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万物宗天干堂内,在山阶上被热议的主角踏入了这里。

    宋华章百年未来过这了。

    这里仍然是当初的样子,壁刻清规,堂挂惩鞭。

    作为万物宗主堂,上至掌门议事,下至内门惩戒,尽至此。

    她上次来这里,还是以内门首席弟子的身份来次听掌门念道,那时她尚少年意气,红衣金钗,长剑坠铃,如今她站在这,素衣簪白,狼狈避世。

    正堂里挂着先祖亲笔:“大道有情”。

    笔法肃穆,古扑陈旧。

    她走到堂中,指尖拂过大道二字,几千年的笔墨受道法庇护,免受风化,却被指尖轻而易举的拂去,这镇守天干堂千年的祖训就遮掩被抹去。

    宋华章静静地站在堂中,看着空白的墙壁,心中平然烦闷。

    “真君,唤昔仙子求见。”揽月峰的守山弟子上前,低头同仙君禀报。

    宋华章神色淡淡,似乎早有预料:“请进来。”

    都不用请,人已经自顾自走入天干堂。

    “我这才走几天,就听说你要开什么拜师典,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许晴窗扬声说话,走到宋华章旁边。

    侧过头告诉守山弟子:“下去吧,我同你们真君有事谈。”

    许晴窗同宋华章私交多年,守山弟子自然听命。

    人刚走,许晴窗就变了脸色:“宋华章,你要干什么?”

    宋华章抬眼看着气急的青衣女子,目光清冷,等着她的后话。

    “拜师典怎么回事?会君台为什么会有祭天阵?”

    许晴窗一收到拜师典的消息就急着往万物宗赶,她才不相信宋华章有那个闲情逸致收徒,果不其然,她到了拜师典的场地会君台,就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被换了位置。

    不知情的修士或许会觉得这只是专门布置的景观陈设,但许晴窗学了这么多年阵法召术,对这样的上古禁阵多有研究。

    一到会君台,就发现这里放下了天道杀阵——祭天阵。

    阵法一旦开启,今日在不照山聚集的万名修士无一幸存。

    宋华章只站在那,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心虚。

    许晴窗看着这位多年挚友,不过百年,恍如隔世。

    她们二人自幼交好,一位是千娇百宠的九重门少主,一位是年少成名的万物宗小师妹,当初剑阁大开,仙门小辈皆入剑阁问道,十九层楼四十七考,这位少年天才一剑破关,问仙门新生之魁首。

    那时同辈的修士无一个不在她的光芒下变成籍籍无名的“其余人”。于是刻苦修炼不眠不休,不过也始终被这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上。

    只是这位真正的天才,许晴窗担忧的看着堂中人。

    身虽如故,魂去多年。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猜到了?”宋华章直白的同这位好友对视,不带半分回避。

    她知道祭天阵瞒不了许晴窗,但许晴窗也奈何不了她。

    许晴窗话在嘴里过了三转,最后也只无奈地道:“宋华章!那个人已经死了许多年了,魂灯都熄了。”

    “我知道啊,”宋华章敛眸,低头看着自己的佩剑。

    剑上挂着的平安福已经很旧了,但保存的很好,可见主人的爱惜。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宋华章浑身素白,头上的发髻间簪着一朵雪一样的木槿花,身后用纯白的发带把头发松松束着,同昔年许晴窗在凡世见到的服丧的鳏寡孤独一类人并无二致。

    许晴窗无端的对这样的宋华章有些害怕。

    她涩声问:“你想开祭天阵,灭世吗?”

    宋华章没有马上回答,她慢慢的走向天干堂的里侧,把手中的剑放到了空空的剑架上。然后才不急不慢的走过来,坐到了堂中的椅子上。

    “我没那个本事灭世,无辜者的性命同我没有关系”

    宋华章端起桌子上的茶水,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庞山红茶微微的浮动。

    许晴窗看着她这副样子油然怒生,快步走过去把茶杯砸到了地上。

    “那你开个祭天阵是要杀谁!”

