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结束值日后跟同学道别,来夏挎着背包离开教室来到门庭换鞋。将鞋柜打开后入目的还是几封情书,一起拿出来后却没有打开看的意思,她只是一如既往的从包里摸出自动笔来在情书的背面写下「很感谢你的喜欢,但请容许我拒绝」的字句后又重新放回鞋柜里等待它们的主人来拿回。

    将鞋拿出后,来夏单手扶着鞋柜半弯着腰来将鞋后跟拉上时挎包上的粘土狗狗和毛绒猫咪的挂坠跟铃铛一起随着身体的晃动撞击出声响,在这放学多时的时刻里清脆的泠泠声倒是驱散了教学楼里随着日落而来的那几分孤寂感。

    穿过操场,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正在肆意挥洒青春,他们的欢声笑语听起来比夕阳的光照更加炽热,但从众多社团的活动场地边走过的来夏脸上却是带着有些显得格格不入的平静。

    北川第一的校园外就近设立有站点,但来夏今日还有点事所以她没有照常回家,只是乘坐与平日相反方向的巴士赶往目的地。车辆在轻微的摇晃中起步、暂停,如此反复多次,在窗外景色不停变化着的时候,车厢内传来播报员甜美的提示音。

    「下一站:市民体育馆,请下车的乘客提前……」

    闻言来夏按下身旁代表着下车的按钮以便下一站时司机好停车。有点旧的巴士在站点缓慢停下,此时车上已经没有多少的乘客,起身走向前门,她将刚刚拿出来不久的钱交给司机,等他帮忙找零后就赶紧拿着下车。

    一月中旬的时候气温还未回暖,所以傍晚凉意依旧。

    来夏将本就穿的很高的校服长筒袜又往上拉了一点,直到裙底和长袜间那仅剩的「绝对领域」也彻底消失,没再觉得大腿凉嗖嗖的她这才感到舒心些。重新整理好校服裙摆,她抬头却发现不远处穿着同样队服的几位少年皆是有些心慌般的移开视线,同时也仿佛夕阳晕染了他们的脸颊,所以才渐生红霞。

    有些不知所谓,来夏收回目光往前走。

    顺着门前宽敞的阶梯爬至顶端,进入体育馆后里面的空气仿佛都多了那么几分由人体运动过后□□蒸发时带来的高温闷热感。视线游走在略有些拥挤的人群里,看着与自己相反方向的大家,来夏不由的想会不会来的太晚,排球部的比赛已经结束了,可毕竟她今天要值日,这实在有些没办法。

    逆着人流往前,行动实在受阻,但好在很快就挤了出来。可向前的脚步受到轻微拉扯感觉的影响而停下,来夏回望时正巧就见挎包上的坠饰被路过的人衣服上的奇怪配饰勾住,而那人并未发觉的继续向前,于是被绷成直线的挂坠从其中本就有松口的一扣处分离开来。

    来夏回身去捡时,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少年外套漆黑似濡鸦,起身时衣摆的晃动好似羽翼张合。他抬眸望过来时头顶聚光灯落下的光影在那双眼睛中渐变,而当来夏看到他眼角恰得其分的泪痣时,那双眼睛却又在因为惊讶的微微圆睁后变得亮闪闪起来。

    “谢谢。”

    接过挂坠的来夏向对方道谢,少年却弯起眼眸:“这次要拿好了哦。”

    短暂的交流后便是错身分别。

    但并未离开的菅原看着少女身影隐入在朝他的方向而来的人流中,回想着方才捡起的那堆挂饰中的Q版辣椒小人。

    那是之前商店街搞活动时的最终奖品,是只有成功挑战所有特辣食品后的勇士才能获得的证明,本来他也是有意思想要去获得这荣耀,只是那时他刚好得了感冒,喉咙肿痛到说话都困难的程度,更别说还想去吃辣。总之等他好起来时活动虽然没有结束,但最终奖品却已经被人拿走了。而他只是从旁人的口中听闻拿走辣椒小人的是位女生,为此他还钦佩了对方好久,毕竟很少有女孩子能够吃特辣的吧?

    “suga,你在看什么呢?”

