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强迫症?极度占有欲?这怎么可能?他一直挺好的啊。”

    坐在她面前的医生,硕大的眼睛,眼神隔着厚厚的镜片怀疑的上下打量她,问了一个问题:“你真的是他的家人?”

    也不怪医生怀疑,作为他的家人,这些都属于很好发现的特性,如果她丝毫没有感觉,医生有些怀疑对方的真实性也是正常,老头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又问:“你们没住一起?”

    虞心眉有些羞涩,摇摇头,老头顿时不耐烦了:“走走走,别在这儿捣乱,我以为能发现点什么,百忙一场。打水一场空”老头去过一次中国,待了半年喜欢了国学,说话时不时蹦出一句四字成语,歇后语,颠来倒去。听着很搞笑。

    虞心眉还想问什么,老头已经赶人了,利夫怕得罪老头,拉着虞心眉就出了门。虞心眉心里着急,她转头问利夫,江逾白平时在学校的情况。

    “岩更清楚。他和马修形影不离。”他说的岩叫王岩,江王曹戴里的王家幺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性格脾气都有些独特,能和江逾白做朋友的人,精明和世故都远超同龄人。

    王岩是个戴眼镜的瘦高男生,因为瘦,脸型有些长,颧骨有点高,双眼隐藏在镜片之下,分不出喜怒,看起来有些不好接近。

    实际上,王岩是个八卦男。

    他也习惯的打量了一下对方,也许是江逾白的原因,他勉强露出了笑容:“你就是小白藏在家里的杨梅果?”

    这个,这个称号从何而来?虞心眉心里流汗,她不是来和王岩交朋友的,也不打算和他寒暄,于是她直奔主题。

    王岩仰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坐直了身体:“大一那年的冬天,对,冬天,我和家里人说不回国过元旦,学校组织了舞会,中场休息的时候,有个人来找逾白。”说完,他又停了,语气奇怪:“是个男的。能看得出,逾白很讨厌那个人。”

    “他弟弟?”

    王岩翻了一个白眼:“我能不认识江怀遇那个家伙?不是他。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嗯,长得很帅,不过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说的不是同类人,也就是说对方是个家世普通的人,说完他啧啧两声:“说来奇怪,他每次来都不空手,总是带着些礼物,但是每次的礼物还不一样,但是不是送给逾白,就晃一下,然后就自己带走。每次他走后,逾白都情绪波动的厉害。”

    “是谁?他故意来刺激逾白?”王岩对于虞心眉的敏锐暗暗赞叹,心想这个女孩子还不错,至少不是一个蠢蛋。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虞心眉并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天真纯白,她早就历经沧桑。

    “你知道逾白母亲的事吧。”

    虞心眉不知道他为何提起萧瑾,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之后又摇摇头。

    王岩也不在乎她的答案,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江逾白的母亲,出身比不上几大家,却也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是江云睿心头挚爱,年少轻狂的江云睿追了许久才追上的,就连求婚都求了好几次,萧瑾才允嫁。结婚之初也曾浓情蜜意,可惜王子与灰姑娘的爱情生活不都是完美收场,生活的琐碎和工作的压力,总是会让看起来美好的感情变得不堪一击。萧瑾书香门第,精神洁癖,不能像其他豪门富太太一样看淡感情,做不到无视丈夫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她不在乎身份名利,却讨厌所谓的商场应酬,逢场作戏。江云睿身在商场,他那个时候没有掌控江家,身不由己,于是一次次的争吵换来了一次次的爆发,江云睿从逢场作戏变成了假戏真做,萧瑾不依不饶,愤然离婚,为了离婚甚至舍弃了幼年的江逾白。

    如果故事到这儿,大不了是很多人经历过的,父母离异,各自成婚,留下可怜的孩子,两方讨好自己的父母。可萧瑾刚烈异常,她办离婚手续的那天,出了民政局的门口,就冲进了熙攘车流之中,当场重伤倒在血泊里。更要命的是,江云睿后悔离婚为了挽留萧瑾,特意带上了年幼的儿子江逾白,鼓动儿子说服母亲。江逾白抱着母亲的腿,哀求母亲可不可以复婚,江云睿在旁边,也低声相劝,周围的一些亲戚朋友,纷纷出头开解,其中还包括萧家的父母。那一刻,萧瑾是绝望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错的是江云睿,所有的人却都劝自己原谅。江云睿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道歉和诚意都吝啬,只是一味的让周围的人给萧瑾施加压力,所有人的理解出奇的一致,是她不对,不该如此不依不饶。所有的感情在那一刻都变了味,亲情友情爱情,甚至母子之情都成了压垮她的稻草,她冲进车流的那一刻,还在喋喋不休的那群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幸运的是送医及时,抢救回来了。在医院治疗了两个月,萧瑾出院了。之后就快速搬出了江家,消失在众人眼前,这么多年都没和任何人联系。有人说在海南见过萧瑾,有人说在西北,有人说她再婚了,有人说她依旧独身一身,总之,消息都是听说,却始终没有见过本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逾白对于自己认定的人,就带有双重矛盾的感情,既想占有,又怕会失去,是彻底失去的那种。而赵新”王岩突然恢复了冷漠表情,他直呼其名,一副嫌弃厌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赵新每次来,都带着礼物,说那些都是你买给他的。”

