就更是有些迷糊。遂决定不顾人力车,直接走回大学堂,顺带醒一醒酒。

    这般,待师生俩一路说笑着,行至源达街,贾以真正走着呢,不想却迎面被人撞于一旁。而其非但不道歉,竟还指着他叫骂起来,看样子也是哪里刚刚喝完,且醉意不浅。

    贾以真乃心胸宽阔,又极富涵养之人,自是懒得与之计较,但冯沁博却不乐意了,本因单如玉的拒绝而心生郁闷,另又吃了些酒,见自己的先生,被人指着鼻子当街叫骂,如何还能忍住,遂上前理论起来。

    列位,你当此人是谁,正是静安的表兄,林务和曲氏的浪荡子林云楠。这不刚同几个狐朋狗友吃完大酒,本想再进窑子门儿,寻自己的相好去乐呵一番,谁知那窑姐儿正赶上月事,一时就令他好不晦气。

    而林云楠又眼界极高,一般的窑姐儿还看不上眼,不知怎的,竟□□上脑想起了静安。况且,早对他那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垂涎三尺、惦记已久。

    之前已不怀好意过,幸得林氏听过静安之言,而有所防范,才没让其得逞。但却因碍着亲戚情面,及兄弟林务对自家的照顾,方未曾翻脸。

    此时的林云楠,正一身□□无处发泄,另有酒后乱性,遂就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便直往眀顶巷赶去。不想行的急了些,这才撞上贾以真。

    言不多叙。眼看着冯沁博跟林云楠似有动手之状,贾以真急忙上前拦住,劝道:“沁博算了,我又没事,何必失了身份,去跟这种人计较。”

    冯沁博闻后,只得强忍怒气,欲同贾以真离去。谁知林云楠却不干了,上前一把扯住贾以真,恼道:“你这鸟人,说的甚么狗屁话。

    怎的叫我这种人,你给咱说清楚,小爷到底是哪种人?你们还丢了身份,也不在这源达街打听打听,小爷我又是何等身份。”

    冯沁博本因其出言不逊,而怒气未消,再一瞧,竟又对贾以真动起手脚,更是火冒三丈。遂上去只是一下,就将林云楠推到在地,呵斥道:“管你甚么身份,便是府台、知县的儿子,你少爷我也照打不误。”

    而突如其来的一幕,一时竟令林云楠懵在那里,长了这般大,只有自己□□别人的份,何曾被人如此欺侮过。待醒过神后,顿然恼羞成怒。

    于是从地上爬起,就破口大骂道:“好啊,你这不知哪个鸟人生的杂种,竟踩到爷爷头上了,信不信让你俩在烟祁城待不下去?”

    但这般,也登时将冯沁博那富家少爷的纨绔性儿,给勾了上来了,如何吃他这一套,遂轻蔑笑道:“小爷还真不信,你若是你爹娘亲生的种,只管过来试试,不然便趁早滚蛋,少在外面丢人现眼。”

    这林云楠本是酒色掏空的身子,岂会是冯沁博的对手,就不由胆怯起来,但又不能跌了面子,便踌躇着不前。如此,两人遂僵在那里。

    贾以真见后,忙拉开冯沁博,劝道:“走吧沁博,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想咬回去不成。”

    冯沁博呸道:“这等狗仗人势的东西,就是剥了皮吃肉,都嫌恶心的慌,”

    说着冷冷扫了林云楠一眼,又蔑视道:“还真是没种,果然不是你爹娘亲生的。不如早些回去问问吧,到底是哪个□□里蹦出来的。”遂跟着贾以真扬长而去。

    这会儿的林云楠,任是怒火滔天,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后,方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骂道:“算你俩鸟人逃得快,不然定揍的你们屎尿横流。

