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浴效果拔群，不过短短七日的时间就将褚曦体内堆积的灵气杂质排出，这也多亏他年纪小吸收灵气的时间没多长，身体除了眼盲之外还未出现其他的症状。
今天是最后一次药浴，连湾湾将手腕上的纱布掀开熟练放血，如玉的白皙手腕上那道伤口格外刺目，红色的血液滴落水中消失不见，还好需要的量不多小半碗就够了。
过了今天就不需要放血了，也不知道她平时攒的功德都到哪里去了，捡了两个小孩一个要她的妖丹一个要她的精血，真的是……
她撇撇小嘴有点不开心，这次药浴过后褚曦的眼睛差不多就能治好能看见东西，未来的隐患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想想心情就不好。
也许以后褚曦并不会像孟庭春那个白眼狼一样对自己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进来吧，自己脱衣服进去泡着。”连湾湾朝着门外喊了一身将小孩叫进来，她走到屏风外侧拿起话本子看着。
褚曦走进门，因为常年眼盲，他的听力嗅觉等都比常人出色，能够轻而易举地闻到室内的那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淡淡血腥。
屋子里除了湾湾没有其他人，这血腥味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平日里连湾湾都是放完血后等上一段时间等到浴桶里的灵药味将血腥味遮掩住才将人叫进来，今天因为是最后一天她一时疏忽才露了破绽。
褚曦没有多言，他知道湾湾不说，那他也不应该问。
熬过了最后一次折磨人的药浴，小孩忍着巨疼颤颤巍巍的爬出对于六岁孩童来说有点高的浴桶，将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费了点时间才将他的衣服给穿上。
他眼睛上围着的厚纱布还不能立马拆掉，等到今晚过后才能拆开，那时候自己也应该能够看见东西了。
褚曦越过屏风向连湾湾道谢，小孩因为年纪小，哪怕平日里看起来再安静沉稳，那独属于孩童的软糯声音也十分好听可爱。
可惜连湾湾没心思听，她美眸半阖，素白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泡完了就走吧，不用谢我，你救了我，我给你治眼睛是应该的，自己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将那纱布拆了后眼睛就能看见了。”
褚曦在这几天已经开始习惯了她的冷淡，对于她的反应没有过多的意外。
她不在乎也没事，他自己心里记着就行。
他在廊下坐了一小会儿，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一个木制的小匣子。
匣子上没有雕刻任何的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值什么钱甚至还有点点丑。
也确实不值钱，那是褚曦自己亲手做的，为了这个匣子他的手流了不少血，还挨了陈大鹏几顿骂。
这个匣子十分珍视地被他放在床头，他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打开摸一摸里面的东西。
其实里面也没放些什么宝贵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小碟子，和一个茶杯，以及一套早已经不合身看起来像是小姑娘穿的棉衣罢了。
满意地摸了摸那几样东西感受着它们在掌心里的温度，褚曦将匣子锁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宝贝放回床头。
他想到了明天自己的眼睛就能看见了有些喜不自胜地在床上打了个滚，露出了些在他身上少见的孩子气。
盖好被子，嘴角的弧度代表着他期待明天的到来……
*
陈大鹏今天起了个早床，自从接了帮蛇大仙看孩子的轻松任务以来他就很少在向之前那样天不亮就起身了。
毕竟之前那是为了挣钱没办法，现在他手头宽裕甚至还有不少闲钱了，当然每天能睡到自然醒。
想着昨晚蛇大仙交代自己的话，他先是去了酒楼定了桌好菜，再上街买了点东西才慢悠悠地走到了连湾湾住的地方。
他今天去蛇大仙府上是去给小曦那孩子拆纱布的，听说蛇大仙在给他治眼睛，看来已经治的差不多了。
走进小院，里头安静无声，陈大鹏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结果发现椅子上规矩坐着的小孩起得好像比他更早，阿奇在桌子旁边沉默地收拾着碗筷，看来对方连早饭都吃了，不像他随意在街上买了两个包子凑活着赶过来。
啧，幸亏今天他来得早，不然这小孩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陈大鹏走到小孩神旁，熟练地拍了拍褚曦的肩膀，“来吧，今天你陈大叔给你拆纱布，今天你就能看见了，开心吗？”
“湾湾呢？她不来看着我吗？”褚曦不在乎谁来给他拆纱布，他想只睁眼的第一时间看见连湾湾。
“蛇大仙今天没空，好像出去办事去了，才让我来帮忙拆纱布，你放心，拆个纱布而已，我还是可以的。”他扬了扬手表示。
“谢谢陈大叔。”
陈大鹏果然没有说错，他拆纱布的手法很快，想来是自己身上伤多了也熟练起来。
在褚曦眼睛上包了好几天的纱布被他快速拆开，随意地被陈大鹏裹成一团丢在一边，他看了看小手攥紧衣摆的小孩道:“好了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到底能不能看清楚。”
他还以为这小孩不紧张不关心自己能不能看见那呢，原来是强装镇定啊。
男孩卷翘眼睫微颤，禁闭着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瞳仁中那一片常年覆盖着的白雾一般的朦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清澈茶色，他的眼珠子颜色比起常人来说淡了许多有些独特，望向人的时候不带半点情绪，和阿奇差不多，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漠而淡然。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陈大鹏看着缓慢张眼的褚曦，看多美人的他都忍不住出声感叹。