    王岩不是好糊弄的,没过多久就知道了那人的身份,也知道了这个人的执着所在和偏执的认知,所以他对虞心眉基本没有什么好印象。

    “我没有!!”虞心眉想都不想就否定了。

    王岩虚了一声,手指放在嘴唇上:“我不是傻瓜,逾白也不是,他说,那是你的字。”

    字?她从来没给赵新写过信,赵新怎么会有信?她思索片刻,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王岩看她一副迷茫的样子,表情又突然变得凝重,他咳嗽了一声:“赵新每次来过,逾白都会情绪不稳,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只能找老乔治看病吃药。”

    虞心眉这下回过神了,她微微喘着粗气,强迫自己混乱的脑子冷静下来:“那些信在哪儿?”

    王岩眼珠一转:“我口袋里就有一封。”看对方怀疑的眼神,他解释:“复印件。本打算回国后去找你一趟。”没想到她自己来了。

    虞心眉接过信,看了一眼,心里发凉,她转身就走:“借我用用。”

    王岩插着裤兜,站在原地,有些看不懂这个女孩,愤懑忧愁又有些气势汹汹。他不是纯情少年,相反阅女无数,在他眼里女人只分两种,值得花心思的和不值得花心思的,最终的结果都是得到激情的欢愉,所以他最讨厌麻烦,麻烦的女人和麻烦的事儿。

    而好友江逾白,也许是童年的阴影和经历,也许是多年漂泊在外的生活,他很敏感多疑,轻易不会相信别人,别看他外表嘻哈嚣张,其实感情世界空白又单一,他既然喜欢了虞心眉,除非虞心眉变心,否则江逾白多半是始终如一。

    王岩没怎么在意赵新,在他看来不过一个跳梁小丑,偶尔来刷个存在感,江逾白本人家世和各方面条件都远超赵新,赵新根本比不上他,如果不是江逾白拦着,他早就收拾那小子,哪里还轮到赵新蹦跶,唉,谈什么情爱,多麻烦,真的是庸人自扰。

    江逾白从公司回来,是晚上九点多,他上午先去学校办点其他手续,之后才去了公司的事业部,一直忙到现在,他心情很好效果很高,索性把最近积压的一些事儿都处理了,好抽出时间带虞心眉去玩一玩,他特意买了一套滑雪服,准备带她去滑雪。

    忙完回到家却没找到她人,江逾白上下楼都找遍了,也没看见她,心里有些担忧,正要打电话,门口传来了声音。虞心眉抱着一堆超市的食材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都饿死了。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出去买点,啧啧,这什么破地方,买个东西都来回三个多小时。”虞心眉大包小袋买了一堆,江逾白忙接过东西,分类收拾了。又拿出部分食材,简单做了些吃的,两个人头碰头解决了晚餐。

    晚上江逾白又接了几个电话,处理了几件事,一直忙到十一点两个人才有了空闲时间。

    两个人斜斜躺在床上,虞心眉在发短息,江逾白挂了电话,也在她身后看她发短信。虞心眉看他忙完也不发信息了关了手机,抄起一个大枕头抵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从实招来,还有没有瞒着我的事儿?”

    江逾白也配合,举起双手:“报告大王,没有。”

    “哼。”死不承认!

    她把一张照片扔在桌上:“这是怎么回事?没看出来,江大少男女通吃。”照片拍的模糊,但是能看出是两个男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江逾白开始没在意,随意看了一眼,瞬间坐直:“这?”

    接着虞心眉又扔了一叠纸出来,口气温和:“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逾白没出声,甚至没有翻看一下那些纸。虞心眉叹口气,自己拿了一支笔,比照着开头,写了一行话。

    “有时候吧,聪明的要命,有时候又蠢的要死。我什么时候写字,这个勾的位置,都是直的,还有,我才不会写这种叠字称呼别人,连我家里的狗都叫果子,不是叫果果,而且你什么时候见我这么强迫症,写信这么板正?”

    江逾白不是没怀疑过这些信,只是他刚看一眼开头,那熟悉的字迹和名字,就让他顿时失去了判断能力,而一次次的看到的结果就是,他看见赵新都条件反射。

    “为什么不问我?”虞心眉不解。

    为什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是为了自尊还是为了不出现自己幻想的那个场景,他摇摇头。虞心眉见状,心疼又难过,她静静躺在他怀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胃,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安抚自己,却难以不心猿意马。

    “眉眉。。。。”他强忍着期望,卑微的渴求。循着本能,亲密着那让他躁动不安稳固的源泉,手里把着柔腻的触感,心里火热,外表迷离。

    虞心眉擦着他温热的手掌,闭着眼睛良久开口:“这话我只说一次。我是个很懒的人,和一个人心灵契合相处愉悦,我懒得去换别人重新磨合。同样我也是一个挑剔的人,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入我眼,选之前反复推敲仔细琢磨,一旦选定从不更改。”说着她抬头看那双带着褐色的双眸:“你特别好,长得好,性格好,对我好,专一内敛,体贴入微,你还特别有钱。。。”说着扑哧一笑:“所以,我为什么会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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