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先生是好人吗?

    会拿普通人做实验,将普通人变成异形的真人先生是好人吗?

    在神秘人将妈妈救走之后,吉野顺平攥着手指缩在餐厅角落,死死盯着房间里那一大摊的鲜血。

    一个人身体里究竟有多少血液呢?

    ……妈妈……

    “顺平……”是真人先生。

    “ 为什么家里会有这种东西……!!”是你做的吗?

    “有很多诅咒师靠诅咒人赚钱,恐怕是他们搞的鬼。”

    ——那咒灵呢?是比诅咒师更邪恶的存在吗?

    真人揽过顺平的肩膀,以一种引诱的语调说道:“只要有人际关系上的好处或金钱就会简单将人咒杀。”

    ——杀死母亲对你来说好处吗?

    “你有什么线索吗?恨你或是恨你母亲的人,或者……有钱的,有闲的阴险之徒。”

    ——当然有啊,但你才最可疑吧……

    ————真人先生!!

    如果痛苦超过阈值,人类就会麻木。

    吉野顺平的灵魂因母亲濒临死线而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为了保护灵魂不在痛苦中崩溃,他因此麻木。感知麻痹之后,憎恨虽然纠缠不休,却难以产生明确的指向。人类的痛苦麻木憎恨,也因此骗过了能够看到灵魂的真人先生。

    真人先生是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特级咒灵,他只是站在那里,就代表了人类之恶。

    “顺平,你是有才能的人类。”真人这么说,“你的天赋其实相当不错呢。”

    拥有咒力与术式,可以看到咒灵,这种时候,只要获得能够开发才能的术师大脑,就能成为优秀的咒术师。

    无为转变恰好可以通过改变灵魂来改造□□。

    真人的手指从顺平太阳穴上移开,半透明的蓝色水母同时从空气中浮游而出。

    “去向他们复仇吧,顺平,向人类复仇——”

    *

    人类啊,总是如此丑陋。

    他们在你弱小时侮辱你、践踏你,在你强大时尊敬你、畏惧你,只要足够强大,善恶的边界就会模糊……

    那么,弱小时没能得到的道歉,强大时得到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在咒术师面前,普通人类脆弱得宛如一张薄纸,吉野顺平初初掌握力量,心中就涌现了无穷悔恨。

    如果早一点变得强大,那么母亲就不会受伤,那是离死亡只有一线的生,那种失去的恐惧,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有人破门而入。

    “你在干什么啊!!顺平!!!”

    是虎杖悠仁,他的新朋友,唯一的朋友。

    “你退下,咒术师。”

    虽然真人有可能是因为你才对妈妈出手,但就算没有你,与诅咒同行的我——

    ——也逃不开这样的结局吧……

    “淀月——”水母式神从空气中浮现,顺平对虎杖大喊:“我再说一遍。你退下!!咒术师!!”

    驱使式神的新生咒术师还没有咒术界热爱使用拳术的坏习惯,他在成为咒术师之前也只是个普通的校园霸凌受害者。

    所以面对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打拳技能相当纯熟的咒术师虎杖悠仁时,吉野顺平作为式神使一旦被近身,就会毫无疑问地落败。

    又不是所有式神使都像大猩猩一样。

    *

    “顺平,来高专吧!”虎杖说:“哪里有强得一塌糊涂的老师,还有很多可靠的同伴,大家一起帮忙,一定能找出诅咒伯母的凶手,一定会让他受到报应的。”

    “一起战斗吧!!”

    *

    “初次见面哦,宿傩的容器。”扎着三条辫子的人形咒灵闲庭信步般出现在楼梯拐角,他踩着轻快的步子一阶一阶往下走,有着贯穿缝合线的脸上同样挂着轻松愉快的笑意。

    极恶特级咒灵——真人,现身——

    虎杖被一击制在墙上,他想起来了,有缝合线的特级咒灵!!

    “快逃,顺平!!”

    真人走到顺平身后,他的手即将搭上顺平的肩膀,淀月突然出现,由真人一手开发出来的水母式神发起攻击,吉野顺平趁机带着虎杖破窗跳到体育馆外的空地上。

    【淀月】浮游到高空,真人追了出来。

    式神【淀月】落在真人与顺平中间,真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轻松愉悦,他微笑着,说:“顺平,我们不是朋友吗?”

    吉野顺平恨不得用目光凌迟他:“在真人先生眼中,我大概很愚蠢吧。”

    “既然是我的愚蠢,为什么要对妈妈——”顺平哽咽,眼泪湿了头发:“宿傩手指是你放在我家的!!”

