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意突然就走了,没有任何预告,没有托信,等到陆言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在树下等不到来人的夜晚,迎着热风,带着不解,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过去林意家的了。

    他呆呆站在没有开灯的房子门前,很幸运遇到了夜晚回家的邻居,才知道下午的时候这家人就走了,说是改签赶飞机,来不及了便匆匆走了。

    他手上拿着那条项链,看着没有一丝光亮的窗户发呆。

    心里应该是难过的,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留下一滴眼泪。

    有人说,难过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直到第二天上课,他看见陆言的空位置,都还会一愣,不过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没有人看见这一瞬间的不正常。

    上课前,老师说,林意跟家人已经办理了出国的手续,现在已经离开了,因为时间比较赶,所以也来不及跟大家说再见。老师说林意托她给大家说一声抱歉,希望以后可以再见。

    讲台下议论纷纷,但也没有说太多,有些同学是知道一点林意家里的情况的,但是也不清楚太多,而且学生时代的八卦并不会带有过多的恶意,很快,主题就从林意怎么突然就走了,变成荷兰的学习生活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呢,好想出去看看。

    但是陆言知道,老师只是为了全一个同学情谊才这样说,林意走了,而且走得很急,她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

    老师也知道,林意和陆言的关系比较好,已经隐约有了要超出友谊的范围。但是现在是高三时期,因此老师并不主张说破他们的关系,避免影响到他们的学习。

    原本想要找个时机跟陆言开导一下的,他也留意过陆言,可是从林意突然出国之后,陆言却也再没有提起过林意的事情,好像是刻意避开这个话题,有几次有其他同学提起林意的名字,陆言也装作没有听见一样。

    听其他的同学说,在林意走之前,他们已经在冷战,也许是因为没有和好,所以陆言在刻意远离关于林意的一切。陆言自己都决口不提,老师也只得把事情搁浅。

    没有了林意,陆言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而且他原本学习就不错,林意对于他来说,并不会影响,只会更加坚定他的努力,一个优秀的人,才能在未来跟林意有更好的生活。

    大家都觉得陆言早慧成熟,他自己也觉得是,在高三就想着跟林意的未来,因此他要为此努力,不能懈怠。

    林意离开后,他更努力了,不知道到底是赌气还是其他,但是这样总归不是坏的,老师也说,以陆言这样的努力程度,加上他的能力,985也是囊中之物了!

    就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他考上了这边最好的大学,家里觉得十分荣耀,甚至为了让陆言有更好的学习时间,搬家到了陆言大学的城市。

    搬家的本意是为了家里距离学校比较近,陆言有空就能回家,而且加上大学这边的城市也十分发达,换个地方生活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陆言的父母是这样想的。

    只是陆言上了大学之后并不经常回家,大一到大三的时间,他都是常年在学校和实验室,他跟着导师和一些师兄师姐一起,做过几个课题,得到了不少收获和成长。

    因为经常参加活动和竞赛,他的名字和照片也常常出现在学院的荣誉墙上,他长得好,学习也好,人总是有慕强心里,因此不少人对于他还是抱着欣赏和喜欢的态度的,也有比较大胆的女生,公然在表白墙上表白他,只是他从没有回应过。

    似乎,据他的室友说,他也没谈过恋爱,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难说是不想谈还是只是不想跟这些人谈。

    大三这年,出现了一个十分热情活泼的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她有五分像林意。

    虽然在学校里,没有人知道林意的存在,但是深埋在陆言心中的人,即便已经消失三四年,她的样子也仍然清晰。

    所以当这个女孩子围绕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差点都要以为是林意回来了。

    可是这种情绪只是出现了一下,就被现实打断,他还是看破梦境,接受林意早就已经在荷兰的事实。

    女孩热情追求,即便知道流水无情也未曾退却,他身边的朋友都劝他,要不跟人家试试吧,女孩对他那么上心,人也长得不错,成绩也好,肯定不会影响到陆言的学术研究的。

    女孩也知道她的攻势强烈,也赢得了陆言很多朋友的支持和鼓励,她觉得她距离成功就差一点点了。

    但是陆言在某天遇上她的时候,明确跟她说了大家只是同校同学,甚至不是朋友,很感谢你的喜欢,不过他不能接受。女孩的行为如果对于同样心境的人来说,是合适的,但是对于他陆言来说,是一种没有必要的行为,请不要再浪费时间。

    为了给女孩子面子,他是跟女孩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说的,这样就不会有别人听见,为彼此保全很多颜面。

    女孩在得到明确回复后,也没有再多纠缠,只是好奇问他,是不是心中有难以割舍的人还是有什么不能释怀的事?