小孩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眶深邃眼睛上的浓眉长而直，漆黑卷翘的眼睫浓密诱人……呸呸呸什么诱人，陈大鹏唾弃了自己几声，他可不是什么变态。
都说长着桃花眼的人多情，可他看着这一脸冷漠的小子一点也不像啊，平时是规矩有礼可除了蛇大仙之外，自己照顾了他这么久也只是偶尔能得到个笑脸，还是他有求于自己的时候。
这小子本来就生得好，年纪小小十分俊俏哪怕之前眼盲看不见，之前街上的那些小姑娘都一脸娇羞地拜托他送糖给这小子吃就是希望能和褚曦搭上几句话，可以压根没用，全都被他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陈大鹏看了眼好奇四处张望着的褚曦，也不知道蛇大仙是哪里捡的小孩，长成这副祸水样子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哦，啧啧啧。
收了收调侃的心思，他对着小孩道：“走吧，现在能够看见了，我带你出去逛一逛看看街上是什么样子，我还在酒楼定了菜，逛累了就去吃一顿好的来庆祝一下你能看见了。”
“多谢陈叔一番好意，我就不去了，我想在家里等湾湾回来。”褚曦出声拒绝，他还没有见到湾湾，万一他离开后她就回来了呢？
陈大鹏可不想浪费银子，“哎呀，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有什么意思嘛，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有多热闹，之前上街的时候我就看挺开心的啊。”
“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好说歹说说了一通，见褚曦态度坚决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陈大鹏直呼扫兴，最后只好一人去享受美食，没这小孩还好一点，他能带着自己的相好去。
现在眼睛完全能看见了，褚曦起身亲自送陈大鹏离开，接下来才慢慢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当纱布从眼周落下时，他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连湾湾的身影后才失落的将眼神转向陈大鹏。
一直照顾着他的陈叔是个张得贼眉鼠眼的男人，眯缝眼小小的，面色有些黄，嘴角的小胡子随着他说话还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点猥琐。
将人送走人之后褚曦才忍不住轻笑一声，他不知道其他人长什么样子，难怪之前湾湾叫陈叔小老鼠，凭直觉褚曦就觉得她还真没叫错。
想到这，褚曦立马又看了看平时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奇。
阿奇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说不是“人”褚曦早有所察觉，没有人的手会一年四季冰冰凉凉毫无温度，就像是一件死物一般。
观察了一圈阿奇，褚曦觉得它就是陈大鹏送给他的木偶，虽然看起来有个人的模样，可实际上眼中无神就是个没有灵魂不会思考的木偶。
这就是湾湾他们这种修道之人的神奇手段吗？能够将人偶做的如此生动逼真……
褚曦在家中坐了一个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盼啊盼希望连湾湾能够早点回来，可惜一直等到午时阿奇将饭菜送上来了都没有见到那个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用完饭后，刚刚治好的眼睛因为他一早上的目用眼过度有些酸痛，需要午睡休息一番。
褚曦回到自己屋子，将那小匣子拿了出来。
看清楚自己手中的东西后他的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当时陈大鹏骂他笨手笨脚的，拿刨子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削了不说，最后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品还这么丑……
他将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陈旧的棉衣是大红色上面还绣了不少喜庆的花，样式看起来十分奇怪丑丑的，袖口领口等地明显看出来有改动的痕迹，缝制的针脚密密绵绵的十分平整，看得出来当初改衣服的人秀活不错。
褚曦摩挲着早已经不合身的棉袄有些想笑又有些不舍。
他觉得好笑的是自己当初因为喜欢这件棉袄除了烘洗外便整日里穿着出去街上，陈大鹏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次给他买衣服让他换着穿他都不答应，现在想想那时穿着这身衣服的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应该是十分的古怪滑稽。
觉得不舍的是，这件棉袄已经穿不了了，当初给他这件衣服的人对他的态度也已经彻底改变，他想念那条在破庙里蜷缩在他怀里的小蛇，那时候，仿佛在冰封的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互相依偎，是彼此的依靠……
放下衣服，他又拿起了旁边的碟子，很普通的一个碟子，比起现在阿奇用来装菜的碟子都不如，纯青色的碟子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和那白色的茶杯一样。
小心地将三样东西放回去，褚曦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一双略带冰凉的手覆上了褚曦的眼睛，丝丝灵力输入缓解了他眼中的酸疼。
他动了动眼皮，想要睁眼看看是谁在触碰自己的眼睛。
卷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连湾湾感觉手掌心有些许痒意。
“别睁眼，闭着眼睛，我给你看看眼睛的状况。”
