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抱住尤川。
明明她是那样的讨厌他，哪怕小锅锅小姐姐们似乎都接受他了，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待尤川性情反复纠结又别扭，在无人之处时她也试过把过往一切事情全都忘掉，像小锅锅说的那样再相信他一次。可是只要她产生了这个念头，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就会在午夜梦回中反复的折磨着她。
从娆疆事变，她哭求他放过她老爸，可是他却一言不发，避开了她的目光跪在毒王八面前，到她被追杀的那一个月中，他依旧袖手旁观，甚至后面还屡次欺骗她害得他们堕入陷阱险些丧命。
他们都说让她用心去看，可她之前对他每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难道不是出自真心吗？
她信了他多少次，就失望了多少次。
她不是没想过他或许也是被毒王八欺骗了，可每次只要她问起毒王八，他永远沉默永远不说话，无论她如何歇斯底里，他始终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和她解释过哪怕一句。
她怎么敢再相信他。
他真的好可恨！
可是……
蚩梦觉得自己更可恨，因为哪怕心里已经那么清楚了，可是当她亲眼看到他的断臂伤处时，她的本能居然还是心疼。
她明明该幸灾乐祸骂他活该的，谁让他一直跟着毒王八助纣为虐，可是那些刻薄残忍的话她还没说出口，就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滚烫烙铁烧灼着她的喉管，让她连呼吸都撕扯着疼。
尤川怔怔地望着自己怀中的蚩梦。
怀中人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甚至她抱着自己时，头枕在他肩膀上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自从当初事变之后，蚩梦再也不曾这样抱过他了。
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了。
尤川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本能，声线因为压抑有些低沉。
蚩梦心里正因难以控制自己对他的关心而暗骂自己不争气呢，甚至她有一瞬间纠结过是不是该问他的手现在还会不会疼，然后她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尤川无比冷淡的声音。
三个字。
让蚩梦再次感受到自己所有的关心仿佛都砸到了柔软的棉花上的无力感。
……看吧，他从不在乎。
蚩梦在心中再次嘲笑着自己一厢情愿，她想反正她的关心，他从不在意。
娆疆圣女如今仅剩的骄傲让她当即松了手，“哗——”地一声从水中起身就要走。
然而蚩梦刚才和尤川赌气时一直是半蹲的姿势，时间太久她的腿早就麻了，只是在热水浸泡下才不觉酸痛，现在她突然站起来，身上本又有伤，血液循环不畅之下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还没等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第一步呢，她就又摔回了水里。
因为距离尤川太近，虽然尤川再次扶住了她，但她是头朝下摔的，她的额头直接撞上了尤川的胸口，而她的手无意识地扑腾着没入了水中。
她感觉她的右手好像按在了尤川的大腿上，他的腿硬邦邦的。
而她的左手……
蚩梦的半张脸浮现在水面上，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
还没等圣女和她的竹马锅锅分享自己的小发现，她就听到了尤川压抑的闷哼。
“你怎么了？是伤势发作了吗？”
她的左手被他紧紧攥住，她的右手却仍然自由。
那只柔软的小手摸索着他身上可能会有伤的地方，从他的腿间一路摸过他的腹肌然后摸到他的胸口，温泉之中，深深浅浅的触感虽然隐约有些模糊了，但蚩梦仍然摸到了些交错的伤疤。
“你……”
蚩梦没想到他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就在她想要问尤川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之际，尤川突然松开了她的左手，她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下小手，他的手掌便直接控制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
他稍微用了些力，她便无法挣脱。
……他的掌心温度烫得吓人。
不对，他整个人都很烫。
温泉池并不大，她又是跌在尤川怀里，她的半张脸浮现在水面上，半张脸浸没在温泉中，两条修长的腿隔着裤子的布料，压在尤川的腿上。
温泉很热，但哪怕隔着衣物，蚩梦也感觉到了尤川身上的温度分明更高。
“你怎么了？”
蚩梦知道尤川学毒巫，他的体温正常情况下只会比她低，不可能比她高。
突然浑身发热是伤势感染发炎了吗？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身上有伤你还敢洗澡，不感染才怪，我去给你拿药。”
蚩梦又气又担忧，小声地抱怨了他一句后就要去给他拿自己带过来的药，但她不过刚一动作，尤川手上就突然一用力，她不但没成功起身，反而被尤川攥着手腕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因为重心不稳，她的腿正好半跪坐在他的腿上，小腿和尤川的腿不知不觉间暧昧地交缠在了一起，肌肤相触处似有烈火在燃烧。
“你做什么？！”
蚩梦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危险，此刻的她正因为自己的关心再一次被对方无视而更加生气，小姑娘气鼓鼓地从水面上冒出来，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她的脖颈脸侧，银器之下，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挂着水珠，被浸透的长发蜿蜒而下，上半身衣物间深深浅浅的紫勾勒出的饱满曲线玲珑，她浮现在水上的一段湿润的雪白的脖颈因为泡得太久已经泛出了淡淡的粉色，明明是很凶很凶的眼神，但在那水雾蒸腾中似也柔和了所有的棱角，只剩下一片潋滟水光，在之前沐浴时虽已卸掉了所有的妆容，可此刻，她上挑的眼尾不妆自点地浮了一层桃花雾，从来只染一抹胭脂红的小嘴粉嫩润泽，因生气正微微嘟着，悄无声息间已然长大的姑娘，像是蜜桃成熟般青涩又诱人。
“你对李星云也会这样吗？”