    下回别再让爷爷遇见,否则不扒了你等的皮,显出咱的手段,决不轻饶。”直待啰啰嗦嗦骂过一通,这才如同挽回面子一般,昂首挺胸的拐进了眀顶巷。

    且说,是日林氏用过午饭,便寻街坊闲聊去了,只剩静安一人待在家中。自从和步正东、俞妱蕊相遇,得知自谦学业有成留在了皎青州,就一直郁郁心中,不解为何要同自己断了音讯,且也跟几个玩伴失了往来,故日夜闷闷不乐。

    虽也暗自揣测,是不是因在皎青州,见异思迁从而变心,但终寄情在怀,未敢枉加断定。于是,便时常去寻俞妱蕊解闷儿,希望能打她和步正东口中,再探听一点,有关自谦的消息。

    奈何这小两口,即使见到静安憔悴的,日渐消瘦,但惟怕其倘知晓了真相,而自谦又不明所踪,依着二人恁般情深,若再做出甚么过激之事,岂不是害了她。故一直不恳实言相告,以待想个万全之策。

    而如此以来,却令静安渐是生疑,步正东和俞妱蕊的家中长辈,皆在鹰嘴崖,怎能毫不知情,定是因为何故,才会有所隐瞒。于是竟打心底有些接受了,只怕是自谦另有她属,这个自己凭空而来的臆想。

    但二人打小耳鬓厮磨、形影不离,情意之深,外人何以想象,从而更是陷入悲痛、无法自拔。等到林氏察觉后,偏任如何询问只是不言,无奈,惟去寻了步正东、俞妱蕊打听。

    但对步师爷和俞大户两家的交情,夫妇俩自也十分清楚。如今事已发生,即使实言告知林氏,不过徒添了她的烦恼而已,索性就一并瞒下算了。

    于是,小两口便将之前所商量的,谎称自谦于皎青州已有意中之人,而俞大户同郝氏,为怕静安伤心,故才不知怎般回她书信,一番诳语相告。

    而林氏闻后,却是有些不解。且不说俞大户、郝氏两口子,不会由着自家儿子那般胡闹,便是自谦是她看着长大的,品性如何,岂能不知。

    再想着,难不成自己所做之梦,郝氏前来作别,果真是出了甚么祸事。但转念一想,应当不会的,倘若生了那等噩耗,依着步正东和俞妱蕊两个小辈,又岂敢隐瞒她,故就给否定了。

    便又寻思着,即是如此,自谦远在皎青州,失了音讯倒也说的过去,可俞大户跟郝氏身处鹰嘴崖,怎可能收不到静安的书信,却又为何不回。这般想过,就不由得信了几分。

    虽说免不得生有怨气,但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回鹰嘴崖去质问一番。况且当初,是自己遵守步师爷遗言,先带着静安远走烟祁县的,岂会预料不到这一点,如此,也只盼随着时日久了,女儿能将过往放下。

    不想,倒是胡烨的出现,令状况稍是有了一丝好转。原来,自从在步正东家中同静安相识,又于当夜将其送回之后,便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再有之前,从叔父和母亲那里,知晓了一些有关静安之事,更是加重了他的心思,竟到了魂系梦牵的地步。于是,待反复思量后,终决定抓住机会,登门拜访。

    而得知是故人子侄,又在水师镇守府任职,且胡烨为人谦恭知理、憨厚实诚,与他叔父胡彦江有几分相像,就不禁博得了林氏的好感。

    且还是来自鹰嘴崖附近的臣远庄,另因自谦的背情离意,故此便待他十分亲可。并让其时常来家中坐坐,陪着说会儿话,也省得静安整日胡思瞎想,坏了身子。

    这般以来,胡烨就有如奉旨一般,便时常登门造访,不但开解静安,更同林氏拉个家常、道个理短的。如此,再随着日子长了,倒像儿子一般讨得她欢心。

    而初时,静安虽不十分排斥胡烨,但却无意多去接触,只因挂怀自谦,哪里还有其他心思。可架不住母亲喜欢,常喊来家中用饭,这般,慢慢也就习惯了。

    然而,在同林氏、静安母女的相熟后,胡烨却是藏了私心,并未相告步正东和俞妱蕊,惟怕二人因自谦之故,予以横加阻挠。

    只因知道,在他和静安之间,自谦的存在,是永远不争之实,若哪日再突然出现,自己难免便失去心爱之人,索性便缄默不言。就是往步正东家中的次数,也渐的减少起来。

    话不多表、言归正传。待林云楠来到姑母家中,先是往林氏屋内探了下,见其不在,便心中暗喜。而后又蹑着脚步儿,进了静安的闺房,看她正趴于书桌前怔怔出神,就轻轻将门掩上了。

