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若施把其中一位落水者成功拉扯上岸边后,浅夏刚好把住在附近的农户喊来,经过一番折腾也把另一个人救上来了。

    她分别伸手去探到两个落水男人的鼻孔,先被救上来的尚有呼吸,但后一位却感受不到了,所以她在确定其口腔鼻子没有异物后,俯身对他进行人工呼吸。

    万幸的是,在施救片刻后,男人就重重咳了一声,排出了一大口水,恢复了呼吸。

    但周若施并没有松懈片刻,她招呼那几位农户马不停蹄的把人抬到了一家医馆,直到大夫开始救治两个男人时,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才意识到她还浑身湿透。

    就在她要去寻一身干净的衣裳时,刚刚去而复返的浅夏已经拿着崭新的罗裙回来了:“郡主,快把身上的衣裳换下,免得着凉害病了,茅厕在医馆后面,我带郡主去。”

    周若施去换衣裳时,浅夏站在茅房外等她,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特别是在目睹郡主毫不犹豫的跳水救人时,以及镇定自若施救指挥时。

    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郡主从小就娇生惯养,所以不可能熟悉水性,而且她本来就心气高,整个人显得比较冷漠,不太可能为了救人亲自动手张罗。

    郡主真的从三年前就变了,虽然人懒散了但更有人情味了。

    浅夏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坏事,但总是莫名其妙的感到遗憾,是那种斯人已逝的遗憾。

    裴烬睁开眼睛,盯着微微漏光的瓦顶瞧了一会儿,思绪渐渐回笼。

    他记得自己午间与几个狐朋狗友去聚轩酒楼饮了会儿酒,然后醉醺醺的与吴成勾肩搭背的离开。不知为何,无论他们怎么拐都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他突然一脚踩空,在一阵窒息后就失去了意识。

    但现在并不是他第一次恢复意识,第一次是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吻他。

    不过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使劲在啄他的嘴巴,反正感觉很差劲。

    裴烬缓缓坐起身时恍然察觉身上的衣裳都是湿的,再看眼前屋内的陈设,一个硕大的药柜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一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所以这是医馆。

    一切都接上了,他醉酒失足落水被救了。

    周若施换上了干爽的罗裙后,感觉身心都清爽了,而浅夏去帮她把湿衣裳整理后,当她再次踏入医馆诊治室时,看见其中一个昏迷的男人已经醒了,她才开始有意识的打量起他。

    这男人身上的玄色锦衫虽然是湿哒哒的,但可以看出上面的绣纹细致,而且布料是绫罗绸缎级别的,发冠亦是羊脂玉所制,所以这个人必定是非富即贵。

    似乎是察觉到周若施在瞧他,他把目光对上她的,她却觉得心脏咯哒一声跳,因为他眼底都是轻蔑和不屑。

    是不认识她的样子。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还以为那人也跟着穿过来了。

    裴烬瞧了她一会儿,思索片刻道:“就是你救了本公子?”

    她极力忽略掉他傲慢的语气,无语的点了点头。

    “你想要什么?”

    “?”周若施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想回报她,口气倒是挺大,看来还没有傲慢到要翻脸不认人。

    然后她还真的认真沉思了一会儿,思考自己想要什么东西,但是她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日子清闲自在,着实想不出缺什么,所以她非常可惜的回答道:“现在还没想到。”

    周若施也没看清他到底是从哪儿掏出来一块玉佩,直接就抛给了她,她下意识伸手接下,玉佩也是上好的质地,独特的是上面镌刻着一个烬字。

    “裴烬,你什么时候想到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本公子。”

    他顿了顿,继续补充道:“随时兑现。”

    ……

    入夜,皎月高悬暗沉夜幕,此时街道上已经人影稀疏,各屋铺门前的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带动光影斑驳荡漾。

    周若施同浅夏一起走在回永安府的路上,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本来她还在奇怪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乍还能晃到郊外并莫名其妙的溺水呢。