蚩梦正生气着呢，突然听到了尤川的话。
她抬头看向他，却见对待她从来温和的少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生气的情绪。他望着她的表情都很阴沉，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蚩梦习惯了他的温言软语，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明明她自认为是她有理，可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慌。
尤川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松手，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错愕和惊慌。
她被他吓到了。
可是他的情绪来的那样汹涌，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知晓蚩梦缺少女性长辈，虺王又绝不会告知她这方面的事情，蚩梦不通男女之事太正常不过。所以从他知道男女之别后他就害怕蚩梦会在这方面吃亏，即使看出她的不耐烦，但他仍旧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和蚩梦强调男女有别，即使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长大了之后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
他知道她肯定一句都没听进去。
否则她不会对于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共浴这种事这么坦荡。
他明白她或许只是习惯了对面的人是他，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换成别的男人呢。
比如……李星云。
她爱到卑微得甚至愿意给他做小的那个男人，如果此刻在这里沐浴的人是他。
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天真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着一个男人的底线？
纵使李星云有了姬如雪，可他们中原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李星云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如果他也动了欲念呢。
她会同意吗？
她什么都不懂。
她会同意的。
意识到这点尤川，心像针扎般延绵的痛。
他不断地深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这和他没关系，他没有资格干涉蚩梦的任何选择。
他不该也不能这么想。
于是他松了手。
但是他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却动手了。
蚩梦是真的要被尤川气到跳脚了。
她完全不懂尤川内心的挣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关心他他不理她，她碰了他一下他就想要捏断她的手。
她怕他伤口感染发热想要给他拿药，他又阴阳怪气地提到小锅锅。
我知道我不会医术，但是至少给你上个药总没有问题。
你就不相信我到这种程度吗？！
蚩梦越想越生气，小手在尤川赤裸的胸口上不断地戳戳戳。
虽然她很生气，但蚩梦顾忌着尤川可能有内伤，还是控制着没有用力，这就导致了……尤川觉得她戳在他胸口处的每一点都像羽毛般痒痒地拂过他的心间，他的眸光深沉，有yu色隐，在蚩梦气呼呼地嘟着嘴觉得稍微泄了些愤，心满意足地准备收回小手时，尤川再次攥住了她的左手，在她抬头看他时，他恰好低头看向了她。
雾气蒸腾，水雾缭绕。
尤川白日总是束起的长发难得的披散了下来，伴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湿润的发梢似有若无地软软拂过她的面庞，有些难言的痒意，他望着她时，眼神不是娆疆事变之前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温和，也不是后来决裂后他每每看到自己时都掺杂着歉意的坚决。他的眼神幽深无比，却全是自己的倒影，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可是眼中又隐隐透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令她心惊的掠夺之意。
落花洞如今已是黑夜，一轮明月透过洞顶照耀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之上，桃花盛开，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
月色迷离，光色氤氲。
对视的二人周身仿佛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晶莹剔透的水珠游走过他的唇他的下颌缓慢地滴落，滚烫地落在她的唇边，一时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泉水。
蚩梦红润的唇不自觉得微微抿了下。
然后，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松了。
他右手从温泉中探出，裹挟着一片水色，淅沥沥的水珠溅落在平静的水面，他的手臂肌骨分明，右手五指修长，在月色下隐隐泛着湿润的水光，似是试探般，轻轻地探向了她的面庞。
在他的掌心碰触到她的面庞的那一刻，蚩梦觉得他的手热度惊人，明明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发热了，可是她自己似乎也被他传染了，在被他碰触到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从血液开始全都滚热了起来。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耳畔鼓膜间全是她自己剧烈的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的心跳声。
蚩梦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否则她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只是被尤川碰了一下啊。
