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听因刚走出校门,就被一辆玛莎拉蒂拦住了。

    “大小姐,楚院长请您回家一趟。”张叔拉开了后车门。

    楚听因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几分:“今天什么日子?”

    叫自己女儿回家还要挑日子的,怕只有楚家了。张叔略显尴尬:“嗯……明天中元节,院长喊您回家吃饭。”

    “鬼节吃什么团圆饭?”

    张叔编不下去了。

    楚听因垂下眼幕,长长的睫毛上翘,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不想为难别人,上了车:“麻烦您了张叔。”

    张叔叹了口气。

    车子驶进吾疆别墅群,停在了一栋外墙贴石的大独栋前。

    楚听因刚从玄关绕出,还没来得及拖鞋呢,一个花瓶就砸碎在她脚边。

    “长能耐了,还会泡酒吧了是吧!花着我们楚家的钱,就是给你出去养男人、花天酒地的吗,啊?!”楚汉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和他在医院的病人家属面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判若两人。

    济泰医院是全省甚至全国排得上魁首的私立医院,由楚家掌权。

    济泰的看病费用昂贵到离谱,普通人根本看不起,服务对象是顶流豪门。

    豪门的富太太或少爷小姐们哪个不想活得长长久久,身体健康保养自然是舍得花大价钱的,所以济泰越做越大,已经成功上市了。

    楚家凭着济泰医院跻身彬州的顶流世家。

    彬州的豪门圈最中心是萧、林、楚、魏四家,其余的家族或多或少要依附四家经营产业。

    济泰原本姓孟,是楚听因母亲孟家的祖传产业。楚汉河年轻的时候是寒门子弟,长得一表人才,在医院工作时勾搭上了孟家的独生女,娶到手后在十年内占领家产,然后始乱终弃。

    典型的凤凰男。

    原来是算账来了。楚听因淡定地绕过硌脚的碎片,径直走向吧台给自己到了一杯柠檬水。

    举手投足难以掩盖骨子里的高贵与傲气。哪怕这个楚家大小姐的名头名存实亡。

    “我何时花了楚家的钱?”她只问了一句。

    楚汉河飙火了:“何时?你虽然这些年不在家住,但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刷我给你的卡!”

    立在一旁的楚天阔面露难堪。

    楚听因呵呵一声:“你给的卡?你指的是八年前你喝得酩酊大醉,拿着扫帚把我赶出家门的那晚,丢在地上的那张卡吗?”

    “您不如去外面花园的土里翻翻,说不定能找到半块残骸。”

    楚汉河的指着女儿的手指停在半空。

    “你,没拿?”

    楚听因嗤笑一声。

    八年了,他现在才知道。

    楚天阔一咬牙,打岔道:“爸,妹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一起吃个饭吧。因因,你少说两句,别惹爸生气。”

    “滚一边去,我教训这个孽女,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楚汉河油盐不进。

    楚天阔立马怂了,不敢再说一句话。

    “这八年我就是靠你口中这份下三滥的工作活下来的,您满意吗?”

    “有这么个在男人间逢场作戏的女儿,是不是很给您长脸?”楚听因火上浇油。

    “混账!”楚汉河气得发抖。

    楚听因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楚汉河其人把名声看得重于性命,不允许自己以及济泰的口碑有半块污点。

    可偏偏他自己就是个大染缸,嗜酒成瘾,酒醉后还有暴力倾向和乱性倾向,楚天阔就是他酒后出轨的产物。

    楚听因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着高脚杯,懒散地倚在吧台边,哪怕穿着校服,也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您紧张什么,外人只知孟家独生女怀胎十月生了一个男孩,然后难产而亡,哪里知道我的存在,我做什么,也牵扯不到您的头上。”

    “您要是干涉得太多,要是被有心人发现,我母亲当年生的是个女孩,那不是得不偿失吗?”楚听因赤裸裸地威胁他。

    别多管闲事,不然我就把你偷龙换凤的丑事捅出去。

    楚汉河扬手就要打。

    楚听因在三岁之前不会隐藏,把爱无能的症状表现了出来,比如拒绝和任何人有亲密接触,把进入房间的猫狗丢出去等,引来了楚汉河的怀疑,他去请了一堆心理医生,发现了自己女儿是个心理疾病者的事实。

    全国著名的脑科医生的女儿脑子有病,这绝对是一大丑闻,外界可是会怀疑他的专业技术的。

    所以他把她赶了出去。

    楚听因很好奇,如果楚汉河知道她还能看见鬼,会不会在她出生时就掐死她。

    她会告诉他的,在他死的那一天。

    眼看着那个巴掌就要糊在楚听因脸上,她竟然还纹丝不动。

    她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楚天阔的手不受控制地想帮她挡下来,但心里却拉响了警钟——

    一旦拦了,楚汉河会不会对我失望?他对我失望了,我将一无所有……

    楚天阔压住了自己的手。

    楚听因淡淡地收回眼神。

    楚天阔,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

    巴掌近在眼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楚听因心里呼唤了006:

    “还不出场,留着过年吗?”

    006打着哈欠现身,手中凝起了一团阴气,覆在了楚汉河手上,往后一推。

    楚汉河挺着大肚腩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他傻了。

    楚汉河看不见006,只能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被一股作用力往后推。

    可楚听因明明没动啊!

