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涵当即砍断绳子,脱下披风裹住沈心韵,他抱起她快步回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侍卫想要扶霍执,被他拒绝。他走路平稳,看起来毫发无伤,如果忽略脖子上细小的刀痕。侍卫问要不要追捕贼人?

    霍执上马,朝云恰显,曦光打在他的袍角,刻出星点光痕。他头像东方侧去,似乎心情不错,“交由你处置。”说罢,快马加鞭驶去。

    他们一行人回到府中,霍家的戒备总算是松了口气。霍执先去面见父母与兄长,寒暄一番后,兄长提了件事:“阿执,你和沈小姐的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霍执闻言只道:“若有需要,父兄安排便是。”

    母亲手中佛珠轻响,她闭目声温,“虽说韵丫头近来名声不妥帖,终归知根知底,是个聪明人,你去看看她吧。”

    “是。”

    沈心韵受到了惊吓,沈心涵正在陪她。

    “姐姐,身上可还有碍?你用食甚少,我不安心。”

    沈心韵拍拍手安抚他,“我无事,你也不必时刻忧虑我,难得来了南州,该玩就玩,该吃就吃,不要拘着。”

    “你都这样了,我哪还有心思玩。”

    听他这样抱怨,沈心韵存了打趣的心思:“那小媳妇呢,媳妇也不要了?”

    他微红了脸颊,硬着嘴:“还是姐姐更重要。”

    “我来的倒是不巧了。”霍执含笑进来,他看起来跟无事人一样,浑然不像沈心韵受到惊吓的样子。

    沈心韵此时不想见这人,也只能撑着假笑相迎,“与我终究不同,才回来这会就生龙活虎,不像我还要小病一场。”

    “韵妹妹过谦了,真论起来,你才是那个厉害人。”他半真半假地说笑,沈心韵却是听他嘴里的“韵妹妹”垮了脸。

    他从不这般叫她,联想到此前,现下他这般亲密的称呼,只怕是来者不善。

    “韵妹妹,你我已然长大,婚事就该提上日程。我母亲已写信过问令尊令堂,不久就会传来消息。”

    沈心涵:“此事太过仓促!”

    霍执惊讶道:“仓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十里红妆,一个都不会少,哪里仓促了?”

    沈心涵挑不出错来,霍执又接着道:“莫非是你沈家瞧不上我?”

    “咳咳,”沈心韵柔声道,“怎会,真论起来,是我沈家高攀了。只是涵弟忧心我身体,一时迷糊。你长了他好些年岁,何必跟他计较。”

    霍执“哦”了声,直截了当:“所以你满意此桩婚事,与我情投意合。”

    沈心涵瞪大眼睛,好不要脸!

    “那种事情,自然是霍二公子说了算。”沈心韵敷衍地弯弯唇。

    “韵姑娘——”下人手捧一封信交予沈心涵,“这是昨日来的客人交给您的。”

    沈心涵打开信封,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展信佳,多有打扰,感怀善恩,他乡知故,盼君顺意。”

    他蓦然大受打击,失控道:“交给你信的是姑娘还是公子?”

    下人回答:“是姑娘。”

    沈心韵叹气道:“或许就是没缘吧。”

    霍执意味不明地抽走沈心涵手里的信纸,“昨天进贼,今天客人就走了,真巧啊。”

    “霍二哥哥慎言!”沈心涵愤愤抢过信。

    霍执瞧他就嗤笑出声,“那两个人的身手不简单,来时我怀疑他们,路上叫人假扮山匪,结果你们也看到了。霍家训练有素的侍卫单凭他们两个人就打趴下,一般人家教得出那样的身手?动动脑子吧,我的涵弟弟。”

    沈心涵手指一僵,一言不发。

    沈心韵在自家弟弟身上看了一圈,无奈摇头,“涵弟,事情如何,你凭自己决断就好。”

    他眼睛一亮,“我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嗯,我也相信你的判断,我的涵弟一直都很聪明。”

    沈心涵被她夸得脸红,霍执在傻弟弟和坏姐姐间来回看,拍拍沈心涵肩膀,“你是韵妹妹现下唯一的娘家人,出来和我商量你姐姐的婚事。”

