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周威厦火速写完信后,便立刻寻人八百里加急往永安郡送去,仿佛迟一刻就世界末日了一般。

    直到晌午时,卧房内柔软的步摇床上被褥稍稍隆起,周若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粉黛色的床帐在气流的吹动下微微晃荡,她看了一会儿才回神。

    原来她昨天只是拿了一张早起体验卡。

    早起这事压根就不适合她。

    浅夏在屏风外来回徘徊,她有些着急,昨日郡主早起了,今日又睡到了日晒三杆,她已经试图呼唤郡主几次,都徒劳无功,虽说郡主早起或者晚起也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但至少看着积极向上呀。

    直到她终于透过透明的屏风瞧见郡主坐起了身,她谢天谢地的迎了上去。

    片刻后,浅夏站在周若施身后,一边细致的为她梳着随云发髻一边满怀期待的询问:“郡主,我们今日要去做什么呀?”

    自从昨日郡主走访后,她总觉得郡主这几日都不会再赖在永安府了。

    周若施盯着铜镜里映射出来的脸庞,思绪还有些迷糊,能做啥呢?她现在倒是饿了,那就去吃饭吧,那个新来的厨子做的糖醋排骨非常不错的说,她昨晚就在梦里又炫了一顿。

    “去吃……”糖醋排骨。

    不过她话还没说完,就顺眼瞟到了桌面上的玉佩,她顿了一下,突然话锋一转:“吃了早,午饭后,就去逛会儿街。”

    今日一早,裴烬早饭都没吃,就把他花了一锭金子淘来的蛐蛐——常胜将军拿了出来,然后领着吴成和打嗝大摇大摆的来到市集上,准备一雪前几日被打败的前耻。

    市集旁边的百姓一看见裴烬,就自觉地围了上来,他们的目光充斥着看戏的欣喜,因为这裴家公子必定又要搞活了,是专门来给他们看乐子的。

    果然,裴烬扯起嘴角笑得自信,他从吴成手中接过一团东西,然后掀开上面的红色盖子,一只纯金打造的笼子展现在众人眼前,金灿灿而闪闪发光,快要把他们的眼睛亮瞎了。

    惹得周围都是唏嘘的声音。

    又看见纯金笼子里装着一只生龙活虎的蛐蛐。

    周围唏嘘的声音更盛了。

    蒋凡看见裴烬得意洋洋的把常胜将军拿出来了,也不甘示弱的拎出一只檀木匣子,但他并没有马上打开匣子,而是朝裴烬高傲的扬起下巴,挑衅道:“手下败将。”

    裴烬懒得搭理他,他摆了摆手示意吴成说话。

    吴成会意,他再次从裴烬的手中接过纯金的笼子,走上前一步,看向笼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我们的常胜将军,它是从外族那边引进的,肢体强壮,两条触须更是威风凛凛,经过多年的锻炼……”

    好一会儿,吴成才介绍完,而蒋凡越听越无语,要不是了解吴成瞎编的能力一流,他差点就信了。

    所以吴成话语刚落地,他就不耐烦道:“说完了就开始吧!”

    接着在双方都拿出各自的蛐蛐后,两只蛐蛐被放在地上,围观的人像围观宝贝似的看着,时不时发出了一阵起哄声,是对这两只蛐蛐的精彩打斗的喝彩。

    两只蛐蛐本来还在热火朝天的干架,但那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常胜将军渐渐处于弱势,直到不敌对方,然后它越过另一只蛐蛐,奋力往人群中扑去,大有打不过就逃跑的嫌疑。

    被扑向的那一角落的人群见状,连忙往两旁避开,防止常胜将军扑到他们身上。

    他们刚刚都听见吴成的介绍了,这只蛐蛐可金贵着呢,若是磕着碰着了,他们可赔不起。

    周若施同浅夏用完午饭后,便悠闲的迈出了永安府,往街道上走去了。

    今日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徐徐吹来的暖风轻轻抚慰着她的面颊,她不由得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儿“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心情明媚。

    只是她刚刚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就看见一群人围成一片撺哄鸟乱,她走近之后发现他们围得水泄不通,她什么也看不见,本打算绕开的。

    但就在她欲意转身时,面前的人群突然往两旁退开,前方被留出了一条宽阔的空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小黑点从她的视线前晃过。

    然后小黑点就窜到了她身上。

    周若施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罗裙,只见一只四肢发达的蛐蛐正攀在她的衣襟上,它的两只触角正在一前一后晃动着,好像还在吐着舌头。

    我靠!

    这丑东西给她的视觉冲击实在太大,她惊恐得两眼一黑向前倒去。

    “郡主!”