小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一起抱着睡过多少次，她都不会这样的、
但……
蚩梦望着面前早已长开的少年，他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瘦瘦的软软的脸上还留着婴儿肥的小男孩了。
他是娆疆的少祀官，是万毒窟的阿娅们连着六年选出的全娆疆最好看的阿郎。
他幼时圆圆的清澈的眼已然随着年岁增长变得狭长而深邃，肉肉的鼻子变得高挺，唇不再似小时候那样又小又苍白，温泉之中，沐浴之时，他的唇透出些微绯色，虽淡却极为好看，水珠顺着他的唇线往下滚落，从他白皙的脖颈一直顺着他的喉结滚到他浮现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的胸肌上，他的胸口肌理匀称线条流畅，给人感觉似乎隐含着勃发的力量。
蚩梦也没见过几个男人裸露的身体，无法比较什么样才是他们男人所说的好看。
但是……
蚩梦看着尤川，单纯的小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偷偷咽了口口水。心想她以后再也不说什么反正都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她没看过这句话了。
他长大了，很多地方都变了，她都没看过！
……就像……她也长大了，好多地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尤川也没有再见过。
想到这，蚩梦的脸红了。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尤川注意到了蚩梦的脸红。
是……因为温泉太热，还是……
少年克制，却仍会情动。
一向冷静的少祀官，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似乎全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情愫催动。
爱意缠绵。
这一刻，他突然想试一次。
他想，也许是他从未告诉过她，所以她才从来不会以看李星云的眼神看他。
他想，他们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
他们的十八年难不成还敌不过她和李星云的八个多月吗？
蚩梦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她总感觉现在的尤川好像不太对劲。
他说话就说话嘛，手为什么还贴着她的脸，那么烫讨厌死了。
还有……好好说话不成吗？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害得她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至于讨厌他……
等等！
不是你讨厌我吗？
有什么事，你从来不会告诉我，在你所做的所有选择中，你总是选择放弃我。
想到这，蚩梦心中不知是委屈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她抬眸恶狠狠地看向尤川，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眼底燃烧的某种炽热的情绪，蚩梦看着，那些怒气奇怪的都消失了，转而被一种莫名的膨胀柔软所尽数替代，她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
蚩梦觉得这个温泉肯定被下毒了。
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她现在有些腿软，大脑都有些空白了。
“可以，不要李星云吗？”
在恍惚之间，她听到了尤川这样说。
蚩梦出神间一时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尤川的意思。
“李星云确实是个好人，可你堂堂娆疆圣女，定会觅得比他更好的男人，不要委屈自己，好吗？”
蚩梦晕晕乎乎间终于反应慢半拍的回过了神。
什么李星云？
什么更好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
蚩梦完全懵了。
尤川仔细观察着面前蚩梦的表情，她似乎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或者悲伤的情绪，望着他的眼中全是天真的茫然。
“你知道做小意味着什么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做小，什么做小？”
很显然，圣女大人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尤川微愣，而后他笑了。
蚩梦不明白尤川为什么突然笑，但是……
要命，这个角度看他轻笑，她居然有种他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称头的感觉。
一定是这个温泉害人不浅，等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鬼地方给填平了。
尤川的右手轻轻地拂过蚩梦的长发，将她黏在脖颈上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然后他的手停在了她的下颌。
蚩梦感觉到他好像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想做什么？
蚩梦看着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是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趁着小锅锅他们都不在暗杀她吗？圣女极强的求生欲让她伸出两只在温泉里很久的小手，抵向了尤川的胸口，蚩梦发誓她是真的想要用力推开尤川的，她的葫芦笛子包括短刀全都在，只要她小手一抽，一刀下去，绝对不会让尤川得逞。
可是她的手却莫名其妙毫无力道，四肢似乎完全被温泉泡软了。
他的长发渐渐遮盖住她的面容，他的呼吸愈发接近。
是温泉更烫，还是他的身体更烫。
蚩梦不知道，她只觉得水上水下，她似乎完全烧了起来。
……他是想要暗杀她吗？
他是想要暗杀她吧？
蚩梦明明是在揣测着他不安好心的。
可是伴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哪怕蚩梦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意识到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了？
