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澄好奇问道:“那他们会和你父母说些什么?事无巨细?比如,我今天和你一起散步回酒店,他们回去会说,然后你父母知道了,你女朋友也知道了,你不自在的是这个?”

    这话逗得煜安笑了,他调侃道:“我发现你脑洞怪大的。”

    纪晓澄眼波一转,煞有介事地说:“电视上都这样演的啊,我是想晚上找个人说说话走走路,一个人不安全嘛,但我也不想拿恶毒女二的剧本。”

    “放心吧”,煜安轻松地甩甩手,“人家就是管我人身安全的,没那么奇葩,我爸妈也很宽容,从来不对孩子的事指手画脚的。”

    “那你女朋友呢,她也不会管你?”

    煜安想了想,说道:“应该不会吧,她也是很大度的人。”

    纪晓澄闻言不由得笑了,说道:“我是自问问心无愧呀,但会有这么大度的人吗?”

    “为什么不会”,煜安问道。

    “其实,我对你们这种人的世界挺好奇的”,纪晓澄边说,边索性倒过来走,“我以前以为,有钱人家的太太们总是有种别样的可怜。”

    “怎么说?”

    “非常复杂的男女关系呀,我看那些男的大的小的一大堆,我觉得嫁到这样的人家,就免不了捉襟见肘的时候”,纪晓澄突然笑了,“后来,我才发现那些女人们不是不管,人家自己的生活也精彩了去了。双方都是大的小的一大堆,弄不好饭局上见到了,还互相是朋友,表面功夫做得亲热,心里不会膈应吗?”

    煜安笑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故事?”

    “就公司里啊,我亲眼见到的。是谁你可别问啊,我不想在领导面前打小报告。”

    他点点头,说道:“我不问,本来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和你没关系?”,纪晓澄挑眉问道,“你不会觉得不好的风气影响你们家公司的建设啊?”

    煜安笑笑,说道:“公序良俗的事,法律都管不了,我们不倡导就是了。遇到捅出公平纠纷的,就着力去管,奖惩严明,如果没有出头的案子,那这些事也是屡禁不止的,我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管吧。”

    纪晓澄想了想,说道:“公司的人都说,总经理一表人才,为人正直,秉性纯良,这么听下来,突然觉得你还挺混沌的。”

    “我又不是你哥哥”,煜安笑道。

    “我哥哥?”

    “对啊,你哥哥不是纪晓岚吗?”

    她没想到他在这事上和自己开玩笑,无语地笑出声来。

    煜安笑道:“考中进士,官至少保,就算是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何况是我啊。”

    “哎”,纪晓澄叹了一声,“这就是我不能当领导的理由吗?见不惯脏东西,我要有权力,铁定把他们都咔咔咔砍了。”

    说着,比出一种滑稽夸张的手势。

    煜安叹道:“何必都砍,也有你所谓的好人呐,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嘛,保不齐有人就是有钱,但好的就是别的,人家不说而已。”

    “你在说你自己?”,她狡黠地问。

    煜安边点头边沉思,说道:“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要好好想想。”

    言语间,两人已走到落住的酒店,煜安道:“纪小姐先进去吧,我打个电话。”

    纪晓澄点点头,转身进了酒店大堂,赵煜安目送她走远后,在花园里的喷水池旁给海灵打电话。

    那边响了三四声,就接了起来,海灵说道:“喂”,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你怎么了”,煜安问,“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公司聚餐,闹了一整天”,海灵问,“你回酒店了?”

    “嗯。”

    她刚刚回到萧然的公寓里,边脱外套,边打起精神来问:“事情谈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之前的定好的协议,初步的都已经签了,沟通的时候发现还有些问题,剩下的明天再讨论。”

    “哦”,海灵应一声,“顺利就好。”

    她还想讲些什么,但脑子乱得一团,索性就不讲,怔怔地垂身倒坐在沙发上。

    煜安觉得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一时间心下凄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对着电话沉默了片刻,她先问道:“你会按原来的计划回来吗?”