    浅夏站在周若施身旁,她一边惊呼一边立刻把郡主捞回怀中,而那只蛐蛐在这时也跳到了地上,开始在人群中乱蹦,引得围观的人四下避让。

    等周若施再次恢复意识时,她的鼻腔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她睁开了眼睛,触不及防的看见一张俊俏的脸在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但神色淡漠。

    她来不及多想,马上从木床上坐起身。

    “没、没事吧?”裴烬看见周若施从昏睡中醒来了,他顿了片刻,有些别扭的开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种类似于关心的话,不太习惯。

    周若施忽略他的问题,直接问出心中的怀疑:“刚刚那只是你的蛐蛐?”

    裴烬看着她迫切需要一个解释的神色,略一沉吟,突然有点儿不想承认是怎么回事?

    但他转念一想,他裴烬天不怕地不怕,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他承认那只蛐蛐是他的,周若施又能奈他何,他有的是钱难道还怕赔不起?

    “对,就是本公子的!”

    听着这嚣张笃定的语气,周若施走下床的动作停下了,她觉得她心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

    昨日在茶楼饮茶时被他的狗子吓到也就罢了,今日又来只丑不拉几的蛐蛐,就算她再怎么佛系,也是有脾气的,更何况她还是这家伙的救命恩人!

    虽然他们之前可能真的有点儿过节,但他两天就要吓洗她两次。

    好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但最后周若施忍住了,她顺势坐在木床边,而裴烬则站在旁边瞧着她,药房内的药炉此时正在冒出股股白烟,大夫正在给其他病人诊脉,门前的遮帘随风飘动,风也吹动了周若施额前的碎发。

    这家药店是裴烬之前落水被救后,被那些农户背来这儿救治的。

    她也没想到他们会再次出现在这儿,而这次的站位是反过来的,仿佛是天注定一般。

    周若施伸手把放在袖袋里的玉佩取出来,把它摆在掌心里,然后上下掂了掂,素白色的手和红润的玉佩交相辉映,看着非常养眼。

    裴烬的目光追随她的掌心,随后把眼睑稍抬,没什么情绪的睨了她一眼,询问的意思很明显。

    她针对他之前的承诺反问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这是自然。”没有一丝犹豫的。

    他的反应如此迫不及待,她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后者愣了一下瞬间把头仰起四十五度,用鼻孔瞧她,很是倨傲的模样。

    “……”

    虽然很无语,但周若施微微放下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然后她眼尾上挑,嘴角往上扯了扯:“那就借你的茶楼和你给我用用吧。”

    周若施笑的时候,两只杏目就成了弯弯的月牙,嘴角显现出小小的梨涡,特别是她唇角的红痣异常潋滟夺目,让人不自觉恍了神。

    偏她很少对他笑。

    裴烬瞧着她狡黠的笑脸,也跟着低笑了一声,爽朗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传出。

    周若施把玉佩收起来后,她站起身,然后看向一言不发的裴烬,发现他的耳朵在肉眼可见的充血变红,他的脸颊也泛着淡淡的粉色,但整张脸依旧俊俏。

    不过这是什么反应?今日天气还算温和吧,怎么热成这样?

    她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裴烬认真道:“有一些。”

    “憋着。”

    “……”

    站在裴烬旁边不远处的吴成把一切看在眼里,首先令他惊讶的是主子的贴身玉佩在周若施身上,然后从主子的反应来看,他这是害羞了?

    这个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树开花?

    裴府——

    裴烬翘着二郎腿坐在围椅上,周围的烛光来回微微晃荡,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掠过,他把玩着一只纯金笼子,笼子里是今日打斗到中途弃甲逃跑的蛐蛐——常胜将军。

    下一刻,他把笼子抛向身边的吴成:“放了吧。”

    吴成下意识接过笼子,但听见裴烬的话后,他瞬间瞪圆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忍不住确认道:“放了?”

    但裴烬只是瞧了一眼他,并没有重复刚才的话。

    沉默就是默认。

    其实也不怪吴成这么惊讶,因为以往的蛐蛐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市集上取得胜利的,另一种是败给对方蛐蛐的,但两种蛐蛐带回来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丢给打嗝吃。

    而这次这只常胜将军不仅打斗失败了,还直接逃跑了,实在让他们很掉面,他本还以为它也要命不久矣了。

    他最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主子了。

    这边周若施回到落月阁后,就直奔浴房间,直接洗了个热水澡,把今日那身被蛐蛐扒拉过的罗裙换了下来,穿上了单衣。

    此时她趴在软榻上,浅夏正在为她涂脂膏。

    其实周若施本来也没有擦涂脂膏的习惯,奈何原身有啊,所以当浅夏第一次提出要为她涂时,她拒绝了,但浅夏说脂膏不仅可以润肤,还对她的健康有益,听起来还不错。

    她享受着冰冰凉凉的脂膏涂在身上的感觉,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浅夏,你今日辛苦了,把我抱到了医馆,我明日把我的糖醋排骨分给你,”

    浅夏为她涂脂膏的动作顿了一下,她其实很想告诉郡主自己并没有肖想她的糖醋排骨,但:“郡主,今日不是我抱你去医馆的,是那位公子。”

    “那位公子叫什么名字呀,郡主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为什么她一直跟在郡主身边,却不知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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