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空气里也仿佛弥漫着水汽。
窗外的风沿着未掩紧的窗户钻进了屋内，吹得床幔微微飘动。
刘缘芷闭目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她在这里住了多年，虽然身体虚弱不宜外出，所以对院内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再过大概一刻钟门外守夜的侍女就该醒了。刘缘芷用手臂半支起身体靠在软枕上，动作间却听到窗外响起陶土碎裂的声音。
这会儿风不大，还是把外面的花吹倒了一些吗。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披了件外衫下床走到窗前。
把窗户向外一推，就看见屋檐下碎了一地的瓦片和泥土。
门外守夜的侍女今日不知怎么醒的早些，她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小姐？”
“进来吧，我醒了。”
这会快到辰时了，可是屋内还有些昏暗，穿着浅绿长裙的侍女点起烛台上的蜡烛，放到一旁，然后开始给刘缘芷梳头。
细软的黑色长发缠绕在侍女的指尖，触感冰凉。侍女看向黄铜镜内的少女，苍白的脸庞却难掩清丽，淡粉的唇色更让人心生怜惜。
飞灵自小就陪同刘缘芷一起长大，对她无比衷心。在她心里，自家的小姐就是世上最好最善解人意的人。
梳头梳到一半，飞灵停下手中的动作，犹豫地开口：“小姐…”
“怎么了？”
“昨夜，洛阳来人了。”
”来者是客，好好招待。”刘缘芷语气平平。
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那些人时不时就会来一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好。
“刘妈已经安排妥当了。”
待梳洗完毕，侍女端着水盆准备离开房间时，刘缘芷出声喊住了她。
飞灵于是转过身，等待她的吩咐。
“一会儿送碗粥过来。”
“是。”
刘缘芷脾胃虚弱，早上多是用点稀粥或者一点清汤，再多就不好克化了。
她书才翻了两页，侍女就用漆器托盘端了碗粥过来。托盘上除了一个碗，还有封信摆在一旁。
侍女把托盘放在圆桌上，然后双手把信拿起来，递到刘缘芷面前：“他们带来的信，说要小姐亲启。”
“嗯，先放到那，我待会儿再看。”刘缘芷这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昨晚风大吗？”
“不大，小姐睡得不好吗？”听到刘缘芷的询问，飞灵本能的有些担忧。“小姐别在窗边坐太久，吹多风不好。”
“嗯。”
无事时，刘缘芷不喜有人时刻在旁服侍。所以交代完后，飞灵就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门外，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客房的方向，想着待会儿绝对不会给那些洛阳人好脸色看。
这次不知道他们又是拿着什么由头来打扰小姐清修，这些人面上关心，肚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算计。
几句客套话一说，怕是就开始絮叨叔伯们生计艰难，希望小姐能体谅一二补贴补贴云云。
小姐心善，不愿与他们纠缠，之前已不知给了多少银子了。他们却越发贪心，后面竟敢直接讨要田契。
飞灵咬了咬牙，这次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天大亮，这个山脚下的院子也忙碌起来。
前院的丫头们擦拭着各色摆件，后院深处的水井旁也响起了捶打衣裳的声音。
正厅内，刘缘芷看着堂下坐好的众人出神，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的事。
嗯，粥是放在窗边没错。
右边第一排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走到中间，向刘缘芷行了一礼：“大小姐好。”
行完礼起身后，他继续说道：“王夫人可惦记着您了，这才打发我们来看看您。”
“有劳姨母记挂。”刘缘芷微微笑了一下，“麻烦替我问姨母安。”
中年男人于是又鞠了一躬：“大小姐看起来像是大好了，看来这柳州的山水确实养人…”
“咳咳咳…”
他话音未落，刘缘芷就咳嗽起来，上身似是支撑不住似地歪在一旁，全靠一只手抓着座椅扶手支撑。
飞灵快步走到她身边，面色焦急，轻轻抚着后背，帮她顺气。
待刘缘芷缓了些，飞灵生气地看向众人：“我们小姐身子不好，要清养，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一定要现在当面说吗！”