    霍执带着他走了一段距离,沈心涵忍不住道:“究竟何事,你将我支出来。”

    “你居然看懂了。”霍执还以为这小子遇上他姐姐就全然傻了呢。

    “有事说事。”沈心涵整个人都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这时的他才对得上传闻中那个目中无人的沈小少爷。

    但这是他第一次对霍执使性子。

    霍执这个人,与其他人给他的感觉不同。小时候,沈心涵有点怕他,那时候霍执不苟言笑,笑起来也是冷笑。后来,又因为姐姐的关系,他和这个名义上的未来姐夫亲近不起来。

    “心涵,沈伯父把堂主印给了你吧。”霍执开门见山,“他既然想让你参与家中事务,来了南州你就不要偷懒。他给了你堂主印,便是默认你是下一任沈家家主,作为继承人,你的重心不能围着你姐姐转。”

    沈心涵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堂主印的事,但听到说要远离姐姐,他就冷下脸,“我们姐弟亲密你是嫉妒不来的。”

    霍执讥诮扬眉,“你的姐姐可是一直嫉妒你。”

    “我姐姐那么优秀,我从来比不上她,你休得胡说。”他才不信,他哪点需要姐姐嫉妒。

    “有些东西,是生来就决定的,那些你有的,她没有机会的,就是你姐姐一直以来奢求的东西。”霍执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靡靡的,虚虚的,恍惚间透露着诱惑的力量。

    沈心涵猛地后退,眸中清明坚定,“那就拿去!我姐姐想要的,就给她。”

    霍执放弃提点了,嫌弃地挥挥袖子,“愚不可及,朽木难雕。”

    当沈心涵回来时,沈心韵问他:“与霍二闹脾气了?”

    他眉头皱起,嘴角下撇,俨然一副不爽的样子。被问到,他恼怒道:“他骂我愚笨!”

    还以为什么事呢,沈心韵被他孩子气的一面逗笑了,安抚他,“你比霍二聪明多了,就是年轻,等你见识多了就可以骂回去。”

    沈心涵心里好受多了,他趴在床边,脸枕在臂弯,抬起黑白分明的眼眸,“姐姐,我会一辈子保护你。只要我有,只要你要,就都给你。”

    少年人的眼睛是那样真诚,沈心韵被那样干净的眼睛注视,忽然间也想要坦诚一二。

    --

    小石榴离开霍家后找了荒郊野外等冼灼。她飞信给他,他一定找得到。但小石榴不想等太久,就在信中加了句:“你若是来晚了,我就生气。”

    通讯法印消失的最后一瞬,冼灼似乎还能看见小姑娘吐舌头的调皮样。

    他这边的事情还未办完,又不能把小石榴扔在那边。

    他使用千里术瞬移回去,小石榴还没数完一朵花的花瓣,冼灼蓦然出现。又不等小石榴说话,冼灼带着她又瞬移到山神庙。

    破破烂烂,深山老林里的山神庙。

    小石榴呆了片刻,“好厉害,你居然连续使用千里术。”

    “没什么,距离不算太远,消耗不大。”

    他轻描淡写的,小石榴看得心里起了那么点小不满,她也想这么厉害。但她是树妖,比起努力修行法术,如何使用身体里积累的修为更重要。

    想到这个,小石榴就有些沮丧,她是一个空有修为不会用的竹子高手——因为坚硬外表下,里面是空的。

    冼灼从山神庙里提出一个五花大绑的老人。如果小石榴有印象,就会发现这是神婆口中那个把仙姑“请”到镇子上的老人。

    老人面容枯瘦,身材矮小,或者说因为驼背的原因看起来矮小。

    “小石榴,还记得那个仙姑与樵夫的故事吗?这是主人公。”

    小石榴瞪大了眼睛,“故事中樵夫不是病死了?!”