少女悦耳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是湾湾回来了。
褚曦听话的将眼睛闭上，细细感受着眼睛上那双手的存在，偷偷享受着湾湾这片刻的温和，心里泛起点点隐秘的欢乐。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将那双手移开，这短暂的接触也成了奢侈。
“好了，睁开眼睛给我看看。”连湾湾细眉紧蹙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孩，刚恢复视力就使劲造自己的眼睛，他不爱惜她还心疼自己放出去的血呢！
小孩从床上坐起，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不斜视有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
天色已晚，外头一片漆黑，暖黄色的烛光在灯罩中跃动着，照在眼前的人身上，显得她的小脸愈发白净。
褚曦没上过学堂，不知道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眼前人的美……她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象的湾湾，一定有着让人难忘的容貌，人们都说相由心生，从她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子便可窥探一二。
可这张脸……也不是说不好看或者是让人记不住，毫无疑问这是张十分美丽动人的脸庞，但不知道为何，褚曦总觉得湾湾配上这张脸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敛下心中思绪，他抬眸痴痴地看着小蛇变成人的样子，对了，他还不知湾湾变成小蛇是什么样子的，听陈大鹏提过一嘴，她好像是一条白色的小蛇。
是白色吗？就想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裙子一样，是这个颜色吗？
褚曦呆愣的样子让连湾湾有些意外，难不成是自己把他给美呆了？
这张脸有这么好看吗？她还是更喜欢狐月那种妖媚款的长像一点。
“你的眼睛刚刚治好，这些天不宜过多使用，平日里多看些花草树木，不要总是长时间盯着某个东西移不开眼。”连湾湾告诫褚曦，眼睛这东西宝贵的很，刚刚治好别又给她用坏了。
“嗯。”褚曦强迫着自己挪开眼睛，看向别处道。
其他也没什么事情了，连湾湾叮嘱完人之后抬脚准备离开，又想到了什么旋即道：“你现在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与旁人无异可以正常去学堂，若你想去学堂读书识字，束脩这个问题不需要担心，我会让陈大鹏送你去。”
“我知道了。”小孩没什么反应，和方才陈大鹏在她面前提起的他想像着自己能上学兴奋激动完全不沾边。
连湾湾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那块白色的小石头上串着一根红色的丝线，这块石头能够隔绝灵气，将石头佩戴在身上，佩戴者周边的灵气便不会涌入体内，刚好适合目前的褚曦。
她不打算教什么净化灵气的功法给他，从短暂的时间来看，净化灵气确实能够让他身体更加强健不要担心再次眼瞎，可从长远的打算来看，这样的好苗子等她伤好一点后会将他送去某个宗门，如果现在就乱学一些来路不明的野路子功法，那以后学习大宗门独有的心法时会艰难万分，会对他的修习速度与心境造成极大伤害。
“拿着，将它带好，带在脖子上不准取下来。”将手中的石头向小孩抛去随后连湾湾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紧抓着对方手抛来的石头，感受着坚硬的石头在手中的形状，第四个……
望着逐渐远去的人，这是褚曦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目送着连湾湾离开，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
之后的这段日子对于褚曦来说平静而又充实。
连湾湾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去闭关养伤的路上，神龙不见首尾总是一连着几个月或者一两年见不到人影。
在眼睛重见光明之后的第三个月，他在陈大鹏的带领下走进了陵城最好的学堂跟随着夫子学习。
从上学识字开始，他写过最多的字便是“连湾湾”三个字，其次便她给他起的“褚曦”二字。
横竖撇捺，一笔一划，在纸上写过春秋冬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院子里秋千上的紫色小花在寒冬里枯萎凋零后又在下一个温暖的春日里绽放，就这样时光飞逝九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褚曦也从短手短腿的六岁稚童成长为了十五岁的单薄少年，现在的他个子早已经超过了娶妻生子的陈大鹏半个脑袋，成为了书院同龄人中最高的那个。
他的个子高挑显眼，模样出众俊美，站在人海中鹤立鸡群，这样的一位翩翩美少年下学后走到街上惹得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频频望去，偷偷瞄上一眼那清隽惹眼的少年郎都会忍不住羞红了脸。
胆子大一点的姑娘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帕子或者香囊丢向他，就期盼着他能注意到自己，多看自己一眼。
而褚曦本人对于这些姑娘过于热情的行为感到苦恼甚至有些厌烦，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用向子君这个花花大少的话来说他就是俊而不自知啊！
都是整个陵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了，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换做他早就羡慕激动死了，他这朋友还跟块木头一样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真不知道是怎么样天姿国色才能让褚曦这块木头开窍。