    明天是鬼节,所以今天鬼入宅了??

    “我走了,您以后有事让张叔给我传个话就行,没必要叫我回来,怪麻烦的。”

    说罢走出了别墅。

    楚汉河颤抖着拨了心理医生的电话,语气不复以往的端庄:“石医生,你不是说楚听因的病已经治好了吗?为什么我看她现在还是老样子,冷血得像个怪兽,你们团队的心理测评怎么做的,我可是给了你们不少钱!”

    石医生紧张地交代:“怎么会……我去年还去和楚小姐做过复查,所有数据都是正常的啊……”说着说着,他没声了。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有能把自己武装到骗过所有机器的人?

    那该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存在?

    “石医生?”

    石医生咽了咽口水:“楚院长,我去年和楚小姐见面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说。”

    “楚小姐说——

    石医生,您说过,有九成的心理疾病的产生都和童年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氛围有关系,而我也在我父亲的指令下,三岁开始就配合您做治疗了,我很感激您的付出,

    您一次次的治疗,早已成为了我童年生活环境的一部分。

    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听因说这段话时,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宛如一个活泼外向的高中生。

    楚汉河后背冒出了一片冷汗。

    “因因,你等等!”楚天阔拦住了刚走出院外的楚听因。

    “哥送你回去吧。”

    “不麻烦了,我走回家就行。”

    楚天阔又上前一步:“因因,哥……哥不是故意的。”他很想站在她这边,但他做不到。

    楚听因疏离地笑着:“没关系。”摆明了不想纠缠。

    楚天阔急了,上前扳住了楚听因的肩膀。

    她纤眉紧蹙,正准备伸手推开,但有人快她一步。

    一个有力的臂膀搂过楚听因的肩,不动声色地推开了楚天阔。

    萧柯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黑色t恤,单肩背着书包拦在两人之间,他比楚天阔高出半个头,礼貌而不失攻击性地回视着他。

    “你怎么在这?”原谅楚听因说出了这么煞风景的话。

    “来接你啊,不是说一起去吃饭吗?”萧柯回头眨了一下眼。

    意思传达完毕。

    楚听因:“哦对,你看我这记性,还没恭喜你篮球赛夺冠呢!哥,那我和同学先走了。”

    “等等,因因!”

    ……

    两人无言地走离别墅群,才由楚听因打破了沉默:“你住吾疆?”

    “嗯。”

    “有钱人。”

    “你也是。”

    “我没钱。”

    “够我吃软饭就行。”

    楚听因:“……”

    萧柯低头注视着女孩漆黑的眼眸,认真地问:“楚天阔喜欢你。”

    用的陈述句。

    楚听因笑了:“这就是你憋了一路想问的东西?”

    被人揭穿了心思,萧柯到也不尴尬:“那你呢?”他攥紧了掌心。

    在楚汉河的巴掌扇下来的时候,楚听因冒着被打的风险,给了楚天阔一次机会。

    如果他拦了,那他们还是兄妹。

    但仅此而已,她仅仅只是愿意维持一段兄妹关系,对楚天阔没有任何感情。

    甚至亲情。

    “我要是回答我也是,最开心的得是那些个心理医生,因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

    萧柯松了一口气。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紧张。

    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她都能轻易地让他紧张。

    萧柯看了看日头:“走吧,送你回家。”

    “……送同学回家不应该打车或叫自家司机吗,萧大少爷?”

    萧柯蹭了一下楚听因的肩膀,催促她跟上脚步:“你不喜欢坐车,我知道。”

    他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楚听因今天第三次疑惑了。

    她确实不喜欢坐车,因为她是事故体质,坐车的灵活性太低,走路虽然累点,但比较容易躲避风险。

    楚听因始终没展开的眉心,把那张明艳的小脸的美感减了不少,萧柯伸手进包里,抽出了一把雨伞,停下了脚步。

    “你干嘛?”

    “挡雨。”

    楚听因祭出看神经病的眼神:“大晴天的哪来的雨?”

    萧柯一手撑伞,另一只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目搂住了楚听因的腰,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楚听因的头猝不及防地砸在了他硬挺的胸肩上。

    “靠近点,别被雨淋到。”萧柯胡扯。

    楚听因沉默片刻:“萧柯,我们很熟?”

    萧柯僵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们可以很熟。”

    楚听因要是再看不出来他是想安慰自己,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成年了。

    她的心底是千里荒凉,但身体却染上了一层浅辉。

    他好似一团颠沛的火,虽然不算明艳,但大抵有光了。

    楚听因只是不会爱人,不代表她不会痛,不会恨,不会难过。

    她环抱住萧柯的腰,眼角凝了半丝水珠,沾在了萧柯的衣料上。

    萧柯感受到了,眼底在楚听因看不到的地方染上一片阴霾与狠辣,嘴上却还是轻松的语气:“我就说吧,真的下雨了,把我衣服都淋湿了。”

    楚听因整理了一下情绪,松开萧柯,往公寓走,萧柯长腿一迈,还跟在她身侧。

    “干嘛跟着我?”

    萧柯:“万一一会儿又下雨了呢?”

    楚听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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