    樵夫在山上遇难,被仙姑所救,后来樵夫又许愿家财万贯,仙姑便许他奇珍异宝,再后来樵夫生命垂危,他又许愿长生。

    但一个凡人,如何长生?在故事的最后,樵夫是死了的。

    “如果仙姑实现他的愿望了呢?”冼灼清凌凌的目光流淌在空空的供台,这个老旧的山神庙,即便连供台都是腐朽脆弱的,“樵夫唤醒了仙姑,于是仙姑就不得不满足他的任何愿望。故事中樵夫向仙姑许了三个心愿,但真的只有三个吗?

    樵夫在偶然唤醒了沉睡的仙姑,因为法则,仙姑无法拒绝樵夫的任何愿望。他许愿了平安,许愿了金钱,许愿了美人,许愿了权力,他得到这个世上大多数人追求的一切。到最后,他发现凡人的一生不过蜉蝣一梦,他又觊觎容颜自初见就未老去的仙姑。所以他又许愿了,他想要长生,想要和仙姑一样直通仙道。”

    冼灼说着自己的猜测,他每说一分,老人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怨毒。

    小石榴听到这里,惊骇道:“怎么可能!即便是元君也不能让一介凡人直通仙途,没人可以付出这样的代价。”

    冼灼虚虚叹气,清清冷冷地低头与地上老人对视,他看见那双眼睛里浑浊的贪念。

    “是啊,没人可以,所以樵夫并未成仙。他只是不死而已,不死,却会衰老。”

    听到“衰老”二字,老人控制不住地挣扎呐喊,“我要成仙!你们和仙姑一样来自天上对不对?!你们这些仙人出生就是不老不死,我想成仙何错之有!”

    小石榴心头怒火陡然起了,她毫不客气地踹他一脚,直接踹得人撞到墙上。

    她大声呵斥:“你自己的私欲,凭什么让元君承担!”

    她开始怀疑,元君失去的眼睛,是因为樵夫的长生愿望而付出的代价。

    老人仰面望向破败的庙顶,额头的血顺着流入他的眼眶。他干枯的面容深深凹陷,尽是偏执不甘的癫狂,鲜血染红他的眼珠,看起来是那样骇人恐怖。

    宛如恶鬼。

    恶鬼,是呀,像他这样本该死去的人,活到如今,就是恶鬼。

    他的模样着实可怜,但小石榴只觉得可憎。

    不用冼灼说下去,她已经猜到事情走向。

    仙姑给予他长生,但并不能阻止他的衰老。身体一日比一日皱巴,头发一天比一天稀少,身上是自己都能闻见的腐朽气味。即便用漫长的生命,但他再也不敢接触光下的美好,他怕被当成怪物驱逐,他只能隐姓埋名,龟缩在阴暗的角落。

    他得到了长生,失去了自由。

    他开始怨恨仙姑,恨她既许得长生,又为何让他仍旧面对衰老。她是仙人,又为何不让他登临仙界,他既窥得仙法,就不该留在浊世。

    他要报复仙姑,他把仙姑摆到了香火旺盛的新山神庙,他要让她每日受人参拜,他要让她成为凡人满足私欲的物件。

    她既不能满足他的心愿,就要接受凡人的仇恨。

    仙姑每实现一个愿望,便消耗自身一二。这么多年来,她不知道为多少人实现过心愿,不知道被人类的贪欲玷污了几深。

    元君究竟是在漫长的黑暗里停止了思考,还是在一日日的消磨里泯灭了意识?或许两者都有。

    小石榴的手心召唤出一根尖刺,犹如一把匕首,她握住尖刺的尾端狠狠刺进樵夫的胸腔。他眼睛一瞪,小石榴还未下死手,他并不会立即死亡。

    “你是第一个唤醒仙姑的人,你对她有制约,但对我不能。你活着,她就会受你掣肘,你没资格伤害她。”

    樵夫讷讷自语:“仙缘,我的仙缘……”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的仙姑,他想起仙姑在开始还不是一个只会许愿的木偶。在一次次许愿中,他再也没听过仙姑说话了。