在微笑着打发走今天第五个来向自己打听褚曦行踪的人后，向子君撇撇嘴，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遭人惦记。
不就是褚曦一天没和他一起走到下学经常走的街上吗，居然这么多姑娘来问。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本少爷的魅力终于从褚曦那人的光环笼罩之下被明目的人发现了，结果还是来找褚曦。
唉，真是伤透了本少爷的心呐！
他故作潇洒的打开了折扇扇了扇，抬头望天抱怨老天爷不开眼，也不安排个漂亮的姑娘倾心于他，让他这该死的魅力无处安放。
向子君拿好手中的字帖，朝着褚曦家中走去。
也是奇了个怪，平时都没见缺过课褚曦今天居然会向夫子请假，听说好像是家中许久未归的姐姐回来了。
夫子看他们两个平日里走的近，就让他去给褚曦送字帖，没办法，人帅心善的他只好屈尊降贵跑一趟了。
敲了门也没见人应，向子君正准备走人，那门又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看打扮应该是家中的仆人之类的，见到客人也不知道问候一声，就这样领着他进门了。
这是向子君第一次来褚曦家中，平日里两人虽说经常走到一块，但其实严格算起来只是在书院里一起走罢了，而且还是他死皮赖脸的缠着褚曦，对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同样让他跟着。
他好奇的打量四周环境，这小院子对比自家的城主府来说不算大，但胜在精致，环境也十分的不错，院子里头的树木葱茏茂盛，倒也算得上是清幽雅致。
那人将他引入一间屋子后便离开了，向子君看见屋中坐了一人，抬眼和那人四目相对，他呆在了原地。
对不起，老天爷刚刚不应该抱怨你不开眼！
屋中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是他从未在陵城见过的款式，穿在身上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姿，纯白的颜色衬得她仙气飘飘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在凡人眼前，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叫人见之不忘，雪肤桃腮，乌发如云，琼鼻小巧可爱，娇艳欲滴的唇色比他见过了所有胭脂都好看，那双好似会说话一般都圆润大眼看着他……
“扑通——扑通！”
向子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若是能得到如斯美人的垂青！洒家这辈子值了啊！
“你找谁？”
仙女说话了！声音真好听！向子君还在犯着花痴。
连湾湾看着来人有些迷惑，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凡人，是不是找错了，看他那副被自己皮囊迷惑的傻样连湾湾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也许是察觉到了连湾湾的语气，向子君回过神来，向连湾湾行礼，“在下向子君，是褚曦的同窗，夫子让我来为他送今天的课业。”
“你来找褚曦？他出去半天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他今天有课？”连湾湾眉头紧锁，不是说今天没课吗？这孩子怎么骗她，难不成是想逃课？
“坐吧，在这里等他回来。”
两人安静地坐着，阿奇给向子君上了杯茶后退了出去。
向子君想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应该就是褚曦那小子的姐姐了。
好啊，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姐姐居然藏着掖着，还把不把他当朋友了！
他心中愤愤不平，难怪平日里对那些献殷勤的女子不假辞色原来是家里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姐姐，换做是他他也看不上外面的庸脂俗粉。
向子君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向连湾湾那边飘去，想多看她几眼，他其实是想搭话，但对方气质过于清冷，而且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沉默着喝完一杯茶后，褚曦才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他手里提着东西，那是陵城新出的话本子，他特地买来给连湾湾看的。
当他进来后，发现屋内坐着的向子君后面色一变，他怎么在这？
连湾湾见人已经回来了，打了个招呼从褚曦手上拿过书让他好好待客便离开了。
佳人远走后留下一片淡淡清香，让向子君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褚曦转头便见他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向子君平日里行事放荡不羁，自诩是个爱花惜花之人，流连秦楼楚馆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褚曦都不在乎，因为他只不过是个用来让湾湾安心的工具罢了。
一年前也许是湾湾心情好，那天对他的态度难得温和了许多，居然还询问他在书院里有没有交到朋友。
褚曦微笑应对，回答她到有玩得不错的朋友。
但其实……他没有所谓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恰好此时向子君凑了上来，褚曦也就顺水推舟默许了他总是往自己身边凑的行为。
而今天对于向子君不告而来的行为，褚曦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特别是见他用那种看花楼中的姑娘的眼神看着连湾湾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出离的愤怒在胸腔中炸开，褚曦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他就像是被人闯入领地的猛兽，有人无视他挑衅他，让他锋利的尖牙差点暴露想要嚎叫着驱逐无礼的闯入者。