    遂而目透淫光,悄声走至身后,猛地一把抱住,且口中邪笑道:“我的好表妹,可想死表哥了,今日就让俺好生疼你一回。”

    这般突如其来的一出,静安岂能不吓得呆住了,等回过神来,便立时大声惊叫挣扎着。但却反而一喊,更是激起林云楠的□□。

    就□□道:“我的好表妹,使劲喊吧,你喊得越大声,表哥才愈兴奋呢。”说着,遂抱起她按倒在炕。

    静安被羞辱的,凤目含泪、几近崩溃,便怒视着其骂道:“林云楠,你这个畜生,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亲表妹。”

    林云楠嘻嘻笑道:“那才好,咱们这叫亲上加亲,今个只要你从了咱,回去我就让俺娘来找姑母提亲。”

    静安“呸”地啐了他一脸,羞恼道:“你妄想,我今日哪怕是死,也绝不会便宜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但当看着其惊恐的,是我见犹怜,林云楠顿然眼珠充血,一时那□□更控制不住了,遂喘着粗气道:“还是乖乖顺了我吧,一会儿你就知道,这欲死欲仙的乐趣,是有多般销魂蚀骨。”说着,便脱起了她的衣衫。

    而静安虽羞愤难当,奈何无力挣扎,竟不由想起了自谦,多盼此刻能够出现,仍似儿时那般守护自己,无论遭受甚么,都会挺身而出。可偏偏其绝情断意,否则何至今日如此受辱,寻思着这些,遂对他更怨恨于心。

    再冷冷盯着,眼前一副丑恶的嘴脸,便心中一横,遂欲咬舌自尽。却在这时,只见那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边踢开了,紧接着闯进一人,上前揪住林云楠,遂一通没头没脸的毒打。

    听着其哭爹喊娘的惨叫,静安方才稍是缓过心神,再抬眼看着那人,登时泪如雨下,委屈的呜咽不止。列位,来者不是胡烨又能是谁。

    见静安恁般羞愤欲绝,胡烨怒火更盛,直打的林云楠,如死狗一般倒地不动,这才来至她跟前,心疼道:“步姑娘,你没事吧,对不住是我来晚了,”

    看静安惊慌未定的摇了摇头,忙又宽慰道:“你放心,公道自有胡某来替你讨回,我现在就抓这畜生见官。”

    而倒在地上装死的林云楠,闻得要去报官,吓得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忙跪倒静安跟前,鼻涕泪的流了一脸,哀求道:“表妹,我错了,你放过俺吧。

    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求求你,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便饶过表哥一回吧。”随后就磕起头来。

    但静安却木然无视,只对胡烨道:“胡大哥,你快让他走吧,别再脏了我眼睛。”

    胡烨柔声道:“好,”

    遂踹了林云楠一脚,又喝声道:“这次便宜了你,还不快滚。日后若想报复,只管来水师镇守府寻人,我名唤胡烨。”

    林云楠一听,哪里还敢片刻停留,就忙不迭地狼狈去了。而静安,也方失声痛哭起来,惹得胡烨怜惜道:“步姑娘别怕,我胡某发誓,以后断不会再让这般事情发生了。”

    静安闻后,如何不被触动,再思起自谦,更是委屈的,嘤嘤啜泣不止。此时,林氏已回到家中,当听得事情后,遂对自己那个招人恨的侄子,是大骂不已,也一阵伤心落泪,既是疼惜女儿,又想起离世的步师爷。