等！等等！！！
尤，尤川川他他他他他疯了吗？
他，他们，他们不不不不一直是兄妹吗？
心慌意乱地间，蚩梦望着尤川已经近在咫尺的长睫，脑中倏然闪过的居然是那个荒诞的梦境。
在那个梦中。
她和尤川不是兄妹，而是……夫妻。
……她其实隐约有看到过，好像也是在一片雾茫茫的温泉中……他的双手将她的手控制在她身后，她坐在他身上，很痛苦地仰头滚落着泪水，口中不断地shenyin着。
尤川是想像梦里那样对她下手吗？！！
圣女瞬间清醒了，在他就要吻上她时，蚩梦的额头用力一撞尤川的额头，沉闷的声音响起，刚才那点暧昧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额头的痛并不强烈，但足以让尤川从意乱情迷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要对蚩梦做什么，尤川的心猛地一惊，他忐忑不安地看向蚩梦，果然看到她满眼警惕地从水里拔出了她的匕首，挡在身前。
尤川的心顿时凉了。
果然……
他在奢望着什么呢。
“尤川，我已经识破你的阴谋诡计了，你别以为大家都不在你就可以对我不轨。”
蚩梦微眯着眼，强作镇定。
尤川蹙眉，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想要对蚩梦不轨的意思，但他想到自己刚才意乱情迷时想要做的事……他无法为自己辩驳。
蚩梦其实心里还是期待着他能否认的，只要他否认她还是会小小的相信他一下的。
然而他还是沉默。
他果然对她不安好心！
蚩梦气得冷哼一声，猛地起身，稀里哗啦一身水地走出了温泉，在水中还不觉得冷的她浑身湿透的站在温泉外时，夜风一吹，蚩梦冷得直打哆嗦。
尤川望着蚩梦已经冷得打哆嗦的样子，想要询问她情况，但想到刚才蚩梦的态度，尤川怕她更加厌恶自己，终究不敢开口。
蚩梦本就生气，被冻着了，她更加生气了。
回头看了眼还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里的尤川，蚩梦心里也不平衡了。
她想凭什么本圣女挨冻，你就舒舒服服地泡在那。
和她的竹马生起气来的圣女从来是不讲道理的。
蚩梦环顾四周，目光在锁定到某些衣物时，一个报复计划几乎是瞬间在脑中成型，圣女得意的笑了。
“你，给我闭上眼睛。”
蚩梦指着尤川。
尤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只是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的听觉仍在，他听到蚩梦渐渐跑远的脚步声，她是要走了吧。
不对，她的方向是……
尤川有一瞬间想要睁眼，但想到她现在可能在做的事情，尤川蓦地回头背对着蚩梦，眼睛闭得更紧了，少年因为过于紧张睫毛都在微颤。当身后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掉落穿戴的细微声响入耳后，少年脸红到了耳根。
蚩梦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着拖在地上一长段的下摆和没过了她的双手的长袖。
明明十四岁的时候穿他的衣服，没有这么长的啊！
不过就四年嘛？
平时看着瘦瘦的，怎么比她长高了那么多。
哼，趁着她不注意偷偷长高变大的尤川最讨厌了。
衣服她勉强算是穿上了，只是这个腰带，蚩梦很认真的观察过它的构造，那是中原的机关锁吗？怎么扣啊？
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始终没有摸清尤川腰带构造的蚩梦也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她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他的腰带在自己纤细的腰上系了两圈然后打了个结。
诶！刚好！
圣女惊喜地笑了。
“别说本圣女对你不好，虽然你妄图对我不轨，但是本圣女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先借穿一下你的衣服，我刚才摸到了你房间的钥匙，我再给你拿一套，在我来之前，你就安心地继续在这里洗澡吧。”
尤川听到蚩梦的声音睁眼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长发湿润地披散在肩头的蚩梦穿着自己的衣服，得意地朝着自己做鬼脸的模样，然后他还没说话，她就小跑着去开了石室的暗锁，打开了门，直接跑出去了。
这是在落花洞不是在万毒窟！
尤川都能想象到别人看到蚩梦穿着他的衣服到处跑是什么反应了。
他想起身追她回来。
但……蚩梦穿走了他的换洗衣物不说还把他原本的脏衣服都抱走了，室内现在连一个布片都没有。
尤川重新回到了温泉中，长叹了一口气。
蚩梦永远都这样让他又无奈却又心软。
不过，她愿意穿他的衣服，也说明她没有太生他的气吧，至少，不会再和他绝交一次了。
而且……
尤川靠在温泉石壁上，银白的长发贴着他的面庞，湿润的发梢流动着蜿蜒的水珠，他抬头，一轮明月当空而照，银发的少年不知是想到什么，于无人处，轻笑出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尤川泡得皮肤都快起皱，整个人都要在温泉里睡着了，他的小青梅终于回来了。
尤川朦胧之间抬头看她，惊讶的发现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并且像是做贼心虚般，在进来后，通过小窗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把衣服放到他身边，道：“你快点穿好，别让人看到。”
尤川：“？”
蚩梦见尤川迟迟不动，赶忙催促。
“你愣着做什么？快点穿衣服啊，再泡你该泡傻了。”
尤川脸很红，抬眼看着蚩梦，欲言又止。
蚩梦一开始还没明白尤川看自己干嘛。
但是在发现他看着自己，涨红了脸后，蚩梦后知后觉终于反映了过来。
“我，我先走了！你自己换！我才不会偷看你呢。”
说完，蚩梦再次开了石门直接跑出去了。
外面微凉的夜风吹拂而过，蚩梦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的滚烫稍微平复了些。
见四周围终于没有什么奇怪的阿娅投来奇怪的目光了，蚩梦松了口气，一个人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她一路迎着月光和落花洞温暖的暖光，走着走着，小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衣襟处，稍微一抽，一条紫色的丝帕就被抽了出来。
蚩梦在月光下看着那方帕子。
紫色丝帕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梦”字。