    供台,那是樵夫第二段生命的起始。他好想向供台的仙姑许愿,那时候也是在这里,也是濒临死亡。

    “仙姑仙姑,有野兽追我,求您救我,求您保佑我安全回家!”那是年轻的樵夫跪在仙姑像面前,诚恳绝望的祈祷。

    求仙姑救我,求仙姑赐我钱财,求仙姑给我名权……求仙姑予我长生,求仙姑……救我。

    他在供台上找仙姑,但破烂的供台一无所有。血色与金光交错,他看见供台下月白的身影。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想必是淡然地垂眸。那身月白,与樵夫脑中蓝色道袍重叠。

    在日光移动中,他终于看清了供台下的仙人。

    冼灼面色无波,眼睛下垂,他站在供台前,光影重叠。樵夫在血色中看供台,供台前的他,似乎比初见的仙姑像要慈悲得多,像极了普度众生的神佛。

    慈悲的……神佛。

    尖刺突破他的心房,扎穿整个胸膛。

    小石榴捏碎了尖刺,尖刺和樵夫的尸体一起化为尘埃。

    冥冥中,她听到了仙姑像中枷锁破裂的声音。

    那个由冼灼交给她的仙姑彩雕,给了她回应。

    小石榴没时间解释,拉起冼灼的手进入彩雕之中。

    --

    彩雕里的世界是一片黑暗,或者说一片虚无。小石榴什么都看不见,但不是因为黑暗而看不见,而是在这片空间里即便是识海中也无法出现色彩的概念。

    一进入这里,无边的孤寂与空旷就压倒心头,涌现的是死寂的压抑。

    然而没持续多久,虚无碎裂,她看到了颜色。

    她明白是因为谁,侧目去看原因——冼灼牵起她的手,缓慢地朝一个方向走。手里的温凉,让小石榴不再害怕。

    只有修行万物生的人,才可能对抗这样空旷的死寂。

    “小石榴,元君想告诉我们,所有的来龙去脉。”

    --

    这是妙元君东行的途中。

    谢缘与妙元君起了龃龉,但只有谢缘本人对此芥蒂,妙元君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就算有时候谢缘生闷气懒得搭理,她也丝毫不在意。

    这样的豁达到一定程度,就是冷漠了。

    其实谢缘的脾气很好,不然也不会默默陪她游历这么久,一路上衣食住行,几乎就是谢缘打理。妙元君看在眼里,就提议过要不要教他修行,被谢缘微笑拒绝。

    他表示若元君能够偶尔关心关心他这个仆人就感激涕零了。

    阴阳怪气的,元君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了。

    元君有时候问他仙尘界的事情,但谢缘大多数都提不起兴趣,在他认为过往人生无聊透顶。元君倒是乐意说起她的过往人生。

    说她上面有一个师兄,下面有一个师弟,三人感情很好。又说三人中她是最早悟道的,故而师弟总是不忿。

    她说她最喜欢师兄,因为师兄英俊正直,温柔体贴。师兄大她许多,既像父兄,也像朋友。但师弟就讨人厌了些,从来不晓得让着她,又冷傲又冲动,说话还带刺。

    谢缘听她说那些事情,他听得很认真,但从来没有参与话题。

    阿妙告诉他她的过往趣事,她的师兄师弟,她的喜恶善举,但从来没说过她的真实姓名,也没透露师从哪里。她只是把无关紧要的东西说出来,对他与在凡尘界结识的那些朋友并无差别。

    元君结识太多的朋友,贩夫走卒也好,达官显贵也罢,但谢缘知道,她从来都是有分寸的。或者说太有分寸,以至于那样冷漠。无论和谁做朋友,无论和谁喝酒,她从来不会驻留。

    这样清明的界限,让谢缘沮丧。

    又一次回到山神庙,妙元君先是去了天堑,她收到了仙尘界的来信。

    她说:“我师兄来信了,结束西行后我就回去了。”

    她没有说“你有什么打算”,也没有说一起回去,更没有说到仙尘界见面。

    谢缘为心头那点奢望而自嘲。

    她只认为是一段旅程而已,谢缘只是她路上一个伴而已,到了缘分就分开。

    但是妙元君回不去仙尘界,她如何也想不到,为什么谢缘会给她下毒,或者说下咒。

    天极的万象妙法元君,在面对朝夕相处的朋友,也会露出破绽,于是她信任的伙伴,抓住了口子,在不防备之际,给了她沉重一击。

    他说:“这个咒其实是祝福,是为了实现我的心愿。”

