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的大街上熙熙攘攘,日头不高但有些晒人,形形色色的人渐次围到一个“方半仙”的算卦铺前。

    “您给算算呗。”

    “是啊是啊,算算呗。”

    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次盖过去那个被唤作方半仙的人,众人依旧推搡着想要站到前面。

    “停!停!停!”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不大,还是个女子,众人听了这话目光唰地聚集。

    原是一个清丽模样的小道士,年纪约摸也才16.17岁,绾了发用什么不知名的玉簪束起,一边说着话一边推开众人。

    “列位父老乡亲,贫道此次下山原是有要事,有重要的机缘要遇的,恕贫道不能给各位算上一卦。贫道要等人,要等人。”

    见众人都失望悻悻而归后,方晏如松了口气,瘫坐在凳上,拿了蒲扇便是扇风。

    “空明师姐,不不,晏如姐姐。咱们等谁啊?晏如姐姐不是早还俗了,干嘛还要干这个买卖?”

    方晏如转头昵了一眼那说话的小孩童,原是方晏如山上的师弟,因着师傅的话才跟着下山的。方晏如摆摆手,对此倒是讳莫如深,又转头拿起铜钱算了一卦。

    “少爻,老爻。”方晏如把卦象排了出来,又重复了几嘴,眼却突地瞪大了三分,赶忙用手又重新推演了一遍卦象。

    “师姐,晏如姐姐,怎么了?”

    “没事,那个人快到了。”

    方晏如语罢收拾了一会儿桌子,又写了几张草纸,只在那长条凳上摇着扇子,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算卦。”

    “不算,今儿有事,您请回吧。”

    “捉鬼去。”

    “不去,我害怕。”

    方晏如一连回绝路上行人的话,可却等了三个时辰还不见人到,方晏如的眼皮已经开始友好地打架了,方晏如只好吩咐着小师弟看着铺面,自己拿了扇子盖在面上,闭眼便睡了起来。

    江陵夜间的风倒是凉快,方晏如睡得也快,耳边只有风声和促织的声音。

    “晏如姐姐,姐姐,姐姐!”那小师弟死命地摇着方晏如的手臂,扇子从面上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一声震得方晏如睁开了双眼。

    眼前却是穿着一身素朴衣裳的少年人,骑着高头玄马,腰间配着一柄长剑,在寒夜中散发着冷寂的寒气,与少年人的气度却不相符。方晏如还没反应过来所以然之时,那柄剑被极速地抽出划在了方晏如的脖颈间。

    “招摇撞骗的主儿,你还不走?年纪不大,骗人的本事不小嘛。方—半—仙。”

    方晏如只心想倒霉至极,师傅也不知道出门算个卦提醒一下自己。抬起了那刚刚睡醒的头,只借着江陵夜晚的灯光和月光,方晏如却似乎看清了那个少年人的模样。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了两个字。

    “王粲!”

    “你怎么知道?”那架上的剑被抵得更深了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却与这狠厉的剑不大相同。

    “我说了我是正经的道士,我不是招摇撞骗。王子珩,你必须得听我的话,不然”

    “不然如何?这江陵城里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也不是难事,难不成这我便相信你了?”

    “王粲!”方晏如又失了刚刚叫王子珩的恭敬与尊重,该叫起王粲的名字来。只是,这一次,剑却被收了回去,划出的血道在月光下有些刺眼,也在收回的一瞬,方晏如才发觉王粲的这一剑的下手并不轻。

    “好啦好啦,念你年纪尚小,回家去吧。我不追究了。”王粲在马上只笑起来,方晏如却没有一丝笑意。王粲收了剑,在身上的素朴衣裳上随便擦了擦,又抬眸看着马下这个有些狼狈的女子。

    “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啊?”王粲没有料到,更没有料到的是方晏如旋即的泫然欲泣,方晏如只眨着双眸含着泪光看着王粲。

    “我,我。你少来,骗子,我才不信你的话呢。”王粲说着宽慰自己的话,额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也开始躲闪那双眸子。

    方晏如用衣袖掩了面,假意哭起来,却在衣袖下狡黠地笑着。方晏如从前只听说这王粲带兵打仗很是狠厉,没想到也是一个怕女子哭的人物。

    “所以,子珩大人愿意算一卦吗?有贫道在,保准大人仕途顺利,官运亨通。”

    “还有呢?”王粲听了方晏如说的这一通话,只问了一句“还有呢”,却堵住了方晏如的嘴。王粲平素什么官运亨通都听惯了,却自己私心知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王粲还是问了。

    “还有,还有,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方晏如不知道王粲那句话还想听什么,随口胡诌了两个官场人最不屑的祝福。不想,王粲却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有了最浅淡的笑意。

    “对了,你刚刚说贫道,那你干嘛不回你的道观。你还是个骗子。”王粲只笑了一瞬,又细细回想了方晏如的话,眯了眯眼抓出了错处。方晏如本还不知所措地站着,听了此话,便改叉腰的姿势了,盛气在马上昂着头。

    “他们都说子珩大人,不,王粲,他们说你是世上惯体恤百姓的人。现下看来,并不如是。”方晏如说罢这句话便开始收拾东西,手脚忙乱,故意不抬头去看此刻的王粲。

    王粲遭此怒瞪,收了收目光,拽回了缰绳,什么话也没留便骑马而走。

    “什么人嘛,怪不得梁国江河日下,有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官在,早晚有一天得灭国。”方晏如一边收拾摊子一边自言自语,旁边师弟连连拽了几回也不奏效。

    “师姐,咱们要等的那个人是王粲吗?”

    “当然不是啦,就他,还需要我守着他护着他一辈子?是他我也不干。”

    “走,住店去。”

    那师弟听了话拿起东西准备跟上方晏如的步子,却走得急了些,失手将桌上包袱推落了一角。八卦盘、铜钱、纸笔散落一地,在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把什么掉了?”

    “师姐,左右是些小东西。”小师弟正欲蹲下拾捡时,却被方晏如三步并作两步地抢了先机,方晏如抬手便打算捡起那些细碎东西。却又征在了原地。

    “怎么了?”

    “没事,住店去吧。”方晏如收起那正好在地上散落出了一卦的铜钱,起身把那几枚铜钱攥在了身边。

    夜里方晏如并没有睡着,只看得那三枚铜钱。

    “这,难不成那个人真是王粲,这卦象也太不吉利了。”

    起了身的第二日,方晏如便写了书信要小师弟带回去给自己师傅。

    “行了,走吧,信得给我尽早带到啊。”方晏如在客栈门口送了送小师弟,小师弟的身影被青山吞没后,脸上便尽是愁容了。

    没有法子,方晏如只好又到市集上去碰运气。

    “这个王粲不会只有晚上才出来吧。”方晏如坐在摊位前只是百无聊赖地埋怨王粲。眼前却被一抹脏污占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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