    “欸!?没有哦,顺平很聪明呢,这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嘛!”真人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单手挠了挠头,作态宛如一个青春年少的高中生。

    他的神色无辜,令人恶心到想要呕吐,【淀月】张开触须向他缠绕,毒刺从水母的触须中生长出来,这是他面对虎杖悠仁都没有用出的招式。

    “没有用哦。”真人说道:“用我教你的方法来对付我,没有用哦。”

    真人撕开【淀月】,随手从衣兜里抛出一把改造人,被他压缩到极限小的人类落地化作狰狞的异形生物,残破的式神被压制着撕咬吞噬,而真人眨眼之间来到顺平身边。

    他并没有放弃改造吉野顺平,没办法,这是从吉野顺平接触到宿傩容器后就注定了的命运,不然的话,还是能够等到他玩腻了再死的。

    真人咧嘴大笑:“再……”见……

    一只裹着咒力的拳头狠狠砸向真人的侧脸,是虎杖悠仁。

    对于能够看到灵魂改造灵魂的真人来说,之于□□的一切攻击都等同于不存在,可虎杖不一样,因为宿傩的缘故他的每一击都是针对灵魂的真实伤害。

    真人被打偏了脸,虎杖紧紧跟上,拳风骤雨般落下。

    【淀月】从改造人的包围中挣脱出来,透明柔软的身体将吉野顺平吞入其中。

    他要尽量远离战场,远程操控式神为虎杖提供帮助。

    顺平实在没有任何体术可言,陷在战场中只会碍手碍脚。电影桥段中常常出现一类被反派抓住威胁主角的炮灰角色,他自认绝不会成为那种弱智。

    吉野顺平躲在暗处操控式神,一边应付改造人,一边牵制真人对虎杖的进攻。

    但总有来不及的时候,真人突现在虎杖身后,变形为流星锤的手臂高高举起,此时【淀月】被改造人再次撕咬,庞大的身躯像蓝色泡泡一样消解在昏暗的帷幕下。

    破空的刀锋发出劈开空气的可怖声音,特级咒灵应声开裂。

    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抵达战场。

    “说教待会再说,先报告现状。”七海不愧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暂时没有伤亡,那边的式神是顺平召唤出来的。”

    “先报告你的身体情况。”

    “我半点事没有,被开了几个洞而已。”

    “三七分术师来了,那就先解决顺平好了。然后慢慢跟你们玩。”

    ………………

    吉野顺平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这里,式神【淀月】被破坏后对他产生反噬,初初觉醒术式就高强度使用,情绪大起大落,大脑一阵剧痛,他晕了过去。

    “宿傩手指可是特级咒物,一般人弄不来这玩意儿。”

    “呐,我们来做个交易。我会治好你母亲,完全治好,条件嘛,等等看吧,不会让你做太危险的事情。”

    “不用保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既然答应了,那你母亲我先带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我的名字啊,白川空介,随你怎么叫。”

    “希望你能活下去……”

    像溺水的人终于接触到空气,吉野顺平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吸入氧气。他方才做了噩梦,此刻醒来,身上尽是透湿衣物的冷汗,包括那遮住眼睛的厚重额发,同样湿漉漉的,他想要落泪,嘴角却忍不住扬起,笑着笑着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中溢出。

    这样又哭又笑好半天,他才终于平静下来。

    一切结束了吗?

    还是说才仅仅是开始?

    吉野顺平抬起头,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此时似乎已经是深夜,窗外的世界漆黑一片,走廊里只有昏暗的指示灯明灭可见,病房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他在明亮的病房里醒来,妈妈也会在这样的明亮里醒来吗?

    顺平睁着眼睛,一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一直到穿着西装一脸沧桑的辅助监督走进病房。

    辅助监督名叫伊地知洁高,受虎杖悠仁所托来询问他是否愿意加入东京咒术高专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咒术师。

    “愿意的,我想要加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吉野顺平坐在轿车后座,成片的山林被不断前行的他们抛在身后。

    这辆再普通不过的燃油车就像哈利波特电影里通往霍格沃茨的神奇列车,它载着吉野顺平,将他从普通人的世界剥离出来。乘坐它的人并不知道终点在何方,但只要向前,总不会更差了。

    年轻的少年人还不知道,咒术师的世界比普通人更为残酷。资历,家世,天赋,任你如何挣扎,终究也逃不脱尽头的尸山血海。

    ——就算是特级,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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