    走在前方的同伴传来呼唤,菅原收回视线快步跑上前去。等到与泽村和田中并肩时,在两人询问的眼神中,他露出一个觉得有趣的笑容来:“啊,抱歉。只是刚好碰到了可能会很合得来的人,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②

    来夏逆流着还没走进排球部所在的比赛场地时,便已经在离去的人群中听闻北川第一的比赛刚刚结束了。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值日时应该动作再快点,她干脆也不再想着赶过去,只是退到一边人少的角落里拿出手机来跟同桌发消息。

    “小来夏…?”

    信息编辑完成后点击发送的瞬间,熟悉声音传来。来夏循声望去,高个的少年即使在人群中也拥有绝对的视野优势,此刻他双眼明亮的抬手对她挥了挥,随后便又低头对着身旁将他团团围住的少女们道:“抱歉,可爱的学妹来了。所以,大家就下次见吧。”

    话落的瞬间少女们发出不满的「诶」声,来夏看到始作俑者摆着安慰的模样边跟她们说话边从她们的身边挤出来,然后径直朝她走来。少年身后的爱慕者们扔来的眼刀都好像是要实质化,但即使被众多埋怨般的目光盯着,来夏倒也很无所谓的跟眼前人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及川学长。”

    “是好久不见了。”及川笑着,说话间他移步到来夏身旁,不知是否故意的就借着身高的优势将身后那些少女们的目光给挡住了:“话说我还以为小来夏今天不会来,毕竟排球部的比赛都结束了也没见到你呢。”

    “是因为今天值日,所以没能赶上。“

    “我就想应该有事,不然你肯定就坐排球部的车一起过来了吧。”

    来夏闻言点头。毕竟是曾在国二时期担任过一年排球部经理的,即使升上国三后她辞去经理一职,但因为在职期间跟大家建立了良好关系,并且同桌国见也是排球部的,所以即使离开了排球部她跟大家的联系还是挺多,反正不时放学后就会回去观看练习、偶尔跟别校打练习赛时她还会帮帮忙、等真正比赛她也会尽量抽出时间来为大家加油。

    而今天原本是国中综合体育大赛男子排球比赛开赛首日,北川第一的排球部在宫城县颇有名气和实力,自然也提交名单参加,虽然第一场比赛只是抽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校作为对手,但来夏依旧答应了国见会来看的。只是她今天又刚好要值日,并且也没找到人跟她替换,总之没办法她只得做完值日才赶来,只是仍旧来迟了。

    虽然没有跟来夏实打实的近距离长时间相处过,但及川从两人所有相遇次数里对方的所言所行里还是摸索到其某些时候会很认真的性格,而此刻看着少女没啥表情的脸,他却也似乎察觉到她对于没能赶上比赛的懊恼,于是便宽慰她:“嘛。其实看与不看都一样啦,跟雪之丘的比赛是北川第一赢了哦。”

    这结果实在是毋庸置疑的。

    来夏点头算是回应,但及川看出来她并没有被宽慰到,于是干脆转移话题说着学校旁边新开了家甜品店很受欢迎,如果她高中升学到青叶城西来的话到时候就请她去吃。若是一般女孩得到这样的「承诺」早就欢喜雀跃,但对及川没有任何心思只是把他当做普通学长来看待的来夏却是很认真的回答:“谢谢学长的好意,但是我的升学意向并不在青城。”

    “以你的成绩去白鸟泽是没有问题的吧。”

    突兀的有人接话,随即黑发的少年便从及川身后走来。

    来夏目光平静的注视归来的岩泉,正想要礼貌问好,却没料到从听到「白鸟泽」三字就开始面容扭曲起来的及川像是想到了谁一样咬牙切齿的道:“小来夏这么可爱当然应该来青城才对吧?”

    “升学意向是来夏自己决定的事儿,你别没事儿瞎掺合。”岩泉瞥一眼身旁的幼驯染,面色不变说着。然后在及川正要反驳之际,又用一种看穿他心思的沉静目光盯着他继续道:“而且你绝对是因为跟牛岛的私怨才说出这种话的吧。”

    被看穿的及川哽了一下,但随即他又嘴硬起来:“我只是觉得青城需要小来夏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如果有她来观看练习赛我会更有干劲儿!”

    岩泉露出一个「你傻逼吧」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拆穿他:“那你把现在每天下午都来体育馆为你加油助威的那些女生当成了什么?难道是大白菜成精了吗?”