    陆言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跟女生说明白后自行离开了。

    那是他心里的月光,在拥抱月亮的过程,不需要向任何陌生人说明。

    大四这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陆言大四实习去了一家证券公司。

    他的朋友,父母,导师都很不理解,虽然他是学经济的,但也不必直接冲向证券公司吧?

    很多人问他为什么,他也只是解释说那边给的条件比较优厚。

    优厚?这明显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开得比德信更优厚的条件的公司也是有的。

    他又说,德信是双休,他需要时间。

    很不错的理由,大家都理解了,双休是不可抗拒的。陆家父母也觉得同等条件下,双休也是很不错的选择,而且陆言从小就很有主见,他自己选择的路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其实,都不是,只是德信的HR在跟他沟通的时候,尽力争取的时候,说了对陆言来说太过于诱惑的条件。

    HR说,德信每年都会提供给完成任务的同事一次免费旅行的机会,包含来回机票,地点不限。

    对于陆言来说,刚出来实习,他需要这样的时间和资金才能做到去光明正大找她。

    他不会麻烦家里,而且这种事情如果是他父母知道,也不会支持。最重要的是,陆言希望任何地方,只有有他的地方,林意永远都不会有恶言蜚语。

    在德信的第一年,他去了一趟荷兰,是公司公费出游的,虽然没有几天的时间,但是从踏足这片土地的瞬间,他仿佛血液倒流,有一瞬间的手脚发冷,他竟然有些害怕。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公费出游了一段时间,看了这边的景色,建筑。这边的人很友善,会英文的也很多,那么林意呢,她在这里的生活应该也还好吧,应该不会很困难吧?

    可是那时候,她的英语那么差,读写都一般,口语对她来说更难了,她怎么适应这里的生活,她会在学不会的时候,茫然无措的时候,她会哭吗,这个时候会有谁在身边安慰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这些事情都不能想,如果真的已经有这个人,那这个人,会是谁。如果没有,那她会不会感到很孤单,那些不好的情绪,是如何去消化。

    可是,可是,无论有没有这个人,他都没有在她身边,也做不到给她一个拥抱,一句劝解。

    在德信的第二年,公司为了激励,给了所有的理财顾问一个达成目标的大奖励,五万自由行的旅游基金叠加免费的来回机票,任意地址,无论国内国外。但是这个奖励只有一个人可以得到,那就是销冠。

    陆言开始没日没夜地到处跑,大的小的事情都亲自做,经常熬夜研究市场情况和新发股债,更针对性地给不同客户输出合适的信息。一个月后,他成功拿下销冠宝座,也拿到了升职的任命。

    第二次的荷兰之行,也没有遇见想要见的那个人,也是,这么大的地方,人海茫茫,遇见是何其困难的事情。

    两只蚂蚁,行走在土地上,要走多远才能有交叉点?

    同样的风景,同样的建筑,略微不同的天空,至少,我们也有在看同一时间的天空,是吗?

    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他步步高升,却也无论如何都会将公司每年的自由旅行地点定在荷兰,也有有心人注意到了,比如老徐就很好奇,终于在一次醉酒后套出了话,却没想到陆言这么严肃冷静的人,竟然会有这样不顾一切前路不明的任性的一面。

    除此之外,他也会在积攒的假期独自飞过去荷兰,前前后后来回很多次,却什么都没有。

    父母并不了解那么多,但是已经开始催婚了,28的人了,怎么也该考虑一下结婚了吧,有个七大姑八大姨的朋友的女儿就很不错,要不见见吧?

    陆言也只是敷衍过去,说自己没有空。

    直到在办公室见到那个十数次往返飞行都遇不到的人,听见她说话,明白她已经真的回来。他不能放手,即便还是一样的不知前路何方,也要不顾一切向林意冲去。

    这十年,未来十年,每一个十年,都不希望再错过一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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