    “我”,煜安顿了顿,“现在还不知道。”

    海灵点点头,接话道:“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啊”,他说。

    “煜安”,她听出他兴致不高,勉强找了个话题,“你出差的地方旁边有个三桥镇,我听我姑妈说,那里的红糖做得很好,不在网上卖,你要是有空的话,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些。”

    “好啊”,他有些愣怔,“三桥镇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顺势哄他:“赵总经理日理万机,要说吃的玩儿的,以后还得我教你。”

    那边煜安高兴起来,说道:“那以后你带我玩儿。”

    “嗯”,海灵点点头,“煜安,你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先睡了,明天还有事。”

    言语间,她只盼着他说“好”,然后结束这段辛苦的对话。

    “夏涵”,煜安叫住她。

    “怎么了?”

    “工作别太辛苦”,他说,想了想,又道:“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就订婚好吗?”

    海灵闻言一瞬间像是乍醒过来,她左手拿着电话,右手紧紧掐住沙发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夏涵?”

    “我在”,她勉强笑了笑,“这种事哪有在电话里说的?你要这么说,不如快点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具体该怎么做。”

    “能怎么做”,他笑,“说得好像是异地恋似的。”

    “不是”,她声音有些结巴,“你考虑得很周全,先订婚,先订婚是很好的事……所以说,煜安,你,你还是早点回来。”

    “好,尽量不耽误。”

    “好,那你快回去吧,我洗澡睡了。”

    煜安挂了电话,海灵拿手机的手立时就垂顿了下来。她没想到赵煜安会这么快和她提结婚的事,如果是这样,就更要抓紧时间拿到击垮赵厉霆的证据。以订婚的名义彻底打入赵家吗?还是,继续从E.T.这条道走死下去?

    海灵这样想着,颤颤巍巍地起身去洗澡。她实在难以想见今天在俱乐部见到的场景,温润的水洒过她的头部,海灵觉得自己也入了那个场,经历了那种身体屈辱的淬炼。

    上次她偷眼见到的场景都是真的,并不是自己做梦或者幻觉,今天同样的场景,她又见到了。

    舒美晗领着她从单向透视的巨幅玻璃里向内看,约莫二三十人,一个小班的体量,在一个很是广阔的房间里虔诚匍匐。

    海灵和舒美晗站定细看的时候,仪式已经开始了一阵,地面上寸缕不挂的年轻女人们伸长手臂叩拜了三次,外面听不见音乐,她们像是依照某种固定的节奏同时向前挪动,争先恐后地,甚至是自愿地、迫切地向前,渴望眼前“上帝”的抚摩。

    那上帝仍是丝毫不着寸缕,海灵一嘶声,有些看不下去地别过头去。舒美晗见状笑笑,不慌不忙地抱双手在胸前,倚在墙角动情地看着。

    整个场面没有上次庄重和盛大,但对第一次看的人也够算动魄心惊的了。

    舒美晗抱着手注视着海灵,发现她的眼中不是恐惧,而是怔怔的,也说不上惊讶,是一种,很茫然的感觉。她似乎只随便为难了那么一小下,随即专注地盯着房间里的某处看,像在入戏地看一场电影,或是科学家在研究什么自然现象。

    “夏小姐好像一点儿都不意外”,舒美晗朝她说,“仿佛,好像见过似的。”

    海灵还是看着,点点头:“我好像梦见过。”

    “是吗”,她挑眉问。

    “是,我就是这种体质,有时候会梦见第二天要发生的事。”

    “这么说,你是昨天晚上梦见的?”

    “对”,海灵喃喃自语道,“做了一晚上的梦,心理学上有解释吗?”

    “有”,舒美晗换了个姿势抱着手,“梦到未来,大多是通过象征性的画面来表达的,比如荣格自己写过,在二战之前,梦见过二战爆发,但是只有等战争爆发了,他的梦才能获得确实的解读。我想你也一样,直到现在这一刻,你才知道昨天的梦意味着什么。”

    海灵点点头,她很想问那个扮演上帝的人是谁,但她忍住了,转而指了指房间里那个站在一旁的女人,问道:“是她吗?那个杀手狄安的上司?”

    “对”,舒美晗说。

    “她是谁?”

    舒美晗没有立时回答,反而盯住她的眼睛看了一阵。

    海灵很是疑惑,问道:“怎么?我不该问?”