    等缓了情绪,便欲去寻兄弟林务理论。谁知却被静安拦住道:“娘,求您别去了,女儿真的不想和他们一家人,再有任何瓜葛。”

    林氏叹道:“好歹你舅舅对咱们还是不错的。”

    静安摇了摇头,含泪道:“可惜终不是他当家作主。”

    林氏又无奈叹了一声,遂一脸黯然的不再言语。倒是胡烨思量着道:“婶子,我看这个地方已是住不得了,难保那个家伙日后不再来纠缠,不如另租赁一处去吧。”

    林氏看了一眼静安,见她已然意动,就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遂又拉着胡烨,感激道:“好孩子,得亏有你了,婶子和静安两个女人家,担不得甚么事情,便不再跟你客套了,一切惟拜托与你。”

    胡烨郑重点头道:“婶子放心,只管交给小侄就是。”

    便这般,不过一日,胡烨就拖了人情租得一处宅子,帮着搬家而去。但为避免日后麻烦,少不得仍怀有私心的,劝诫林氏和静安,外者还是一概不要告知为好,包括林务及步正东、俞妱蕊。恕不细表。

    却说,便在林氏和静安搬走后,又隔过一日的头午,旧屋就来了一人,带着礼品登门拜访。只见其约有八尺身高,一袭青缎长衫,生得相貌不凡、气度翩翩、勇壮威武。

    列位看官,你当此人是谁,正是近日刚从省城回差不久的,已于烟祁县衙门,升任捕头之职的步正强。原来,自从年前被惘登府衙借调,护送同知大人往省城驻外公干,这一去便是数月之久。

    回来后,先是于衙门办理交差等一干琐事,又因在省城时,被同知大人所赏识,故而就向烟祁县令举荐了他,方提拔为捕头一职,自是各种应酬不断。且同妻子小别胜新婚,今日才得了空闲,便急忙赶来看望林氏和静安。

    见大门紧锁,步正强好生纳闷。正寻思着呢,恰看一街坊走了出来,待上前询问后,这才知道竟是搬家离开,但却不清楚又往何处去了。

    无奈之下,就凭着林氏曾提过的片言只语,寻到了林务于源达街的店铺,向其打听一番。谁曾想竟然毫不知情,若不是步正强今日过来,哪里晓得姐姐已经搬家走了,便顿感困惑不解。

    而步正强闻过,立时对他没了好感,一个连自家亲姐姐出了甚么变故,都不知晓的人,只怕品行也好不到哪里去。遂就不再多言,惟悻悻的去了,以容日后再设法查找。

    且说,林务午间回家用饭时,不免便同曲氏说起了此事。不想这婆娘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哼道:“恐怕是理亏,故意躲了出去吧。”

    林务疑惑道:“你这话何意,我怎的不懂?”

    曲氏白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问问咱家儿子便知道了。”

    此时,正于一旁用饭的林云楠,却是心中一慌,登时被呛得咳嗽起来,令林务面色一紧,就喝问道:“可是你又闯了祸,惹着你姑母她们了?”

    见自家儿子支支吾吾着,不知如何言语,曲氏却不乐意了,遂斥责道:“不会好生说话么,吓着儿子怎办,你当你那大姐和外甥女,又是甚么善茬不成,”

    说着“呸”了一声,又道:“老黄历时,仗着你姐夫在县衙任职便也算了,可如今都落魄的奔着咱们来了,却竟还敢对云楠瞧不上眼,加以羞辱。自己也不掂量掂量,我林家大门大户,岂是她家一个乡野丫头所能高攀的。”

    林务闻过是一头雾水,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曲氏遂吐沫横飞、连说带骂的,且添油加醋一番,便将事情道过。原来,那日被胡烨教训一顿后,林云楠是恼怒不已,如何咽的下这口恶气,竟连带静安,也一并恨在心中。