“下次别来我家了。”褚曦冷漠语气中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那怎么行，我可是受夫子所托，来给你送东西的呢。”向子君还在看着连湾湾远去的方向，朝他摆摆手。
见这人还是这服鬼样子，褚曦直接无视对方的挣扎强硬地将他脱了出去。
他比向子君高，力气也比他大上许多，将人丢在大门外，随后重重地将门关上阻挡住对方令人生厌的视线。
“哎哎哎！褚曦你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嘛？不就是来了你家一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向子君气急败坏，朝着大门踹了两脚，“呸，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是吧，本少爷还不稀罕来你这小破宅子呢！”
身为陵城城主的老来子，向子君可以说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从小被人当宝贝宠着长大，整个陵城谁敢对他甩脸色，这样毫无形象的被人扫地出门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将手中金贵的折扇撕烂丢在街上，面色阴沉看着连府大门，“给本少爷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今天是最后一次药浴，连湾湾将手腕上的纱布掀开熟练放血，如玉的白皙手腕上那道伤口格外刺目，红色的血液滴落水中消失不见，还好需要的量不多小半碗就够了。
过了今天就不需要放血了，也不知道她平时攒的功德都到哪里去了，捡了两个小孩一个要她的妖丹一个要她的精血，真的是……
她撇撇小嘴有点不开心，这次药浴过后褚曦的眼睛差不多就能治好能看见东西，未来的隐患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想想心情就不好。
也许以后褚曦并不会像孟庭春那个白眼狼一样对自己做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进来吧，自己脱衣服进去泡着。”连湾湾朝着门外喊了一身将小孩叫进来，她走到屏风外侧拿起话本子看着。
褚曦走进门，因为常年眼盲，他的听力嗅觉等都比常人出色，能够轻而易举地闻到室内的那还没来得及散去的淡淡血腥。
屋子里除了湾湾没有其他人，这血腥味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平日里连湾湾都是放完血后等上一段时间等到浴桶里的灵药味将血腥味遮掩住才将人叫进来，今天因为是最后一天她一时疏忽才露了破绽。
褚曦没有多言，他知道湾湾不说，那他也不应该问。
熬过了最后一次折磨人的药浴，小孩忍着巨疼颤颤巍巍的爬出对于六岁孩童来说有点高的浴桶，将身上的水渍擦拭干净，费了点时间才将他的衣服给穿上。
他眼睛上围着的厚纱布还不能立马拆掉，等到今晚过后才能拆开，那时候自己也应该能够看见东西了。
褚曦越过屏风向连湾湾道谢，小孩因为年纪小，哪怕平日里看起来再安静沉稳，那独属于孩童的软糯声音也十分好听可爱。
可惜连湾湾没心思听，她美眸半阖，素白修长的手指翻过一页纸，“泡完了就走吧，不用谢我，你救了我，我给你治眼睛是应该的，自己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将那纱布拆了后眼睛就能看见了。”
褚曦在这几天已经开始习惯了她的冷淡，对于她的反应没有过多的意外。
她不在乎也没事，他自己心里记着就行。
他在廊下坐了一小会儿，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打开了一个木制的小匣子。
匣子上没有雕刻任何的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值什么钱甚至还有点点丑。
也确实不值钱，那是褚曦自己亲手做的，为了这个匣子他的手流了不少血，还挨了陈大鹏几顿骂。
这个匣子十分珍视地被他放在床头，他每天晚上入睡前都要打开摸一摸里面的东西。
其实里面也没放些什么宝贵的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小碟子，和一个茶杯，以及一套早已经不合身看起来像是小姑娘穿的棉衣罢了。
满意地摸了摸那几样东西感受着它们在掌心里的温度，褚曦将匣子锁上，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宝贝放回床头。
他想到了明天自己的眼睛就能看见了有些喜不自胜地在床上打了个滚，露出了些在他身上少见的孩子气。
盖好被子，嘴角的弧度代表着他期待明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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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鹏今天起了个早床，自从接了帮蛇大仙看孩子的轻松任务以来他就很少在向之前那样天不亮就起身了。
毕竟之前那是为了挣钱没办法，现在他手头宽裕甚至还有不少闲钱了，当然每天能睡到自然醒。
想着昨晚蛇大仙交代自己的话，他先是去了酒楼定了桌好菜，再上街买了点东西才慢悠悠地走到了连湾湾住的地方。
他今天去蛇大仙府上是去给小曦那孩子拆纱布的，听说蛇大仙在给他治眼睛，看来已经治的差不多了。
走进小院，里头安静无声，陈大鹏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结果发现椅子上规矩坐着的小孩起得好像比他更早，阿奇在桌子旁边沉默地收拾着碗筷，看来对方连早饭都吃了，不像他随意在街上买了两个包子凑活着赶过来。
啧，幸亏今天他来得早，不然这小孩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陈大鹏走到小孩神旁，熟练地拍了拍褚曦的肩膀，“来吧，今天你陈大叔给你拆纱布，今天你就能看见了，开心吗？”