这是当时老爸想要磨磨她的性子，逼着她在屋里练苗绣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绣的一个交差的产物。老爸当时给她定的主题是蝴蝶，娆疆的阿娅们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刺绣功夫的，她是圣女，在这方面也是认真学过的，她其实会绣，而且绣得还算可以，但她那时就是不想绣，所以随便绣了个自己的名了事了。
后来这方帕子老爸说不合格她就压了箱底。
上次还是随手从逃命的小包袱里无意抽出来的，她估摸着应该是自己当初整理衣物的时候不小心顺带塞进去的。
她记得她当时给那个瓜分莓果的时候，随手拿了这方帕子垫在他手上，避免他弄脏手，当时莓果汁液好像渗透了帕子。
可是……
蚩梦展开丝帕迎着月光细细打量。
帕子干干净净了没有一点异色和污渍。
应该是被人十分认真地清洗过了。
……是他洗的吧，而且……他随身携带着她的丝帕吗？还是放在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蚩梦心中有种难以言语的异样情绪涌动，她无意识地摸索着丝帕右下角那个桀骜不驯的“梦”字，终于愿意承认老爸当时给的评语。
——绣得真丑。
确实好丑。
早知道那个瓜缺手帕，她就好好绣了。
‘你这样，将来哪家阿郎敢娶你，我真怕你祸害人尤川一辈子。’
耳畔似乎隐约浮现起老爸的声音。
这是……当时他看着她的手帕时，评语的后半句话。
蚩梦攥紧了那丝帕，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满眼茫然。
……她到底怎么了？
真的生病了吗？！
……
明明她是那样的讨厌他，哪怕小锅锅小姐姐们似乎都接受他了，可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对待尤川性情反复纠结又别扭，在无人之处时她也试过把过往一切事情全都忘掉，像小锅锅说的那样再相信他一次。可是只要她产生了这个念头，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往就会在午夜梦回中反复的折磨着她。
从娆疆事变，她哭求他放过她老爸，可是他却一言不发，避开了她的目光跪在毒王八面前，到她被追杀的那一个月中，他依旧袖手旁观，甚至后面还屡次欺骗她害得他们堕入陷阱险些丧命。
他们都说让她用心去看，可她之前对他每一次毫无保留的信任，难道不是出自真心吗？
她信了他多少次，就失望了多少次。
她不是没想过他或许也是被毒王八欺骗了，可每次只要她问起毒王八，他永远沉默永远不说话，无论她如何歇斯底里，他始终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和她解释过哪怕一句。
她怎么敢再相信他。
他真的好可恨！
可是……
蚩梦觉得自己更可恨，因为哪怕心里已经那么清楚了，可是当她亲眼看到他的断臂伤处时，她的本能居然还是心疼。
她明明该幸灾乐祸骂他活该的，谁让他一直跟着毒王八助纣为虐，可是那些刻薄残忍的话她还没说出口，就全都哽在了喉咙里化作滚烫烙铁烧灼着她的喉管，让她连呼吸都撕扯着疼。
尤川怔怔地望着自己怀中的蚩梦。
怀中人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甚至她抱着自己时，头枕在他肩膀上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自从当初事变之后，蚩梦再也不曾这样抱过他了。
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了。
尤川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本能，声线因为压抑有些低沉。
蚩梦心里正因难以控制自己对他的关心而暗骂自己不争气呢，甚至她有一瞬间纠结过是不是该问他的手现在还会不会疼，然后她就听到了头顶传来的尤川无比冷淡的声音。
三个字。
让蚩梦再次感受到自己所有的关心仿佛都砸到了柔软的棉花上的无力感。
……看吧，他从不在乎。
蚩梦在心中再次嘲笑着自己一厢情愿，她想反正她的关心，他从不在意。
娆疆圣女如今仅剩的骄傲让她当即松了手，“哗——”地一声从水中起身就要走。
然而蚩梦刚才和尤川赌气时一直是半蹲的姿势，时间太久她的腿早就麻了，只是在热水浸泡下才不觉酸痛，现在她突然站起来，身上本又有伤，血液循环不畅之下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还没等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踏出第一步呢，她就又摔回了水里。
因为距离尤川太近，虽然尤川再次扶住了她，但她是头朝下摔的，她的额头直接撞上了尤川的胸口，而她的手无意识地扑腾着没入了水中。
她感觉她的右手好像按在了尤川的大腿上，他的腿硬邦邦的。
而她的左手……
蚩梦的半张脸浮现在水面上，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
还没等圣女和她的竹马锅锅分享自己的小发现，她就听到了尤川压抑的闷哼。
“你怎么了？是伤势发作了吗？”
她的左手被他紧紧攥住，她的右手却仍然自由。
那只柔软的小手摸索着他身上可能会有伤的地方，从他的腿间一路摸过他的腹肌然后摸到他的胸口，温泉之中，深深浅浅的触感虽然隐约有些模糊了，但蚩梦仍然摸到了些交错的伤疤。
“你……”
蚩梦没想到他身上会有那么多伤，就在她想要问尤川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之际，尤川突然松开了她的左手，她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下小手，他的手掌便直接控制住了她两只手的手腕。
他稍微用了些力，她便无法挣脱。
……他的掌心温度烫得吓人。
不对，他整个人都很烫。
温泉池并不大，她又是跌在尤川怀里，她的半张脸浮现在水面上，半张脸浸没在温泉中，两条修长的腿隔着裤子的布料，压在尤川的腿上。
温泉很热，但哪怕隔着衣物，蚩梦也感觉到了尤川身上的温度分明更高。
“你怎么了？”
蚩梦知道尤川学毒巫，他的体温正常情况下只会比她低，不可能比她高。
突然浑身发热是伤势感染发炎了吗？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身上有伤你还敢洗澡，不感染才怪，我去给你拿药。”
蚩梦又气又担忧，小声地抱怨了他一句后就要去给他拿自己带过来的药，但她不过刚一动作，尤川手上就突然一用力，她不但没成功起身，反而被尤川攥着手腕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因为重心不稳，她的腿正好半跪坐在他的腿上，小腿和尤川的腿不知不觉间暧昧地交缠在了一起，肌肤相触处似有烈火在燃烧。