    于是就暗暗打定主意,定要将其娶到手中,到时是打是骂,还不任由自己胡来。再且凭着本身的家境,再纳一两个小妾也不在话下,倘若不怕一纸休书,看她那会儿怎办。

    这般拿得主意后,于是回到家中,便将事情歪曲一番,告知了曲氏。说自己本同静安互生情意,谁知半路却杀出一个胡烨,凭着在水师镇守府任职,又颇得姑母好感,硬要横刀夺爱。

    而静安拗不过林氏的性子,也渐被说动了心思,只得遵从她的意愿。不仅如此,胡烨竟还找人半路拦截,若非自己机灵脱身,恐怕就难说了。

    他这般鼻涕、眼泪一大把地哭诉着,果然直将曲氏听的是火冒三丈,大骂着,便要去找林氏的晦气。但林云楠本心中有鬼,又怎会让母亲上门大闹,于是赶忙拦住,好不容易才让其缓了情绪。

    遂又出得主意,不如再等段时日,直接前去提亲。而曲氏仗着家境不错,本是瞧不上静安的,虽然其才貌双全,但终究觉着跟自家不门当户对,且依着她的心思,自己儿子应娶一个大户人的女儿,方为良配。

    可实架不住,林云楠撒着娇的百般央求,无奈只得答应下来。谁知自己这边还未怎样,林氏和静安,竟不打招呼的先自搬走了,而蒙在鼓里的她又岂知真相,只当是娘俩心虚,此时自是怒气丛生。

    而林务听后,却是心中生疑,少不得寻思一回。自打姐姐和外甥女来到烟祁城,母女俩为人品行,自己还是知晓的,又怎可能做出那等荒谬之事。

    况且,自家儿子甚么德行,他岂会不知。打小被曲氏娇惯的,整日无所事事,不干一点正经营生,只怕这言语十有八九,都不可信的。

    但如此想着,心中却也不禁活泛起来。本就对林云楠头疼不已,倘若他果真能收住性子好好成婚,再同自己一起打理生意,倒是不错之选。

    何况,静安人品、相貌皆属上乘,且又不是外人,若这般亲上加亲,着实可行。待一番思量后,竟也赞成上门提亲,只等寻到自家姐姐,再细细去做打算。

    曲氏闻过,倒未觉着甚么,却是林云楠,心中狂喜不已。遂暗自盘算起来,定要自己那些满大街晃悠的朋友相助,早日寻到静安,以尽快成其好事。容不详表。

    却说,早前步正强悻悻回到所租之地,其妻子娘家姓邢,一副柔柔弱弱、顺眉顺眼的模样,正哄着一双儿女玩,另捎带做点针线活。

    见他将带去的礼品,竟进门便随意的丢于一旁,且闷闷不乐着,也不知同两个孩子亲可,就忙问道:“你怎的又拿回来了,可是步婶婶嫌弃了?”

    步正强瞪了她一眼道:“休要胡说,我婶子岂是那等人。”

    邢氏不解道:“那这是怎的了?”

    步正强叹了一声,便将林氏、静安搬家,而林务作为弟弟和娘舅,竟豪不知情,惟怕母女俩生了甚么意外,与她道过一遍。言语间,处处透着担忧之情。

    这邢氏,虽相貌普通,但却性格温顺、极具贤惠,向来步正强说一不二,此时见其心情郁郁,就忙宽慰道:“你先别着急上火,事情或许也没你想的那般糟,说不定是步婶婶和静安妹子,还未来得及相告呢。”

    但步正强却摇头道:“我看不然,像乔迁这等大事,又怎可能不告知自家亲戚呢。况且,还是奔着他们才来烟祁城的,只怕这当中有甚么缘故才是。”