“湾湾呢？她不来看着我吗？”褚曦不在乎谁来给他拆纱布，他想只睁眼的第一时间看见连湾湾。
“蛇大仙今天没空，好像出去办事去了，才让我来帮忙拆纱布，你放心，拆个纱布而已，我还是可以的。”他扬了扬手表示。
“谢谢陈大叔。”
陈大鹏果然没有说错，他拆纱布的手法很快，想来是自己身上伤多了也熟练起来。
在褚曦眼睛上包了好几天的纱布被他快速拆开，随意地被陈大鹏裹成一团丢在一边，他看了看小手攥紧衣摆的小孩道:“好了睁开眼睛看看吧，看看到底能不能看清楚。”
他还以为这小孩不紧张不关心自己能不能看见那呢，原来是强装镇定啊。
男孩卷翘眼睫微颤，禁闭着的桃花眼缓缓睁开，瞳仁中那一片常年覆盖着的白雾一般的朦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清澈茶色，他的眼珠子颜色比起常人来说淡了许多有些独特，望向人的时候不带半点情绪，和阿奇差不多，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漠而淡然。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陈大鹏看着缓慢张眼的褚曦，看多美人的他都忍不住出声感叹。
小孩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眶深邃眼睛上的浓眉长而直，漆黑卷翘的眼睫浓密诱人……呸呸呸什么诱人，陈大鹏唾弃了自己几声，他可不是什么变态。
都说长着桃花眼的人多情，可他看着这一脸冷漠的小子一点也不像啊，平时是规矩有礼可除了蛇大仙之外，自己照顾了他这么久也只是偶尔能得到个笑脸，还是他有求于自己的时候。
这小子本来就生得好，年纪小小十分俊俏哪怕之前眼盲看不见，之前街上的那些小姑娘都一脸娇羞地拜托他送糖给这小子吃就是希望能和褚曦搭上几句话，可以压根没用，全都被他面不改色的拒绝了。
陈大鹏看了眼好奇四处张望着的褚曦，也不知道蛇大仙是哪里捡的小孩，长成这副祸水样子以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哦，啧啧啧。
收了收调侃的心思，他对着小孩道：“走吧，现在能够看见了，我带你出去逛一逛看看街上是什么样子，我还在酒楼定了菜，逛累了就去吃一顿好的来庆祝一下你能看见了。”
“多谢陈叔一番好意，我就不去了，我想在家里等湾湾回来。”褚曦出声拒绝，他还没有见到湾湾，万一他离开后她就回来了呢？
陈大鹏可不想浪费银子，“哎呀，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有什么意思嘛，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有多热闹，之前上街的时候我就看挺开心的啊。”
“不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好说歹说说了一通，见褚曦态度坚决还是没有改变主意，陈大鹏直呼扫兴，最后只好一人去享受美食，没这小孩还好一点，他能带着自己的相好去。
现在眼睛完全能看见了，褚曦起身亲自送陈大鹏离开，接下来才慢慢看着院子里的风景。
当纱布从眼周落下时，他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连湾湾的身影后才失落的将眼神转向陈大鹏。
一直照顾着他的陈叔是个张得贼眉鼠眼的男人，眯缝眼小小的，面色有些黄，嘴角的小胡子随着他说话还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有点猥琐。
将人送走人之后褚曦才忍不住轻笑一声，他不知道其他人长什么样子，难怪之前湾湾叫陈叔小老鼠，凭直觉褚曦就觉得她还真没叫错。
想到这，褚曦立马又看了看平时跟在自己身后的阿奇。
阿奇不是个正常人，或者说不是“人”褚曦早有所察觉，没有人的手会一年四季冰冰凉凉毫无温度，就像是一件死物一般。
观察了一圈阿奇，褚曦觉得它就是陈大鹏送给他的木偶，虽然看起来有个人的模样，可实际上眼中无神就是个没有灵魂不会思考的木偶。
这就是湾湾他们这种修道之人的神奇手段吗？能够将人偶做的如此生动逼真……
褚曦在家中坐了一个早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盼啊盼希望连湾湾能够早点回来，可惜一直等到午时阿奇将饭菜送上来了都没有见到那个他现在最想见到的人。
用完饭后，刚刚治好的眼睛因为他一早上的目用眼过度有些酸痛，需要午睡休息一番。
褚曦回到自己屋子，将那小匣子拿了出来。
看清楚自己手中的东西后他的嘴角抽了抽，怪不得当时陈大鹏骂他笨手笨脚的，拿刨子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削了不说，最后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成品还这么丑……
他将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陈旧的棉衣是大红色上面还绣了不少喜庆的花，样式看起来十分奇怪丑丑的，袖口领口等地明显看出来有改动的痕迹，缝制的针脚密密绵绵的十分平整，看得出来当初改衣服的人秀活不错。
褚曦摩挲着早已经不合身的棉袄有些想笑又有些不舍。
他觉得好笑的是自己当初因为喜欢这件棉袄除了烘洗外便整日里穿着出去街上，陈大鹏明里暗里说了不少次给他买衣服让他换着穿他都不答应，现在想想那时穿着这身衣服的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应该是十分的古怪滑稽。
觉得不舍的是，这件棉袄已经穿不了了，当初给他这件衣服的人对他的态度也已经彻底改变，他想念那条在破庙里蜷缩在他怀里的小蛇，那时候，仿佛在冰封的世界中，只有他们两个互相依偎，是彼此的依靠……
放下衣服，他又拿起了旁边的碟子，很普通的一个碟子，比起现在阿奇用来装菜的碟子都不如，纯青色的碟子上面没有任何的花纹，看起来平平无奇，和那白色的茶杯一样。
小心地将三样东西放回去，褚曦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一双略带冰凉的手覆上了褚曦的眼睛，丝丝灵力输入缓解了他眼中的酸疼。
他动了动眼皮，想要睁眼看看是谁在触碰自己的眼睛。