    无法反驳,被怼的都快闭麦的及川在呆滞了一两秒之后干脆的转移话题,开始指责起自己说话丝毫不留情的幼驯染:“iwa酱好过分。我知道你不受女孩子欢迎啦,但是也不能把可爱的大家说成白菜吧?”

    这般理所当然的指责与那故作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瞬间将岩泉的火线点燃,说起来在对待及川这个老是喜欢作妖的家伙时他本也就没有太多的耐心,更何况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这个幼驯染有事没事就会故意的来惹火他,现在的他已经从单纯的生气进化到生气并且会直接动手了。

    岩泉干脆一个侧踢将及川踹飞,而目睹两人从斗嘴到动手全过程的来夏神情却仍旧很平静。虽说她并没有见到过很多次两人这样的胡闹,但老实说她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时也没有太惊讶,并且在及川被岩泉修理之后她仅仅只是在想这位黑发的学长不愧是排球部的王牌,很有气魄。

    总之简要来说,她还挺尊敬岩泉的。

    “你别听混蛋川说的胡话。”把人踹飞之后岩泉看向来夏,方才还怒气满满的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下来。仿佛是怕吓到这位学妹,就连语气都有些许的放软:“想去哪所高中就去哪儿吧。”

    在及川嚷嚷着「绝对不能去白鸟泽」的背景音下,来夏对着岩泉点头。

    ③

    体育馆内各校的比赛结束,观众也都离场的差不多了。

    及川在被踹飞之后就说肚子有点痛想去厕所,临去之前被岩泉吐槽事儿多的时候干脆又把自己估计是吃坏了肚子的锅给甩到幼驯染的脑袋上,硬说是被踹的。而岩泉闻言当即又给了他一脚,彻底坐实了他的话。

    两人一同前来自然一同离开,所以岩泉还得等人。而来夏见都散场也想着该回家了,于是就跟岩泉道别。黑发的少年与幼驯染那不着调的性格相反倒是很稳重,他颇有学长风范的叮嘱着学妹回家的路上要小心。

    “谢谢学长的关心,那么我先走了。”

    视野内制服的裙摆随着动作旋开弧度,岩泉突然发现以往见过几次的、少女挎包上那一直吊着的一堆挂饰不见了。有些疑惑是否是被取了下来,但回忆起前几次见面时也都挂着就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怕是不是什么时候掉了也不知道,想了想他还是带着点提醒的意味询问:“来夏你挎包上的挂坠是取下来了吗?”

    这询问来的突兀,来夏停下脚步,她回身看向岩泉,将收进包里的挂坠拿出来,解释着:“是中间的扣环有一节松开了,刚刚人多挂坠又正好被人勾住,就扯掉了。等会儿回家后我会再扣回去的。”

    得知不是掉了就好,岩泉又看了看那断开处的小小扣环,发现要重新扣回去会有点难弄,干脆就主动提出帮忙:“要我现在就帮你弄好吗?”

    来夏闻言虽然有些意外,倒也没有拒绝。

    “那麻烦学长了。”

    岩泉接过了挂坠,明明一大堆的却刚好被他一手捏住。随后他靠近了些,在不会惹得来夏困扰又能比较方便动作的距离站定,再半弯着腰去将那两节分开的扣环扣在一起。

    为了方便岩泉,来夏特地双手将挎包捧住。视野内她仅能望见少年的发顶,而看着那头黑发,她有些思绪飞走的想着摸起来应该会很刺手。

    作为排球部的王牌,岩泉的动态视力自然一流,而虽然挂坠的扣环真的很小,换做别的人来可能会多费时,但他认真起来倒也很快解决:“好了。”

    听到岩泉说好了时,来夏正巧闻见他发梢的洗发水味。而等她闻声抬眼时,就跟少年视线相对。不知为何此时空气仿佛迟钝着安静下来,两人对视几秒,还是岩泉先退开几步。

    “应该没问题了,你再看看吧。”

    来夏没有说话的垂头,将挂饰的扣链在指腹间摩挲了一下,随即松开。过重的挂饰因为力的原因向下晃荡了几个来回,而后她看向身前少年。

    这刻少女忽的抬眸,陡然的,岩泉便看见那苍翠颜色的眼瞳里流光随着睫毛的轻颤变得忽明忽暗起来。而伴随着逐渐空旷的体育馆内墙壁上挂钟指针走动的声响,他听见了她用那带着轻缓舒和的语调道:

    “谢谢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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