    “我和她毕竟是同事,夏小姐”,舒美晗道,“我认为,有些事你该自己去找出答案,对你来说并不难,对吧?”

    “晗姐”,海灵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舒美晗的陷阱,问道:“您的意思是,我今天看见了,就得成为她们其中的一员?和她们做同样的事?”

    “不不不,我们从来不逼迫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做任何她不愿做的事,她们在这里发现自己是谁,未必不比夏小姐过得快乐。”

    海灵在心里几乎立时就翻了个白眼,但她面上仍镇定着,问道:“所以晗姐的意思是?”

    舒美晗笑笑,抱着手往更深处走,边走边说:“刚才不过就是个破冰环节,夏小姐不要看得太严重。”

    “破冰?”,海灵皱眉问道,对这套说辞有着本能的厌恶。

    “对”,舒美晗说,“任何仪式都是有力量的,譬如很久以前,我们说的语言并不止现在的四个声调,很多音调失佚了,力量也就没有了,没有力量,怎么可能获得力量呢?”

    “晗姐”,海灵打断她。

    “夏小姐不妨把眼光放得开阔一点”,她不由分说,“看过西方的戏剧吗?”

    海灵怔了怔,答道:“看过。”

    “刚想起来”,舒美晗又妩媚地笑了下,“夏小姐是学中文的吧?我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晗姐有什么话,我愿听见教。”

    “西方是人神共处的社会,所以,现在很多人不喜欢看他们的戏剧,我却觉得十分有趣。诸如妻子说,‘亲爱的丈夫,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就像根怎么会背叛开出的花朵,月亮怎么会背叛太阳’,夏小姐,你喜欢这样的表达吗?”

    海灵想了想,说道:“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背叛永远都存在,只是今天的人不喜欢像过去一样东拉西扯罢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社会没有神,所以做任何事,我们不会想到神谕,人的命运也不会和自然万物有紧密的联系,所以,自然也就不会想到自己做的事和星星月亮的有任何关系了。”

    海灵细细揣摩着这话,似是有些听懂了,问道:“晗姐是想说,刚才那样的仪式,其实就是个普通的破冰仪式?好比公司的团建,有的是春游,或者爬山,但是有的人,也会用刚才那样的举动代表破冰,其实,并不是奇怪和罪恶的事?”

    舒美晗欣赏的笑笑,道:“我一早就说过,夏小姐,你真的很聪明,就怕聪明太过,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晗姐”,海灵叫住她,问道:“你在给我洗脑吗?”

    舒美晗闻言不恼,反倒笑笑:“这话怎么说?”

    “我们本来就不在人神共处的社会,所以表达背叛,也用不着类比,扯上星星太阳。表达友好,在我看来,也用不着赤身裸体,这算哪门子破冰?”

    “夏小姐,你错了。你不需要,并不代表别人不需要,人和人的处境、情绪、痛点都很不相同,你的论断,在我看来,年轻,虚浮,而且非常的浅薄。”

    “是”,两人的对话已经有些势拔弩张,海灵说道:“但是晗姐,我今天来并不是跟你讨论人生观的。”

    “我也是这个意思”,舒美晗居高临下地瞟她两眼,“我要是想洗你的脑,还用等到现在?夏小姐,你知道那里面跪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什么人?”

    舒美晗一步步逼近过来,双手抱在胸前,用气声说:“格林公司的大小姐,建利集团张总的太太,还有些人你应该见过,都是你们圈子里的。大明星小影后,都是比你有钱、有势、有权,比你更加美貌和高贵的人。”

    舒美晗高出海灵半个头,她身上的香味再优雅,逼近过来也成压迫之势。

    “你觉得,其中哪一个不如你聪明呢?”

    海灵无言以对,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晗姐,我说过,别人的事我不做评价,今天我是来找出真相的,谁杀了我的未婚夫,为什么杀。如果您现在认为,我对您的冲撞让您非常不满,对不起,我现在就离开。”

    她说着转身就走,舒美晗一把抓住她,说道:“我也说过,你自己找出真相。”

    她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姑娘,不由分说地把她往另一个房间拽。

    “你干什么,干什么”,海灵低声叫着,奋力挣脱,心里变得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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