    便这般,夫妇俩谈论了半晌,也未找出个所以然。正自郁闷着,却听有人敲门,步正强出去一看竟是认识,正是惘登府衙户房的一名典吏。

    待问明来意,才知是岳君涯因他回差而归,且又升任捕头一职,特意在“清风居”酒楼设下午宴,为其接风庆贺一番,邀前去赴席。

    原来,年前往省城驻外公干的,除了同知大人,随行的还有岳君涯。而步正强本带着几名衙役,将他们护送到省城后,就可返回的。

    不想,岳君涯竟出现水土不服,病的十分严重。因须有人照顾,且还一干公务缠身,不得已步正强几个,才被同知大人暂时留了下来。

    等其病愈后,又考虑到身子问题,于是便令护送而来的衙役,将他带回,但却把步正强留在了身边。一来有个差使之人,二则也好有个照应。

    如此,岳君涯公差半途而废,倒是跟步正强相熟起来。两人皆是性情之辈,自甚是投缘,每每聊在一处,大有相逢恨晚之感,处成莫逆之交,也就不足为奇了。

    言归正传。待打发走那名典吏,步正强稍是收拾,又向邢氏告了声,遂往清风居而去。等来到酒楼才知,岳君涯为谈话方便,只宴请了自己,并未另寻他人作陪。

    打省城一别许久未见,自是先恭喜了步正强升任捕头之职,接着又互诉了离别之情。待酒菜上桌,再听着卖艺的女子唱着小曲儿,遂一通吃喝,哥俩是好不快活。

    当几首曲子而终,岳君涯便打赏了一回,让那卖艺的女子去了,此时二人皆已有几分醉意,不免就诉起衷肠。只听步正强劝说道:“岳兄弟,你年纪也不小了,又一片前途的,当安生成个家才是。”

    岳君涯笑道:“怎的,步大哥可要拉纤保媒?”

    步正强遗憾道:“只可惜我那妹妹嫁人早了些,不然定要让你做我妹丈。”

    岳君涯好笑道:“省城时便听你提过,敢情还对你那妹夫不怎待见么?”

    步正强无奈道:“若不是他俩打小一处,难以分舍,我是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岳君涯打趣道:“步大哥怕都已当舅舅的人了,再说这等话恐有不妥了吧。

    步正强笑道:“是啊,回来听我内人说,已得过书信,前不久刚生了个儿子。”

    岳君涯遂宽解道:“那不就得了,何况他们现在教书育人,日子过的定是尚可,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步正强叹道:“话虽如此,但总觉着我妹妹这辈子亏了,嫁了一恁般粗俗之人。”

    岳君涯笑道:“能在大学堂做教书先生,又能粗俗到哪里去,怕是步大哥将自家妹子看得太重了吧。”

    步正强笑道:“也许吧,总觉着自己妹妹,才是这世上最好的。你是不知,咱们鹰嘴崖人杰地灵,女儿家个个都出落的水灵。”

    岳君涯颔首道:“这个我信,一看步大哥便知了。”

    步正强摇头笑道:“我算甚么,他日若是有缘,我与你引见一个小兄弟,那才是人中独秀。”

    岳君涯不由来了兴趣,好奇道:“哦,能被步大哥这般推崇之人,想来定不简单才是。”

    步正强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曾就读于皎青州大学堂,也不知今时怎样了。”

    如此说过一会儿,见岳君涯似有些心不在焉,步正强便问道:“岳兄弟可有何心事?”

    岳君涯回过神来,不禁苦笑道:“实不相瞒,小弟近来确有烦恼于怀。今日相请,一是为步大哥接风洗尘、恭祝高升,二来这一桩心事,实寻不到他人诉说,就想让你替我拿个主意。”

    看他目透忧郁,步正强忙问道:“何等心事,竟能让你这般费尽思量,不妨说来听听,咱们共同商讨一番。”

    岳君涯点点头,待把酒斟满,两人举杯而饮,这才将事情来龙娓娓道来。初闻后,步正强是强忍笑意,而再听下去,却是有些被打动,不想恁般冷峻一人,竟也如此儿女柔情、意乱欲迷。正是:

    人间来去凭天意,

    因缘不语分东西。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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