    但如果那个男人叫裴烬就不奇怪了。

    裴烬,是富商裴景轩的儿子,要说这个富商有多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永安郡甚至整个乾熙王朝都是名列前几的存在。而对裴烬来说,毕竟都有这么有钱的爹可以倚靠了,所以他每日除了饮酒作乐,就是打架斗殴,反正就是不务正业,是出了名的纨绔。

    而永安郡的人在深知裴烬纨绔的前提下,又了解周若施的咸鱼体质后,经常把他们两个扯在一起,讽刺他们两个是永安郡的天作之合,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片刻之后,周若施两人就走到了永安府正门前,她也刚好从思绪里回神,正要抬步往府内走,余光却瞥到一抹暗影,她下意识往旁边一瞅,结结实实被吓了一大跳。

    是赵越目光幽怨的向她走来。

    不是吧,这赵越不会是蹲在这儿等了她半天吧?他要是用这毅力去参加科举,必定能一举斩获状元。

    莫非还真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忽然感到一阵心虚,皮笑肉不笑的迎上去,有些尴尬的寒暄道:“夜半赏月,赵县令真是好雅兴。”

    赵越本打算离开之时,终于把这位小祖宗给盼回来了。三年了,他忍了她三年了,就因为她的懒散成性,他远大的勤政升官梦始终得不到实现,世有好马,伯乐难寻!

    所以他微微躬身,直接把手里的文书呈递到周若施面前,开门见山道:“郡主,这是永安郡各地方官员的联名上书,是针对永安郡经济落后的细述,还请郡主仔细审阅,并据此做出有用的批示,下官不日再来与郡主探讨。”

    但周若施接过文书后,只是敷衍道:“嗯。”

    赵越说得郑重,但她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经济落后又不是以她一人之力就能解决的,也不是她一两句话就能搞起来的,而且前任郡主在位时经常贪污受贿,虽然最后入狱了,但对永安郡的发展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说到底,他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升官,但他也只是嘴上说说,也没见做出一点实际行动,只一心指望着她来干事。

    “如若郡主一月后还未做出可以解决问题的行动,那么这份联名上书的复刻,将会被呈递给当今圣上,到时郡主就好自为之吧。”

    赵越说完之后,就立刻拂袖而去了,仿佛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独留周若施在原地呆愕。

    “唉,赵县令,等一下!”

    风水轮流转啊,今日中午赵越喊她,她没搭理,如今人家也没理她,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下轮到她不淡定了,他们要是把永安郡经济落后的联名上书呈递给圣上,不就是明摆着告她执政不力吗?不就是明摆着要罢黜她这个郡主吗?

    到时她肯定就拿不了俸禄,就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好可怕。

    至于为什么说俸禄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呢,因为她穿过来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郡主,原身爹娘认为没必要再给她月银,毕竟永安郡与王朝皇城天高皇帝远的,她也懒得再捣腾什么东西,就这般混了三年。

    周若施握住联名上书有些恍惚的回到月落阁,洗漱一番后,躺在步摇床上却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顶着一双黑眼圈在铜镜前梳妆时,忽然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赵越他们要联名上书她管不了,但她要为自己舒坦的一生而“奋斗”!

    考虑好之后,她就马不停蹄的安排妥当永安府里的事宜,并告了郡主一职的假,毫不犹豫的与浅夏登上了回王朝皇城的马车。

    浅夏坐在马车上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之前都是每年年末才回一次将军府的,原因无他,只因永安郡与王朝皇城相距甚远,坐马车的话,即使快马加鞭,少则半个月多则二十多日才能抵达。

    但现在还未到年末,所以浅夏不由得提出心中的疑问:“郡主,咱们为什么要现在回将军府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若施调整了一个舒坦的坐姿,刚要脱口而出的:“回家啃,”啃老。

    马上拐了弯:“看望阿爹与阿娘,许久未见他们了,思之如狂。”

    数日后,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了骠骑将军府门前,紧接着一位身着淡红罗裙的女人从马车上掀开笭帘走下,没做丝毫停留就走入了将军府内。