“你做什么？！”
蚩梦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危险，此刻的她正因为自己的关心再一次被对方无视而更加生气，小姑娘气鼓鼓地从水面上冒出来，湿漉漉的长发黏在她的脖颈脸侧，银器之下，如羊脂玉般的肌肤挂着水珠，被浸透的长发蜿蜒而下，上半身衣物间深深浅浅的紫勾勒出的饱满曲线玲珑，她浮现在水上的一段湿润的雪白的脖颈因为泡得太久已经泛出了淡淡的粉色，明明是很凶很凶的眼神，但在那水雾蒸腾中似也柔和了所有的棱角，只剩下一片潋滟水光，在之前沐浴时虽已卸掉了所有的妆容，可此刻，她上挑的眼尾不妆自点地浮了一层桃花雾，从来只染一抹胭脂红的小嘴粉嫩润泽，因生气正微微嘟着，悄无声息间已然长大的姑娘，像是蜜桃成熟般青涩又诱人。
“你对李星云也会这样吗？”
蚩梦正生气着呢，突然听到了尤川的话。
她抬头看向他，却见对待她从来温和的少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可以称之为生气的情绪。他望着她的表情都很阴沉，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蚩梦习惯了他的温言软语，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明明她自认为是她有理，可看着他，不知为何，她竟有些心慌。
尤川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松手，他看到了她眼中的错愕和惊慌。
她被他吓到了。
可是他的情绪来的那样汹涌，完全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知晓蚩梦缺少女性长辈，虺王又绝不会告知她这方面的事情，蚩梦不通男女之事太正常不过。所以从他知道男女之别后他就害怕蚩梦会在这方面吃亏，即使看出她的不耐烦，但他仍旧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和蚩梦强调男女有别，即使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长大了之后也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了。
他知道她肯定一句都没听进去。
否则她不会对于和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共浴这种事这么坦荡。
他明白她或许只是习惯了对面的人是他，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换成别的男人呢。
比如……李星云。
她爱到卑微得甚至愿意给他做小的那个男人，如果此刻在这里沐浴的人是他。
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天真地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着一个男人的底线？
纵使李星云有了姬如雪，可他们中原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李星云也是个普通的男人，如果他也动了欲念呢。
她会同意吗？
她什么都不懂。
她会同意的。
意识到这点尤川，心像针扎般延绵的痛。
他不断地深呼吸着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这和他没关系，他没有资格干涉蚩梦的任何选择。
他不该也不能这么想。
于是他松了手。
但是他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却动手了。
蚩梦是真的要被尤川气到跳脚了。
她完全不懂尤川内心的挣扎，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关心他他不理她，她碰了他一下他就想要捏断她的手。
她怕他伤口感染发热想要给他拿药，他又阴阳怪气地提到小锅锅。
我知道我不会医术，但是至少给你上个药总没有问题。
你就不相信我到这种程度吗？！
蚩梦越想越生气，小手在尤川赤裸的胸口上不断地戳戳戳。
虽然她很生气，但蚩梦顾忌着尤川可能有内伤，还是控制着没有用力，这就导致了……尤川觉得她戳在他胸口处的每一点都像羽毛般痒痒地拂过他的心间，他的眸光深沉，有yu色隐，在蚩梦气呼呼地嘟着嘴觉得稍微泄了些愤，心满意足地准备收回小手时，尤川再次攥住了她的左手，在她抬头看他时，他恰好低头看向了她。
雾气蒸腾，水雾缭绕。
尤川白日总是束起的长发难得的披散了下来，伴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湿润的发梢似有若无地软软拂过她的面庞，有些难言的痒意，他望着她时，眼神不是娆疆事变之前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温和，也不是后来决裂后他每每看到自己时都掺杂着歉意的坚决。他的眼神幽深无比，却全是自己的倒影，他似乎在压制着什么，可是眼中又隐隐透出了几分难以掩饰的令她心惊的掠夺之意。
落花洞如今已是黑夜，一轮明月透过洞顶照耀在冒着热气的水面之上，桃花盛开，粉色的花瓣随风而落。
月色迷离，光色氤氲。
对视的二人周身仿佛都泛着淡淡的光晕。
晶莹剔透的水珠游走过他的唇他的下颌缓慢地滴落，滚烫地落在她的唇边，一时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泉水。
蚩梦红润的唇不自觉得微微抿了下。
然后，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松了。
他右手从温泉中探出，裹挟着一片水色，淅沥沥的水珠溅落在平静的水面，他的手臂肌骨分明，右手五指修长，在月色下隐隐泛着湿润的水光，似是试探般，轻轻地探向了她的面庞。
在他的掌心碰触到她的面庞的那一刻，蚩梦觉得他的手热度惊人，明明想问他是不是真的发热了，可是她自己似乎也被他传染了，在被他碰触到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从血液开始全都滚热了起来。她的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耳畔鼓膜间全是她自己剧烈的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的心跳声。
蚩梦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
否则她怎么会这样。
明明……明明只是被尤川碰了一下啊。