卷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连湾湾感觉手掌心有些许痒意。
“别睁眼，闭着眼睛，我给你看看眼睛的状况。”
少女悦耳熟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是湾湾回来了。
褚曦听话的将眼睛闭上，细细感受着眼睛上那双手的存在，偷偷享受着湾湾这片刻的温和，心里泛起点点隐秘的欢乐。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将那双手移开，这短暂的接触也成了奢侈。
“好了，睁开眼睛给我看看。”连湾湾细眉紧蹙看着床上躺着的小孩，刚恢复视力就使劲造自己的眼睛，他不爱惜她还心疼自己放出去的血呢！
小孩从床上坐起，缓缓睁开了眼睛，目不斜视有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
天色已晚，外头一片漆黑，暖黄色的烛光在灯罩中跃动着，照在眼前的人身上，显得她的小脸愈发白净。
褚曦没上过学堂，不知道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眼前人的美……她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他想象的湾湾，一定有着让人难忘的容貌，人们都说相由心生，从她平日里风风火火的性子便可窥探一二。
可这张脸……也不是说不好看或者是让人记不住，毫无疑问这是张十分美丽动人的脸庞，但不知道为何，褚曦总觉得湾湾配上这张脸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敛下心中思绪，他抬眸痴痴地看着小蛇变成人的样子，对了，他还不知湾湾变成小蛇是什么样子的，听陈大鹏提过一嘴，她好像是一条白色的小蛇。
是白色吗？就想她现在身上穿着的裙子一样，是这个颜色吗？
褚曦呆愣的样子让连湾湾有些意外，难不成是自己把他给美呆了？
这张脸有这么好看吗？她还是更喜欢狐月那种妖媚款的长像一点。
“你的眼睛刚刚治好，这些天不宜过多使用，平日里多看些花草树木，不要总是长时间盯着某个东西移不开眼。”连湾湾告诫褚曦，眼睛这东西宝贵的很，刚刚治好别又给她用坏了。
“嗯。”褚曦强迫着自己挪开眼睛，看向别处道。
其他也没什么事情了，连湾湾叮嘱完人之后抬脚准备离开，又想到了什么旋即道：“你现在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与旁人无异可以正常去学堂，若你想去学堂读书识字，束脩这个问题不需要担心，我会让陈大鹏送你去。”
“我知道了。”小孩没什么反应，和方才陈大鹏在她面前提起的他想像着自己能上学兴奋激动完全不沾边。
连湾湾瞥了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那块白色的小石头上串着一根红色的丝线，这块石头能够隔绝灵气，将石头佩戴在身上，佩戴者周边的灵气便不会涌入体内，刚好适合目前的褚曦。
她不打算教什么净化灵气的功法给他，从短暂的时间来看，净化灵气确实能够让他身体更加强健不要担心再次眼瞎，可从长远的打算来看，这样的好苗子等她伤好一点后会将他送去某个宗门，如果现在就乱学一些来路不明的野路子功法，那以后学习大宗门独有的心法时会艰难万分，会对他的修习速度与心境造成极大伤害。
“拿着，将它带好，带在脖子上不准取下来。”将手中的石头向小孩抛去随后连湾湾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紧抓着对方手抛来的石头，感受着坚硬的石头在手中的形状，第四个……
望着逐渐远去的人，这是褚曦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目送着连湾湾离开，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
之后的这段日子对于褚曦来说平静而又充实。
连湾湾不是在闭关，就是在去闭关养伤的路上，神龙不见首尾总是一连着几个月或者一两年见不到人影。
在眼睛重见光明之后的第三个月，他在陈大鹏的带领下走进了陵城最好的学堂跟随着夫子学习。
从上学识字开始，他写过最多的字便是“连湾湾”三个字，其次便她给他起的“褚曦”二字。
横竖撇捺，一笔一划，在纸上写过春秋冬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院子里秋千上的紫色小花在寒冬里枯萎凋零后又在下一个温暖的春日里绽放，就这样时光飞逝九年的光阴一晃而过。
褚曦也从短手短腿的六岁稚童成长为了十五岁的单薄少年，现在的他个子早已经超过了娶妻生子的陈大鹏半个脑袋，成为了书院同龄人中最高的那个。
他的个子高挑显眼，模样出众俊美，站在人海中鹤立鸡群，这样的一位翩翩美少年下学后走到街上惹得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频频望去，偷偷瞄上一眼那清隽惹眼的少年郎都会忍不住羞红了脸。
胆子大一点的姑娘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帕子或者香囊丢向他，就期盼着他能注意到自己，多看自己一眼。
而褚曦本人对于这些姑娘过于热情的行为感到苦恼甚至有些厌烦，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用向子君这个花花大少的话来说他就是俊而不自知啊！
都是整个陵城少女的春闺梦里人了，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换做他早就羡慕激动死了，他这朋友还跟块木头一样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真不知道是怎么样天姿国色才能让褚曦这块木头开窍。
在微笑着打发走今天第五个来向自己打听褚曦行踪的人后，向子君撇撇嘴，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遭人惦记。
不就是褚曦一天没和他一起走到下学经常走的街上吗，居然这么多姑娘来问。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不是本少爷的魅力终于从褚曦那人的光环笼罩之下被明目的人发现了，结果还是来找褚曦。