“无事。”刘缘芷拦下她的话。
“我精力不济，无力好好招待各位，麻烦有什么事便直接讲了吧。”
“有什么正事能比向大小姐问安更重要…”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要我回洛阳吧。”
“……”
“是…。”
他小声应下，然后侧过头看向后方的男人，示意他上前说话。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面色白净，穿着藏青色的长衫，头戴木簪。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儒雅。
“鄙人姓徐，乃洛阳刘府的门客。”
他上来倒是直接的表明身份。
刘缘芷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大小姐应该看了刘大人给您写的信了，陛下为表对节度使的哀悼，愿他在九泉之下也不用为大小姐担忧，故让肖皇后认您当义女，封为县主，封号荣安。”
“这个圣旨下旬就要发出来了，刘大人希望大小姐能尽快动身前往洛阳面圣谢恩。”
“谢恩？”刘缘芷端起茶盏，语气有些玩味。
徐姓门客眉头皱了起来，圣上荣恩，她却颇有无动于衷的意味，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他仔细看了刘缘芷一眼，心想怕是还算年幼，父母不在，缺少教导，不懂其中利害，于是沉声说：“圣上对刘家多番抚恤，时有慰问，这次更是给予大小姐如此荣光，自然应当前去谢恩。”
深夜，刘缘芷独自呆在屋内，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她手中的灯盏散出湛黄温暖的光芒，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点点暗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
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碰撞音，像是有人在那里被刘缘芷的声音惊动了。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
说完像是早上那样，她在窗沿留下一碟点心。
季涯趴在屋顶屏着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待听见对方脚步声逐渐远去，才小心探出头看去，却只看见了对方的裙摆。
他从屋顶上翻下，轻巧地落在地上，端起窗沿上的碟子。又从身上摸出一根银针，插进点心。
没毒。
“……”
季涯本来是看这家人家境富裕又没什么守卫，于是就逃到这里，准备休整恢复些就离开。没想到，却被这家的小姐发现了踪迹。
他拿起点心塞进嘴里。
唔，太甜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天真单纯，对他这种潜进她家来路不明的人都不知道防范。
季涯三下两下把东西吃完，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的空着的厢房，挑开窗户翻了进入。再把窗户关好，恢复原本的样子。
再有个三五天，他的伤口应该就不会再流血了可以初步愈合了。
他靠在墙上，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可是，任务失败了，那个人没死。
不过还有时间，他还可以准备下一次刺杀。
第二天，窗沿放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季涯拔开塞子闻了闻，是治外伤的药。他皱起了眉头，这家的小姐真是脑子坏了。
刘缘芷出远门是比较麻烦的，各色东西都要仔细备好，所乘的车马更是不能马虎。
洛阳那边的人提前把东西都备的差不多了，刘缘芷的管家仆人们也核查添补将近一周才准备齐全。
明日就要出发了，昨晚刘缘芷睡得不太安稳。外面天还没亮，她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要走了。”
屏风旁的窗户外响起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听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我不欠别人人情，我答应你为你做一件事。”
刘缘芷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我…我不用…”她喘息着说。