小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一起抱着睡过多少次，她都不会这样的、
但……
蚩梦望着面前早已长开的少年，他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瘦瘦的软软的脸上还留着婴儿肥的小男孩了。
他是娆疆的少祀官，是万毒窟的阿娅们连着六年选出的全娆疆最好看的阿郎。
他幼时圆圆的清澈的眼已然随着年岁增长变得狭长而深邃，肉肉的鼻子变得高挺，唇不再似小时候那样又小又苍白，温泉之中，沐浴之时，他的唇透出些微绯色，虽淡却极为好看，水珠顺着他的唇线往下滚落，从他白皙的脖颈一直顺着他的喉结滚到他浮现在水面上若隐若现的胸肌上，他的胸口肌理匀称线条流畅，给人感觉似乎隐含着勃发的力量。
蚩梦也没见过几个男人裸露的身体，无法比较什么样才是他们男人所说的好看。
但是……
蚩梦看着尤川，单纯的小圣女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她偷偷咽了口口水。心想她以后再也不说什么反正都是一起长大的有什么她没看过这句话了。
他长大了，很多地方都变了，她都没看过！
……就像……她也长大了，好多地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尤川也没有再见过。
想到这，蚩梦的脸红了。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尤川注意到了蚩梦的脸红。
是……因为温泉太热，还是……
少年克制，却仍会情动。
一向冷静的少祀官，在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所有的理智和克制似乎全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情愫催动。
爱意缠绵。
这一刻，他突然想试一次。
他想，也许是他从未告诉过她，所以她才从来不会以看李星云的眼神看他。
他想，他们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
他们的十八年难不成还敌不过她和李星云的八个多月吗？
蚩梦前所未有的心慌意乱。
她总感觉现在的尤川好像不太对劲。
他说话就说话嘛，手为什么还贴着她的脸，那么烫讨厌死了。
还有……好好说话不成吗？为什么要压低声音，害得她的心好像跳得更快了。
至于讨厌他……
等等！
不是你讨厌我吗？
有什么事，你从来不会告诉我，在你所做的所有选择中，你总是选择放弃我。
想到这，蚩梦心中不知是委屈更多还是愤怒更多，她抬眸恶狠狠地看向尤川，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他眼底燃烧的某种炽热的情绪，蚩梦看着，那些怒气奇怪的都消失了，转而被一种莫名的膨胀柔软所尽数替代，她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
蚩梦觉得这个温泉肯定被下毒了。
否则她怎么会觉得她现在有些腿软，大脑都有些空白了。
“可以，不要李星云吗？”
在恍惚之间，她听到了尤川这样说。
蚩梦出神间一时竟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尤川的意思。
“李星云确实是个好人，可你堂堂娆疆圣女，定会觅得比他更好的男人，不要委屈自己，好吗？”
蚩梦晕晕乎乎间终于反应慢半拍的回过了神。
什么李星云？
什么更好的男人。
“你什么意思？”
蚩梦完全懵了。
尤川仔细观察着面前蚩梦的表情，她似乎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或者悲伤的情绪，望着他的眼中全是天真的茫然。
“你知道做小意味着什么吗？”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做小，什么做小？”
很显然，圣女大人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了。
尤川微愣，而后他笑了。
蚩梦不明白尤川为什么突然笑，但是……
要命，这个角度看他轻笑，她居然有种他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称头的感觉。
一定是这个温泉害人不浅，等她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鬼地方给填平了。
尤川的右手轻轻地拂过蚩梦的长发，将她黏在脖颈上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然后他的手停在了她的下颌。
蚩梦感觉到他好像距离她越来越近了。
……他想做什么？
蚩梦看着他，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是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趁着小锅锅他们都不在暗杀她吗？圣女极强的求生欲让她伸出两只在温泉里很久的小手，抵向了尤川的胸口，蚩梦发誓她是真的想要用力推开尤川的，她的葫芦笛子包括短刀全都在，只要她小手一抽，一刀下去，绝对不会让尤川得逞。
可是她的手却莫名其妙毫无力道，四肢似乎完全被温泉泡软了。
他的长发渐渐遮盖住她的面容，他的呼吸愈发接近。
是温泉更烫，还是他的身体更烫。
蚩梦不知道，她只觉得水上水下，她似乎完全烧了起来。
……他是想要暗杀她吗？
他是想要暗杀她吧？
蚩梦明明是在揣测着他不安好心的。
可是伴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哪怕蚩梦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意识到他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了？
等！等等！！！
尤，尤川川他他他他他疯了吗？
他，他们，他们不不不不一直是兄妹吗？
心慌意乱地间，蚩梦望着尤川已经近在咫尺的长睫，脑中倏然闪过的居然是那个荒诞的梦境。
在那个梦中。
她和尤川不是兄妹，而是……夫妻。
……她其实隐约有看到过，好像也是在一片雾茫茫的温泉中……他的双手将她的手控制在她身后，她坐在他身上，很痛苦地仰头滚落着泪水，口中不断地shenyin着。
尤川是想像梦里那样对她下手吗？！！
圣女瞬间清醒了，在他就要吻上她时，蚩梦的额头用力一撞尤川的额头，沉闷的声音响起，刚才那点暧昧氛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额头的痛并不强烈，但足以让尤川从意乱情迷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刚才想要对蚩梦做什么，尤川的心猛地一惊，他忐忑不安地看向蚩梦，果然看到她满眼警惕地从水里拔出了她的匕首，挡在身前。