唉，真是伤透了本少爷的心呐！
他故作潇洒的打开了折扇扇了扇，抬头望天抱怨老天爷不开眼，也不安排个漂亮的姑娘倾心于他，让他这该死的魅力无处安放。
向子君拿好手中的字帖，朝着褚曦家中走去。
也是奇了个怪，平时都没见缺过课褚曦今天居然会向夫子请假，听说好像是家中许久未归的姐姐回来了。
夫子看他们两个平日里走的近，就让他去给褚曦送字帖，没办法，人帅心善的他只好屈尊降贵跑一趟了。
敲了门也没见人应，向子君正准备走人，那门又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看打扮应该是家中的仆人之类的，见到客人也不知道问候一声，就这样领着他进门了。
这是向子君第一次来褚曦家中，平日里两人虽说经常走到一块，但其实严格算起来只是在书院里一起走罢了，而且还是他死皮赖脸的缠着褚曦，对方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同样让他跟着。
他好奇的打量四周环境，这小院子对比自家的城主府来说不算大，但胜在精致，环境也十分的不错，院子里头的树木葱茏茂盛，倒也算得上是清幽雅致。
那人将他引入一间屋子后便离开了，向子君看见屋中坐了一人，抬眼和那人四目相对，他呆在了原地。
对不起，老天爷刚刚不应该抱怨你不开眼！
屋中的女子一袭白色长裙，是他从未在陵城见过的款式，穿在身上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姿，纯白的颜色衬得她仙气飘飘仿佛下一刻便会消失在凡人眼前，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叫人见之不忘，雪肤桃腮，乌发如云，琼鼻小巧可爱，娇艳欲滴的唇色比他见过了所有胭脂都好看，那双好似会说话一般都圆润大眼看着他……
“扑通——扑通！”
向子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若是能得到如斯美人的垂青！洒家这辈子值了啊！
“你找谁？”
仙女说话了！声音真好听！向子君还在犯着花痴。
连湾湾看着来人有些迷惑，她不认识眼前这个凡人，是不是找错了，看他那副被自己皮囊迷惑的傻样连湾湾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
也许是察觉到了连湾湾的语气，向子君回过神来，向连湾湾行礼，“在下向子君，是褚曦的同窗，夫子让我来为他送今天的课业。”
“你来找褚曦？他出去半天应该马上就回来了，他今天有课？”连湾湾眉头紧锁，不是说今天没课吗？这孩子怎么骗她，难不成是想逃课？
“坐吧，在这里等他回来。”
两人安静地坐着，阿奇给向子君上了杯茶后退了出去。
向子君想这位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应该就是褚曦那小子的姐姐了。
好啊，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姐姐居然藏着掖着，还把不把他当朋友了！
他心中愤愤不平，难怪平日里对那些献殷勤的女子不假辞色原来是家里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姐姐，换做是他他也看不上外面的庸脂俗粉。
向子君的眼神总是忍不住向连湾湾那边飘去，想多看她几眼，他其实是想搭话，但对方气质过于清冷，而且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人沉默着喝完一杯茶后，褚曦才行色匆匆的从外头进来，他手里提着东西，那是陵城新出的话本子，他特地买来给连湾湾看的。
当他进来后，发现屋内坐着的向子君后面色一变，他怎么在这？
连湾湾见人已经回来了，打了个招呼从褚曦手上拿过书让他好好待客便离开了。
佳人远走后留下一片淡淡清香，让向子君忍不住多嗅了几下。
褚曦转头便见他脸上露出痴迷的神色。
向子君平日里行事放荡不羁，自诩是个爱花惜花之人，流连秦楼楚馆之中是常有的事情。
这些褚曦都不在乎，因为他只不过是个用来让湾湾安心的工具罢了。
一年前也许是湾湾心情好，那天对他的态度难得温和了许多，居然还询问他在书院里有没有交到朋友。
褚曦微笑应对，回答她到有玩得不错的朋友。
但其实……他没有所谓的朋友，一个都没有。
恰好此时向子君凑了上来，褚曦也就顺水推舟默许了他总是往自己身边凑的行为。
而今天对于向子君不告而来的行为，褚曦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特别是见他用那种看花楼中的姑娘的眼神看着连湾湾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峰。
出离的愤怒在胸腔中炸开，褚曦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他就像是被人闯入领地的猛兽，有人无视他挑衅他，让他锋利的尖牙差点暴露想要嚎叫着驱逐无礼的闯入者。
“下次别来我家了。”褚曦冷漠语气中带着点威胁的意味。
“那怎么行，我可是受夫子所托，来给你送东西的呢。”向子君还在看着连湾湾远去的方向，朝他摆摆手。
见这人还是这服鬼样子，褚曦直接无视对方的挣扎强硬地将他脱了出去。
他比向子君高，力气也比他大上许多，将人丢在大门外，随后重重地将门关上阻挡住对方令人生厌的视线。
“哎哎哎！褚曦你怎么回事啊！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嘛？不就是来了你家一趟，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向子君气急败坏，朝着大门踹了两脚，“呸，给你点颜色还开染坊了是吧，本少爷还不稀罕来你这小破宅子呢！”
身为陵城城主的老来子，向子君可以说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从小被人当宝贝宠着长大，整个陵城谁敢对他甩脸色，这样毫无形象的被人扫地出门还是生平第一次。
他将手中金贵的折扇撕烂丢在街上，面色阴沉看着连府大门，“给本少爷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