    许晴窗声音都在颤抖:“祭天阵一开,这个万物宗都会被夷为平地,你不知道吗?”

    “正该如此!”

    宋华章的声音突然抬高,这才真正开始正视着多年的挚友,字字说的清楚认真。

    “我不想滥杀无辜,我只要当初被我所救之人,在今日!在这个地方!为我的丈夫陪葬!”

    “我给予的,我今天要拿回来,有错吗?”

    许晴窗有些愣怔,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很久没见过宋华章这样说话,但她又知道今日的事宋华章做的有多么荒唐可怕。

    自二十年前诛逆之战的那个夜晚,宋华章平定乱战,一战封神。提着血剑回了宗门,得到的却是破碎的传音石和熄灭的魂灯。

    那一夜,许晴窗亲眼看见宋华章抱着婚登嘶吼痛哭,泣不成声。

    少年天才好像死在了那个成名之夜。

    过了良久,许晴窗走过去,蹲下身握住宋华章的手。低声开口:“可是华章,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连凶手都没找到,何必就把事情做到这个地步?”

    “我们找了二十年,查到了什么?我们连当初藏住了传音石的人都没查到。”

    她面上仍然是平静的神色。时光悠悠,在毫无希望的漫长岁月里似乎耗尽了她痴心妄想的能力,一个个接都接不上的蛛丝马迹里根本无法让她信任,以至于困兽囚笼,不再希望找到钥匙,而是开始计划把铁笼完全撕开。

    许晴窗构词艰难,每一句话都很勉强:“万物宗如今汇聚的是天下修士,又不是每个人都和当初的事有关系。”

    “当初那个人和仙门还有关系吗?”宋华章问她。

    许晴窗哑然,她看清了宋华章眼底的神态,这种疯狂,绝望,和执着。她好像觉得这样的宋华章和九重门牢狱里的宋休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一个内敛一个外露。

    宋华章挣开许晴窗的手,起身:“你现在走吧,不想死的话。”

    说罢就要走,许晴窗移步把她拦住。

    宋华章抬眸看她:“让开。”

    许晴窗与她相识两百年,这些年又陪她游问九州,不然此时她应该已经直接动手。

    许晴窗没有动,她不想在用各种道德正义逼迫宋华章,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华章成为仙门之敌。

    “旁的事我都可以帮你,可这次不行,”许晴窗眼里全是担心:“华章,仙门未来不能断在你手上。”

    宋华章疲惫的闭眼:“你拦不住我。”

    许晴窗没有再说话,只轻轻抬起了她的佩剑。

    其实她们都知道,要真的打起来,许晴窗根本没有胜算,问故人本就不是用来比斗的剑,一个修朝暮鬼神道的怎么和修一念乾坤道的打一场。

    但是不得不如此。

    两人周身灵力环绕,长剑出鞘半寸。

    “真君!真君!”剑拔弩张之际,冲进来的弟子打破了僵局。

    许晴窗连忙收剑,避免弟子看到两人刀剑相向的场面,扭头责备地看着没有规矩的来人。

    弟子气喘吁吁,慌张的说道:“有位白发老者破了揽月峰的禁制,闯进了思清堂,说要见您。”

    许晴窗皱眉斥道:“有人闯进山门,你不去找留月姑姑汇报执法堂,来找你们真君做什么?她说见真君就见真君,你们真君是烂白菜吗?”

    留月是宋华章身边的仙侍,现暂掌执法堂。

    宋华章看着手足无措的弟子,沉思片刻。

    能不仅允许踏入遍布了重重禁制的揽月峰,修为不达破世绝无可能。

    “可有说是什么人?”宋华章问道。

    “只知他白发灰瞳,带着个莫约三四岁的孩子。”

    宋许二人惊疑对视,顾不得争执,向揽月峰御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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