尤川的心顿时凉了。
果然……
他在奢望着什么呢。
“尤川，我已经识破你的阴谋诡计了，你别以为大家都不在你就可以对我不轨。”
蚩梦微眯着眼，强作镇定。
尤川蹙眉，想解释自己并没有想要对蚩梦不轨的意思，但他想到自己刚才意乱情迷时想要做的事……他无法为自己辩驳。
蚩梦其实心里还是期待着他能否认的，只要他否认她还是会小小的相信他一下的。
然而他还是沉默。
他果然对她不安好心！
蚩梦气得冷哼一声，猛地起身，稀里哗啦一身水地走出了温泉，在水中还不觉得冷的她浑身湿透的站在温泉外时，夜风一吹，蚩梦冷得直打哆嗦。
尤川望着蚩梦已经冷得打哆嗦的样子，想要询问她情况，但想到刚才蚩梦的态度，尤川怕她更加厌恶自己，终究不敢开口。
蚩梦本就生气，被冻着了，她更加生气了。
回头看了眼还舒舒服服地泡在温泉里的尤川，蚩梦心里也不平衡了。
她想凭什么本圣女挨冻，你就舒舒服服地泡在那。
和她的竹马生起气来的圣女从来是不讲道理的。
蚩梦环顾四周，目光在锁定到某些衣物时，一个报复计划几乎是瞬间在脑中成型，圣女得意的笑了。
“你，给我闭上眼睛。”
蚩梦指着尤川。
尤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只是虽然看不见了，但是他的听觉仍在，他听到蚩梦渐渐跑远的脚步声，她是要走了吧。
不对，她的方向是……
尤川有一瞬间想要睁眼，但想到她现在可能在做的事情，尤川蓦地回头背对着蚩梦，眼睛闭得更紧了，少年因为过于紧张睫毛都在微颤。当身后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掉落穿戴的细微声响入耳后，少年脸红到了耳根。
蚩梦鼓着腮帮子，不满地看着拖在地上一长段的下摆和没过了她的双手的长袖。
明明十四岁的时候穿他的衣服，没有这么长的啊！
不过就四年嘛？
平时看着瘦瘦的，怎么比她长高了那么多。
哼，趁着她不注意偷偷长高变大的尤川最讨厌了。
衣服她勉强算是穿上了，只是这个腰带，蚩梦很认真的观察过它的构造，那是中原的机关锁吗？怎么扣啊？
从十四岁到十八岁始终没有摸清尤川腰带构造的蚩梦也不想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她简单粗暴地直接把他的腰带在自己纤细的腰上系了两圈然后打了个结。
诶！刚好！
圣女惊喜地笑了。
“别说本圣女对你不好，虽然你妄图对我不轨，但是本圣女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先借穿一下你的衣服，我刚才摸到了你房间的钥匙，我再给你拿一套，在我来之前，你就安心地继续在这里洗澡吧。”
尤川听到蚩梦的声音睁眼回头时，只来得及看到长发湿润地披散在肩头的蚩梦穿着自己的衣服，得意地朝着自己做鬼脸的模样，然后他还没说话，她就小跑着去开了石室的暗锁，打开了门，直接跑出去了。
这是在落花洞不是在万毒窟！
尤川都能想象到别人看到蚩梦穿着他的衣服到处跑是什么反应了。
他想起身追她回来。
但……蚩梦穿走了他的换洗衣物不说还把他原本的脏衣服都抱走了，室内现在连一个布片都没有。
尤川重新回到了温泉中，长叹了一口气。
蚩梦永远都这样让他又无奈却又心软。
不过，她愿意穿他的衣服，也说明她没有太生他的气吧，至少，不会再和他绝交一次了。
而且……
尤川靠在温泉石壁上，银白的长发贴着他的面庞，湿润的发梢流动着蜿蜒的水珠，他抬头，一轮明月当空而照，银发的少年不知是想到什么，于无人处，轻笑出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尤川泡得皮肤都快起皱，整个人都要在温泉里睡着了，他的小青梅终于回来了。
尤川朦胧之间抬头看她，惊讶的发现她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并且像是做贼心虚般，在进来后，通过小窗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人了，才把衣服放到他身边，道：“你快点穿好，别让人看到。”
尤川：“？”
蚩梦见尤川迟迟不动，赶忙催促。
“你愣着做什么？快点穿衣服啊，再泡你该泡傻了。”
尤川脸很红，抬眼看着蚩梦，欲言又止。
蚩梦一开始还没明白尤川看自己干嘛。
但是在发现他看着自己，涨红了脸后，蚩梦后知后觉终于反映了过来。
“我，我先走了！你自己换！我才不会偷看你呢。”
说完，蚩梦再次开了石门直接跑出去了。
外面微凉的夜风吹拂而过，蚩梦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的滚烫稍微平复了些。
见四周围终于没有什么奇怪的阿娅投来奇怪的目光了，蚩梦松了口气，一个人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她一路迎着月光和落花洞温暖的暖光，走着走着，小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衣襟处，稍微一抽，一条紫色的丝帕就被抽了出来。
蚩梦在月光下看着那方帕子。
紫色丝帕右下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梦”字。
这是当时老爸想要磨磨她的性子，逼着她在屋里练苗绣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绣的一个交差的产物。老爸当时给她定的主题是蝴蝶，娆疆的阿娅们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刺绣功夫的，她是圣女，在这方面也是认真学过的，她其实会绣，而且绣得还算可以，但她那时就是不想绣，所以随便绣了个自己的名了事了。
后来这方帕子老爸说不合格她就压了箱底。
上次还是随手从逃命的小包袱里无意抽出来的，她估摸着应该是自己当初整理衣物的时候不小心顺带塞进去的。
她记得她当时给那个瓜分莓果的时候，随手拿了这方帕子垫在他手上，避免他弄脏手，当时莓果汁液好像渗透了帕子。
可是……
蚩梦展开丝帕迎着月光细细打量。
帕子干干净净了没有一点异色和污渍。
应该是被人十分认真地清洗过了。
……是他洗的吧，而且……他随身携带着她的丝帕吗？还是放在紧贴着心口的位置。
蚩梦心中有种难以言语的异样情绪涌动，她无意识地摸索着丝帕右下角那个桀骜不驯的“梦”字，终于愿意承认老爸当时给的评语。
——绣得真丑。
确实好丑。
早知道那个瓜缺手帕，她就好好绣了。
‘你这样，将来哪家阿郎敢娶你，我真怕你祸害人尤川一辈子。’
耳畔似乎隐约浮现起老爸的声音。
这是……当时他看着她的手帕时，评语的后半句话。
蚩梦攥紧了那丝帕，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满眼茫然。
……她到底怎么了？
真的生病了吗？！
……