因担心声音太大吵醒门外的飞灵，她又起身披上披风步行至床旁，轻声说：“不用你做什么。”
“你若是想好了让我做什么事，就写在红纸上，钉在洛阳西城丰邑坊朱家巷左手边第一户人家的后门上。”
顿了顿。
他继续说：“杀人也可以。”
“不用…”她有些着急了，想推开窗户和对方讲清楚，但终究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轻轻地扶着。
“我不用你做什么。”
“…”
“你叫什么名字？”
“…”
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这是走了？这么快。
刘缘芷于是转身准备回床上继续休息。不知怎么，这次有了些困意泛了上来。
睡意朦胧间，她还在想着，那个少年怎么张口就是杀人呢。
出发的日子恰是谷雨，不过却是少见阳光明媚。
刘缘芷坐在铺满锦缎的马车车厢内，摇摇晃晃的驶向洛阳。
除了出发那日的晴朗，接下来多是有雨的日子，泥泞的道路给她们这一行人的赶路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就这样慢慢走了十来日，刘缘芷在立夏前回到了洛阳。
刘府是还没分家的，刘缘芷的祖母和她的叔伯们一起住在兴安坊。但刘缘芷并不和他们住在一处，她之前和她的父亲多住在陛下赐的宅子里。
仆人们进城后就和她分开，回住处洒扫、整理东西，而她得坐着马车先去兴安街见祖母等人。
进入这深深地庭院，穿过数个门廊，这才到了会客的地方。
侍女才给她掀开门帘，就见内里正上方坐着的老太太站了起来，向前迈了几步，哭喊着：“我的儿，你受苦了。”
刘缘芷只觉得心里无比疲惫，但还是上前扶住对方，轻声说：“祖母，劳你记挂了。”
厅里还坐着站着许多人，这时都适时开口。
“回来了就好。”
“这下你祖母、伯母们就放心了。”
“姐妹们也都很想你。”
刘缘芷越听心中越冷。
这些人怎么好意思摆出这副嘴脸同她讲话，如此虚情假意。
她们忘了她们是怎么逼死她娘的吗！
是了，刘缘芷的母亲是刘家不能提起的话题，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这个人，好像刘缘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在刘缘芷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是个消瘦的女人，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在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她轻轻的握着自己的手，眼里是刘缘芷现在还不明白的情绪。
“好好活。”
这是母亲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压下情绪。
嗯，她要好好活……
窗外的风沿着未掩紧的窗户钻进了屋内，吹得床幔微微飘动。
刘缘芷闭目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
她在这里住了多年，虽然身体虚弱不宜外出，所以对院内的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
再过大概一刻钟门外守夜的侍女就该醒了。刘缘芷用手臂半支起身体靠在软枕上，动作间却听到窗外响起陶土碎裂的声音。
这会儿风不大，还是把外面的花吹倒了一些吗。她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起身披了件外衫下床走到窗前。
把窗户向外一推，就看见屋檐下碎了一地的瓦片和泥土。
门外守夜的侍女今日不知怎么醒的早些，她轻轻敲了敲房门，压低声音，“小姐？”
“进来吧，我醒了。”
这会快到辰时了，可是屋内还有些昏暗，穿着浅绿长裙的侍女点起烛台上的蜡烛，放到一旁，然后开始给刘缘芷梳头。
细软的黑色长发缠绕在侍女的指尖，触感冰凉。侍女看向黄铜镜内的少女，苍白的脸庞却难掩清丽，淡粉的唇色更让人心生怜惜。
飞灵自小就陪同刘缘芷一起长大，对她无比衷心。在她心里，自家的小姐就是世上最好最善解人意的人。
梳头梳到一半，飞灵停下手中的动作，犹豫地开口：“小姐…”
“怎么了？”
“昨夜，洛阳来人了。”
”来者是客，好好招待。”刘缘芷语气平平。
这种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那些人时不时就会来一趟，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好。