    忽然他又笑了起来,只是带着泪花。他笑起来漂亮极了,像花一样,但妙元君应该看不见了,她被枷锁拖进了彩雕中,从此再不见花颜。

    在彩雕落到他掌心之际,他崩溃地倒在地上,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彩雕上。

    “但你不会实现我的心愿。”

    “你不会满足我的心愿,所以你会永远困在彩雕中。”

    “你再也没有自由,你会恨我。”

    “我会陪着你。”

    他把彩雕放在供台,他的身影消散,化作青烟飞进彩雕。从此不问岁月,他们在虚无中日夜相对,见面不识。

    --

    直到有一天,一个樵夫来到此处,唤醒了元君。

    因为诅咒,她没有实现谢缘的心愿,就要不断实现他人的心愿,直到谢缘心愿消散。

    元君不知道岁月,残存的意识在封闭中几近消失。神识深处她还记得模糊的称呼——万象妙法元君。

    她听到年轻的樵夫恭敬跪拜,他喊:“仙姑!”

    在一日日为樵夫实现心愿的日子里,她已经记不清那个名字,她想拒绝满足他人的贪欲,但枷锁不允许。

    慢慢的,她也认为自己就是“仙姑”。

    人的贪欲究竟有多深?她不断消耗着自己,每一次许愿,都是生剜肉身的痛苦,一次一次又一次,她痛苦到想死亡。

    但她的修为还能消耗很久,只能泯灭自我,坐在供台上任人玩弄。

    那双看清时间万法的眼睛,渐渐侵蚀,在许人长生后,她的眼眶里终于空荡荡。

    然后就是为更多人满足心愿。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青年的,小孩的……她实现他们的心愿,然后一步步迈向深渊,终于,连感受痛苦都做不到了。

    --

    “终于有人来了……”

    小石榴听到一声宛如呓语的声音,一个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面容清秀,但笑起来很好看。

    小石榴认出他,是谢缘。

    这个自私狠毒的恶人终于出现了,小石榴几乎在认清他的一瞬就动手了。红色妖力包裹荆棘抽向谢缘,带着杀意狠狠地抽散他的身形。

    但是很快谢缘再次凝结身形。

    小石榴还想动手,被冼灼制止:“他没有实体,不要浪费力气。”

    谢缘没有否认,点头同意:“嗯,我没有实体,因为我已经死了。”他态度倘然,丝毫没有怅然,反而一片开朗。

    和记忆里绝望偏激的样子完全不同。

    小石榴更气了,死算什么,该魂飞魄散。

    冼灼平和开口:“现在的你,是哪个你?虽说你的肉身已死,但折磨魂魄的手段我并非不知。”

    小石榴疑惑不已,还能有几个谢缘?

    冼灼向她解释,“我们见到的谢缘,或许有两个。谢缘的态度真正转变,应该是在他恢复记忆开始,他说他来自仙尘界,但他真的是吗?”

    谢缘赞赏道:“不错,我不是来自仙尘界,我是这片天地诞生的,妙元君的劫。”

    小石榴脑子混沌,但慢慢地理解了什么意思。

    元君说她来凡尘界是为了完善她的道,那如果,谢缘就是针对她的道而生的劫呢?从一开始,元君就入套了。

    冼灼目之所及皆是由他所生的色彩,花树,天空,虫鱼,鸟兽。那些色彩在他的注视下一个个又被虚无浸没,又在他的力量下重生。

    他说:“观天地万象之法,这是天的道。”

    “元君之道,窥到了天地,于是天地就诞生了针对她的劫。若是成功渡劫,便是仙途坦荡,成就真仙。”

    小石榴有些悲伤,“但她失败了。”

    谢缘此时终于有了纳罕,“我不知你为何清楚。算了,不重要,你们来这里,是来救阿妙的吧。

    我是想要救她的那部分,我想和你们一起,让她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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