    而府门的守卫并未做阻拦,反而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周若施驾轻就熟的在将军府里七拐八绕着,向府内正堂走去,其实她在回来前,就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封家书回来,在信中她特别点明了自己要回来一事。

    其实她一直觉得郡主这个身份不适合自己,她也明白自己太摆了,所以根本就胜任不了,她早就想让贤了,让更有能力的人去管理永安郡,然后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回来当阿爹与阿娘的小棉袄,也不用再面对赵越的死鱼脸,简直两全其美。

    果然她一进入正堂就看见了美人阿娘孟氏在等她了。

    只见美人阿娘身着一件贴身的月华裙,布料是绫罗绸缎那种级别的,把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眼尾浮现了淡淡的皱纹,但面颊依旧饱满红润,举手投足尽显雍雍华贵。

    其实骠骑大将军只娶了孟氏一个女人,这和古代惯行三妻四妾的风气有些维和,但也算是一股清流,毕竟这孟氏确实是一个出挑的美人儿,可能其他人也入不了这将军的眼。

    周若施习惯性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直接扑到美人阿娘怀里,撒娇般叫道:“阿娘,女儿好想你呀!”

    孟氏紧紧回抱她,眼角溢出了点点泪光,自从她女儿成为郡主搬去永安郡后,她们每年只能见那么一面,却又无可奈何,这次女儿竟然提前回来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给她张罗一下婚事。

    “阿娘也想你,这几日你也舟车劳顿了吧,待会儿可得好好休息,免得身子吃不消。”

    就在这时骠骑大将军踏着有力的步伐走进屋内,无论是神色还是面貌都透着常年带兵打仗的坚毅,气质不凡。

    只是周若施注意到阿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她与阿爹打过招呼之后,他们四人就按照位份寻到位子坐下,他就开始给她介绍这个男人的身份,详细到这男人家里有几口人,甚至家住何处。

    而这场景让周若施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

    与她在现代被父母逼婚的情况不能说是相似,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果然阿爹在一番流程下来,就直接了当的开口了:“若施,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与这国公府的顾公子刚好年纪相仿,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可谓天赐良缘。”

    狗屁良缘,古代包办婚姻的毛病又犯了。

    可还不待周若施开口拒绝,那位一表人才的顾公子就开始跳出来了:“晚辈听闻永安郡主在永安郡一直力不从心,遭到当地的诸多反馈,不若辞去郡主一职,正好可以回王朝皇城准备成婚一事。”

    她眼皮子不安的跳动了几下,其实她爹娘一直觉得以原身的能力可以胜任郡主一职,从来不过问,她也不会自讨无趣的把自己在永安郡摆躺平的实情说出来,这顾公子真是打得一手好牌,一上来就揭她老底。

    果然孟氏一听到周若施力不从心一说,眉头轻轻蹙起:“若施,可有此事?”

    这种事情可否认不了,她只能惭愧的点了点头,小声嘟囔道:“有。”

    顾修见状心下暗喜,要知道将军府的实力可不容轻视,而他作为国公府的长子,与其独女成亲之后,必定是前途无量,到时还不把顾江那小子给比下去。

    而且看这周若施与孟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是一个倾城倾国的妙人,谁能拒绝可以带来无尽利益的大美人呢?

    这周若施他是娶定了。

    所以他得抓紧机会再次见缝插针:“晚辈见郡主姿色娴静温雅,应当是不适合在外奔走劳累,在家中相夫教子是最好。”

    周若施一边觉得这顾修真不要脸,一边暗暗观察阿爹和阿娘的神色,在她承认力不从心后,似乎真的在思考顾修所说的话是否有几分道理。

    ……

    短短半日,经过顾修的从中作梗,阿爹阿娘的态度实现一百八十度反转,从迎接她回来的欢喜,到同意她回王朝皇城的提议,再到态度强硬的要求她必须尽快完成婚事。

    反正就是一定要在立业与成家之间择一完善,就是不能回家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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