“刘妈已经安排妥当了。”
待梳洗完毕，侍女端着水盆准备离开房间时，刘缘芷出声喊住了她。
飞灵于是转过身，等待她的吩咐。
“一会儿送碗粥过来。”
“是。”
刘缘芷脾胃虚弱，早上多是用点稀粥或者一点清汤，再多就不好克化了。
她书才翻了两页，侍女就用漆器托盘端了碗粥过来。托盘上除了一个碗，还有封信摆在一旁。
侍女把托盘放在圆桌上，然后双手把信拿起来，递到刘缘芷面前：“他们带来的信，说要小姐亲启。”
“嗯，先放到那，我待会儿再看。”刘缘芷这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昨晚风大吗？”
“不大，小姐睡得不好吗？”听到刘缘芷的询问，飞灵本能的有些担忧。“小姐别在窗边坐太久，吹多风不好。”
“嗯。”
无事时，刘缘芷不喜有人时刻在旁服侍。所以交代完后，飞灵就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门外，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客房的方向，想着待会儿绝对不会给那些洛阳人好脸色看。
这次不知道他们又是拿着什么由头来打扰小姐清修，这些人面上关心，肚子里不知道藏着什么算计。
几句客套话一说，怕是就开始絮叨叔伯们生计艰难，希望小姐能体谅一二补贴补贴云云。
小姐心善，不愿与他们纠缠，之前已不知给了多少银子了。他们却越发贪心，后面竟敢直接讨要田契。
飞灵咬了咬牙，这次定不能让他们得逞！
天大亮，这个山脚下的院子也忙碌起来。
前院的丫头们擦拭着各色摆件，后院深处的水井旁也响起了捶打衣裳的声音。
正厅内，刘缘芷看着堂下坐好的众人出神，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的事。
嗯，粥是放在窗边没错。
右边第一排的中年男人站起来走到中间，向刘缘芷行了一礼：“大小姐好。”
行完礼起身后，他继续说道：“王夫人可惦记着您了，这才打发我们来看看您。”
“有劳姨母记挂。”刘缘芷微微笑了一下，“麻烦替我问姨母安。”
中年男人于是又鞠了一躬：“大小姐看起来像是大好了，看来这柳州的山水确实养人…”
“咳咳咳…”
他话音未落，刘缘芷就咳嗽起来，上身似是支撑不住似地歪在一旁，全靠一只手抓着座椅扶手支撑。
飞灵快步走到她身边，面色焦急，轻轻抚着后背，帮她顺气。
待刘缘芷缓了些，飞灵生气地看向众人：“我们小姐身子不好，要清养，有什么事这么要紧，一定要现在当面说吗！”
“无事。”刘缘芷拦下她的话。
“我精力不济，无力好好招待各位，麻烦有什么事便直接讲了吧。”
“有什么正事能比向大小姐问安更重要…”中年男人嘿嘿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要我回洛阳吧。”
“……”
“是…。”
他小声应下，然后侧过头看向后方的男人，示意他上前说话。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面色白净，穿着藏青色的长衫，头戴木簪。虽然衣着朴素，但气质儒雅。
“鄙人姓徐，乃洛阳刘府的门客。”
他上来倒是直接的表明身份。
刘缘芷颔首，示意他继续讲。
“大小姐应该看了刘大人给您写的信了，陛下为表对节度使的哀悼，愿他在九泉之下也不用为大小姐担忧，故让肖皇后认您当义女，封为县主，封号荣安。”
“这个圣旨下旬就要发出来了，刘大人希望大小姐能尽快动身前往洛阳面圣谢恩。”
“谢恩？”刘缘芷端起茶盏，语气有些玩味。
徐姓门客眉头皱了起来，圣上荣恩，她却颇有无动于衷的意味，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他仔细看了刘缘芷一眼，心想怕是还算年幼，父母不在，缺少教导，不懂其中利害，于是沉声说：“圣上对刘家多番抚恤，时有慰问，这次更是给予大小姐如此荣光，自然应当前去谢恩。”
深夜，刘缘芷独自呆在屋内，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她手中的灯盏散出湛黄温暖的光芒，然后她就看到了地上点点暗红的血迹。
“你受伤了。”
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碰撞音，像是有人在那里被刘缘芷的声音惊动了。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
说完像是早上那样，她在窗沿留下一碟点心。
季涯趴在屋顶屏着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动静。待听见对方脚步声逐渐远去，才小心探出头看去，却只看见了对方的裙摆。
他从屋顶上翻下，轻巧地落在地上，端起窗沿上的碟子。又从身上摸出一根银针，插进点心。
没毒。
“……”
季涯本来是看这家人家境富裕又没什么守卫，于是就逃到这里，准备休整恢复些就离开。没想到，却被这家的小姐发现了踪迹。
他拿起点心塞进嘴里。
唔，太甜了。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天真单纯，对他这种潜进她家来路不明的人都不知道防范。
季涯三下两下把东西吃完，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的空着的厢房，挑开窗户翻了进入。再把窗户关好，恢复原本的样子。
再有个三五天，他的伤口应该就不会再流血了可以初步愈合了。
他靠在墙上，垂下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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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窗沿放了一个白色小瓷瓶。
季涯拔开塞子闻了闻，是治外伤的药。他皱起了眉头，这家的小姐真是脑子坏了。
刘缘芷出远门是比较麻烦的，各色东西都要仔细备好，所乘的车马更是不能马虎。
洛阳那边的人提前把东西都备的差不多了，刘缘芷的管家仆人们也核查添补将近一周才准备齐全。
明日就要出发了，昨晚刘缘芷睡得不太安稳。外面天还没亮，她早早的就醒了过来，只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要走了。”
屏风旁的窗户外响起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听着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
“我不欠别人人情，我答应你为你做一件事。”
刘缘芷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我…我不用…”她喘息着说。
因担心声音太大吵醒门外的飞灵，她又起身披上披风步行至床旁，轻声说：“不用你做什么。”
“你若是想好了让我做什么事，就写在红纸上，钉在洛阳西城丰邑坊朱家巷左手边第一户人家的后门上。”
顿了顿。
他继续说：“杀人也可以。”
“不用…”她有些着急了，想推开窗户和对方讲清楚，但终究还是把手收了回来，只是轻轻地扶着。
“我不用你做什么。”
“…”
“你叫什么名字？”
“…”
对方一直没有回应。
这是走了？这么快。
刘缘芷于是转身准备回床上继续休息。不知怎么，这次有了些困意泛了上来。
睡意朦胧间，她还在想着，那个少年怎么张口就是杀人呢。
出发的日子恰是谷雨，不过却是少见阳光明媚。
刘缘芷坐在铺满锦缎的马车车厢内，摇摇晃晃的驶向洛阳。
除了出发那日的晴朗，接下来多是有雨的日子，泥泞的道路给她们这一行人的赶路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就这样慢慢走了十来日，刘缘芷在立夏前回到了洛阳。
刘府是还没分家的，刘缘芷的祖母和她的叔伯们一起住在兴安坊。但刘缘芷并不和他们住在一处，她之前和她的父亲多住在陛下赐的宅子里。
仆人们进城后就和她分开，回住处洒扫、整理东西，而她得坐着马车先去兴安街见祖母等人。
进入这深深地庭院，穿过数个门廊，这才到了会客的地方。
侍女才给她掀开门帘，就见内里正上方坐着的老太太站了起来，向前迈了几步，哭喊着：“我的儿，你受苦了。”
刘缘芷只觉得心里无比疲惫，但还是上前扶住对方，轻声说：“祖母，劳你记挂了。”
厅里还坐着站着许多人，这时都适时开口。
“回来了就好。”
“这下你祖母、伯母们就放心了。”
“姐妹们也都很想你。”
刘缘芷越听心中越冷。
这些人怎么好意思摆出这副嘴脸同她讲话，如此虚情假意。
她们忘了她们是怎么逼死她娘的吗！
是了，刘缘芷的母亲是刘家不能提起的话题，所有人仿佛都忘记了这个人，好像刘缘芷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在刘缘芷的印象里，她的母亲是个消瘦的女人，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在她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她轻轻的握着自己的手，眼里是刘缘芷现在还不明白的情绪。
“好好活。”
这是母亲对她讲的最后一句话。
她闭了闭眼，压下情绪。
嗯，她要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